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进餐厅后凌峰在主位落座，刚才沈碎在客厅见到的美妇人则坐在了左侧的首位。
他心下了然，这位应该就是凌却的后母，邱嘉。
邱嘉对面坐着的是凌峰的兄弟一家，沈碎随着凌却入座，凌飒雪因为是小辈，自然而然地挨着沈碎坐下了。
凌峰扫了一眼众人，皱眉看向邱嘉：“小天呢？”
邱嘉神色不大自然，凑近凌峰小声道：“小天今天出去之前不是说了，和几个朋友在外头有事，等会才能到。”
“胡闹！”凌峰低声呵斥，“你平时惯着他也就算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小声点，小天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邱嘉扯了扯凌峰的胳膊。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僵住。
突然有人出来打圆场，笑着说：“小天这个年纪就是爱玩的，没事我们大人先开始吧，不等他。”
凌峰不悦地看了眼自己的弟媳：“小雪比他还小，怎么就知道规矩，他就不懂？”
那边明显被凌峰呛得一噎，悄悄对邱嘉使了个眼色。
邱嘉心领神会，开始招呼佣人上菜。
碍于场合，凌峰终究没有发作，只是家宴开场便闹得不太愉快，以致用餐过程中众人都不怎么开口。
邱嘉看出来凌峰脸色不好，便打算主动挑起话题活跃气氛，柿子得挑软的捏，而最好下手的，显然就是今天初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沈碎了。
她佯装关切，看着埋头切牛排的沈碎道：“你是叫沈碎吧，看你没怎么吃，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桌上这么多人，沈碎万万没想到凌却的后母会第一个和自己搭话。
出于礼貌他放下刀叉，坐直回道：“没有的伯母，都很好吃，只是我自己胃口小吃得慢一点。”
邱嘉还想继续说什么，被凌却淡淡递过来的一道眼神堵住，话全缩了回去。
“那就好，多吃一点，小天和你差不多大，待会儿他回来你们可以聊聊。”
对于凌却的这桩婚事，邱嘉其实是很不满意的。
她原本已经和沈家那边通过气，把沈时赟安到凌却身边，有个自己人以后做起事来也方便些。
没想到沈家那小子不配合，吵着说自己不喜欢男人还骂自己亲妈想毁了他后半辈子，让他和一个残废一起生活。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要是传到外头，以凌却的手段，废了一个沈时赟压根算不了什么大事。
娇惯了的小少爷当即挨了自家亲爹一巴掌。
一番折腾下来，到底这婚是结不成了。
但是凌家要和沈家联姻的消息早就放了出去，沈家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攀上凌家，不甘心轻易放弃，居然想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最后被推出来的便是沈碎，说是沈家那位外头的私生子。
在邱嘉看来这是个馊得不能再搜的主意。
原本凌却能让她插手婚事已经是意料之外，怎么可能会同意这么荒唐的做法。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总之这事似乎传进了凌却耳朵，几天后，他亲自去了一趟沈家。
等邱嘉再度收到消息时，已经是凌却把人接近自己家中之后了。
只是先前预备的大张旗鼓的订婚宴被凌却取消了，原本收到邀请的那些人碍于凌却的地位也不敢多说什么，权当这事没发生过。
邱嘉的算盘落空，只能将心思放到沈碎身上。
虽然是个不受重视的私生子，但好歹现在能待在凌却身边，如果能拉拢过来，总比没有好。
饭吃到一半，沈碎终于见到了先前众人口中的小天。
凌御天继承了邱嘉的好相貌，才十七八岁便能看出是个祸害小姑娘的好苗子。
就是一身朋克装扮实在和庄重沉闷的家宴不太搭调。
凌峰一看，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气顿时又烧了起来。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流里流气的。”
凌御天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拉开椅子便准备坐下。
邱嘉眼疾手快将人拉住，拽到一边不知说了什么，总之凌御天满脸不耐烦地听完就甩着手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稍微正式的衣服。
