第79章 受害者

“别再为我哭了。健一，我没事。”

        她的坚强，令他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钟灵善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变得逐渐温暖。看着他格外憔悴的脸，不复当年的神采，她有些心疼。

        “别难过了，不好看。”

        钟灵善勉强笑了一下，又皱下眉，

        “还是……你打算放弃我了吗？”

        申健一咬着牙，极力控制着情绪，“没有……我不会的。”

        “善善！你醒了是吗！”刚刚躲在门口痛哭、这会儿听到这边声音的窦莎冲进了病房。

        “闺女，醒了？”许竹刚刚挂掉电话，也走了进来。

        “是。”她想了想，才问一句，“爸爸知道了吗？”

        “没有。我告诉他你出了点意外受伤了，没有细说，这件事要不要让他知道你来决定吧。”许竹说。

        “算了。算了。”钟灵善连说两个算了，语气也没什么波澜，又道了句，“谢谢你。”

        许竹一愣，她从未听过她这样客气。

        钟灵善继续说：“谢谢你替我瞒了这么久，若不是挨到了现在，我想我挺不过那个消息。”

        “灵善……你都听到了？”申健一说。

        “原来，妈妈在初二那年就去世了。我还那么努力地为她去考一中，现在想想，到底是为了什么啊……”钟灵善无奈地笑了出来。

        “为了你自己。”许竹说，“那是个谎言，可是你过来了。”

        “对，你说得对，无论如何，我过来了。如果那时让我知道了真相，不，就算是去年，我也是不能接受的。可是在现在，我其实觉得还可以。我才知道，原来还可以有那么多爱我的人，为我考虑的人，幸好，我没有错过。你看，上天还是待我不薄。”

        她这样说着，嘴角上扬微笑，却还是流下了一滴眼泪。

        申健一反手握住了她，“灵善，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我只是有点痛，但是……还好。”钟灵善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你会不会嫌弃我？”

        申健一摇了下头，眼泪就又落了下来。

        “抱歉，我让你失望透了。”他说。

        “不。你从没让我失望过。”

        窦莎有些放下心来，她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钟灵善的韧性也超乎她的想象。

        许竹也坐了下来，说：“都不要再自责了，这件事情你们都没有错，是坏人的错。申健一，你们有没有报警？”

        他摇摇头，“证据都留存了，要不要报警……还是听女孩们的。”

        许竹说：“闺女，这件事你不要觉得羞耻，你只是被伤害了，这和被抢劫、被殴打、和任何一种伤害都一样，不要觉得有什么别的区别。而你们就只是受害者，受到伤害只能怪坏人太坏，怪社会治安，甚至怪自己运气不好，但你们自己没有任何错。”

        申健一与窦莎纷纷点头。

        “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可是不懂的人大有人在，所以，保护你们俩的隐私也很重要。你们对这个社会的认识可能太天真，不知道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无论如何，不要再发生二次伤害了。”

        申健一还想说什么，许竹却说出了另一件让人意外的事：“不怕你们知道。我在高中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事。不过我不像闺女这样，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学生。我本就成绩不好，又不老实，所以，我遭遇那事儿后，人人都觉得是我活该。

        是，我不爱读书，还早恋，又叛逆，可是就活该被强。奸吗？我不觉得。

        然后那些当着我面说我的人，我知道一个打一个，我体格不大，可是我恨，我愤怒，他们都怕我，后来我就成了校霸，新兴中学出了名的……被强。奸过的校霸，没人敢惹我了。只是那些当着我面议论我的人都变成了背地里。我虽然没有你这样的男朋友，却也有几个真心的小姐妹，就像豆沙包这样的，是她们陪着我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

        可是，我能打那些学生，我总不能打我的爹妈。出事以后，我爸妈嫌我丢人，我就再也没回过家了。”

        “时代不同了。”申健一说。

        “没什么不同。”许竹叹了口气，“至少我没有看到。我希望十年之后，可以不是这个样子。”