虽然还算不上得体，但和刚才的样子想比，在凌峰眼里总算能说得过去了。
凌御天挨着凌飒雪坐下后，顺手还揉了把小姑娘的头发，沈碎余光里瞧见凌飒雪嫌弃地把那只手拍开，而当事人也不恼，笑呵呵地坐下便开始大快朵颐。
看起来居然是关系不错的样子。
这倒是有点出乎沈碎的意料，老夫少妻在豪门里不算稀罕事，但下一代能和谐相处的就不多见了。
凌御天的入席好歹让凌峰的态度有所缓和，一顿饭吃得也勉强算宾主尽欢。
散席后，凌却被凌峰叫去商谈事情，凌飒雪原本想缠着沈碎说话，奈何到了给亲妈视频通话的时间，只能先一步回了自己房间。
在室内待久了闷得慌，沈碎在佣人的指引下来到室外的一处小露台。
露台外就是花园，夜色沉沉，花香浓郁。
接触到外头的新鲜空气，因为吃饱微微犯懒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微凉的花香，再次睁眼时，一道略显耳熟的男声落在耳边。
“就是你要和凌却哥结婚？”
沈碎颇为意外打量起这个不速之客，凌御天依然是先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是语气完全算不上友善。
“你好凌少爷，我叫沈碎，是凌先生的未婚夫。”
“未婚夫？”凌御天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表情变得耐人寻味，“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沈碎噤声，他对凌御天完全不了解，也不清楚对方这莫大的敌意是来自何处。
眼下暂时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不说话？那让我猜猜，”凌御天顿了顿，“沈家把你安插在凌却哥身边，是想靠你这张脸拿到什么？”
理智告诉沈碎，站在对方的角度，这样的怀疑理所当然。
但无故被人妄加揣测，依然让他情感上难以接受，他从未贪图过凌却的任何东西。
努力按下心头的不适，沈碎稳住情绪：“凌少爷，我无法剥夺你这么想的权利，但我对凌先生并无所图。”
“嗤，”凌御天冷哼一声，“装模作样。”
沈碎还想辩解，凌御天突然欠身逼近，几乎是瞬间就走到了沈碎跟前。
他个子比沈碎高一头，人又壮实，迫使沈碎不得不往后连退几步，抵上露台的栏杆。
“我劝你收好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凌却哥为什么要和你结婚，但你要是敢替沈家害他，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凌御天年轻气盛，平时和朋友一块儿又习惯了动手动脚，下意识就伸手去攥住了沈碎的小臂企图施压。
即便隔着几层布料，沈碎依然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强硬的力道。
深埋已久的恐惧几乎是瞬间翻涌上来，沈碎的脸在刹那间惨白一片。
急促的喘息间，眩晕如同梦魇一般笼罩，冷汗随着后退的动作从额角滑落，如果不是靠着栏杆，恐怕沈碎早就因为发软的双腿瘫倒在地。
变故来得太快，凌御天看着沈碎的反应微微皱眉，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右肩便袭来一股大力。
“凌少爷，冒犯了。”
话音落下，他被钳制住肩背直接压得跪倒在地，凌御天还想看是谁这么不要命，一抬头便对上凌却泛着冷意的双眸。
凌御天心里一惊，那是凌却发怒的前兆。
他扭过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待会儿再和你算账，唐绝，先把他弄走，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只消片刻，露台便只剩下凌却，和缩在栏杆角落里的沈碎。
小青年的脸埋在膝盖里，浑身止不住地发抖，看着可怜得要命。
“沈碎，没事了，没有人会伤害你。”
熟悉的声音像一针镇静剂，让沈碎从巨大的惊慌和恐惧中抽离出仅存的清醒神智。
他抬起头，瑟缩着，挣扎着，向眼前的人发出微弱的求救信号。
像猎人枪口下命悬一线的林中小鹿。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此刻他深陷泥潭，丑陋不堪，但有人向他伸出了手。
要把他拉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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