        “所以……那我们要不要报警？”窦莎问。

        钟灵善道：“要。不过要……等等看皓雪那边。你说呢？”

        申健一只是低着头，回答道：“我尊重你的意思。”

        “一哥——”苏哲跑来了这里，看见已苏醒的钟灵善，“钟灵善……你醒了，你还好吗？”

        她点点头，急切地问他：“皓雪怎么样了？”

        “我正要说这件事，她刚刚做了缝合手术，才醒过来，她的父母都到了这里……”苏哲握着拳头很是气愤，“他妈的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父母！陈皓雪是受害者她有什么错？他爸妈来了便是一顿责怪，这不是往女儿的伤口上撒盐吗！”

        钟灵善喉咙哽住，急着起身去看望她，下面一阵疼痛。

        申健一安抚住了她。

        “灵善，你好好休息。阿姨，窦莎，你们照顾她，我去那边看看——”

        申健一到了皓雪的病房，这是一个三人间，单人病房不够，他们来时买下了这三个床位以保证皓雪能独自休息，也稍稍保护她的隐私。

        此时黄昊正与陈皓雪的父亲对线。

        陈父：“我就说不让她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混子朋友玩，专心学习，专心学习，就是和你们这些人玩，才搞出了这事儿！我们老陈家祖祖辈辈也没丢过这种人！”

        黄昊的眼睛里都在往外喷火：“你……你是她爹，我不骂你。但是你看看你说的是个当爹的该说出的话吗？皓雪她出了意外，是，我们没保护好她，这个我认了！但是你凭什么说她丢你们的人！她是受害者！受害者！你考虑过你的话对她的伤害有多大吗！你有空再这儿逼逼赖赖的怎么不去抓那几个欺负你女儿的人报仇啊！”

        “黄昊——”

        申健一拦住了他，叹了口气，向陈父鞠了个躬，“叔叔，对不起！是我们这些朋友的错，没保护好您的女儿。”

        “保护？我还指望你们保护？你们别把她带坏就行了！唉，晚了，晚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我们家就这一个姑娘，我们从小尽心培养，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也要好吃好喝地供她读书，结果就让你们这几个小崽子给霍霍了！造孽啊！”

        “老陈，你就别说了……”陈母坐在皓雪的床边，她是心疼女儿的，不住地哭泣，边哭边说，“女儿已经这样了，你就别说了……我的皓雪可怜呦，这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陈皓雪始终用双手紧紧抓着被子蒙过了头，却能看到被子里不停地抖。

        申健一：“叔叔阿姨，我们的错……我们认。但是你们放心，坏人我们一定会抓住，给皓雪讨个公道。”

        “公道？公道有什么用？”陈父发了疯般乱叫，“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我女儿她……让人给糟蹋了！你抓住他们，送到监狱里，能还我女儿的清白吗？她以后还能找到对象吗？哪个男人知道了她的过去不介意啊！”

        申健一忍着怒气，终于抬起了头，“叔叔，请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不要再对她进行二次伤害了。”

        “唉！唉！”陈父连连叹气。

        黄昊：“医药费我们都交了。我看你也帮不上你女儿什么忙，要是没什么事……你出去抽烟去吧。别在这儿唉声叹气得影响皓雪恢复。”

        “你——”陈父怒视着他。

        “老陈！你就出去吧……”陈母也说。

        其实黄昊想让她也一起出去。

        申健一向这边叙述了皓雪那边的情况。钟灵善与窦莎听了直流眼泪。许竹也连连摇头：“这和我那个年代，也没什么区别……希望娃子别往心里去，可是……这怎么可能……”

        “我问了她父母的意见，他们是……坚决不肯报警了。”申健一说。

        “健一，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钟灵善说，“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未接通，后来我收到了你的信息，让我去b座那边，所以我才放下了戒心。”

        申健一内心一震，他的手机昨晚是丢了一阵子。

        这说明，做这件事的人，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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