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喜忧

　　江南展览馆，传统技艺博览会如期开幕。
　　宾朋满座，有深藏技艺的世家高人，有怀揣资金寻求商机的大老板。他们跃跃欲试，想要借此难逢佳机，寻找合适的合作伙伴，走商业与传统技艺共赢的路子。
　　对于共赢，他们深信不疑。因为有神秘武氏的支持，无疑是最好吃的定心丸。
　　距开幕式开始，还有半小时。有人趁着空当开始闲聊。
　　“早该有人牵头，办这样的博览会了。多亏武氏，也只有武氏，能够振臂一呼，应者如云。好哇！”有人赞叹。
　　“可不是！这回武氏，估摸着，怎么也得砸上百亿资金。好在人家实力雄厚，掌门人又有魄力。真是令人佩服！”有人附和。
　　“唉，真想见见武氏掌门人。不知是男是女，年岁几何……”另一人遗憾地说。
　　有人开始朝人群张望，想要辨认出武家掌门人。巡视一遍，只得遗憾地收回目光，静待开幕式。
　　主持人已登台，欢快的音乐响起。
　　清水就坐在闲聊人群边上，始终沉默着，嘴角挂着笑。
　　为配合这博览会的场合，他特意穿了身定制款藏青色古风中山装，显得低调而内敛。
　　偶尔有人朝他投来一瞥，虽觉英俊逼人，又似带着足足的贵气，却因他年纪尚轻，以为不过是哪家的纨绔公子哥，只是被长辈逼着来应个景。
　　除此之外，并不曾做他想。
　　这本就是清水的目的。他只是以普通宾客的身份出席，与大多数人一样。这是武家掌门人一惯的做法，不能轻易自曝身份，时刻保持低调。
　　这么做，既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攀扯，更重要的是出于安全考虑。
　　武氏经营百年，难免得罪人。远的不说，且说近来，为了还武氏朗朗青天，通过与警察合作，将何氏的不法生意，跟武氏作了彻底的切分。这么一俩，就将何氏得罪了个彻彻底底。
　　过程相当惨烈，代价远出意料。
　　本来还怀有恻隐之心。只是忠爷爷的死，让清水彻底断了想法，对何家不再手下留情。以茶山为起点，迅速以雷霆之势，端了何家的地下产业链。
　　这一行动，警方命名为“清河行动”。
　　牵涉人数众多。从何老爷子起，到武来，何杰一家，何瑶的父母……奇怪的是，无论怎么查，本该深陷泥淖的夫人，竟然是干干净净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清水迷惑了。
　　今天临出发前，杜鹃破天荒地，来到梧桐院，转述了夫人的话。
　　“夫人说，今晚八点钟，到夫人书房一趟。”
　　又是书房？清水心里不喜，却毫无理由拒绝，只得含笑答应。
　　热烈的开幕式，总算到了最后时刻。
　　“请大家以最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武氏代言人山风先生，做重要讲话！”主持人异常兴奋地说。
　　掌声如雷。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第一排的山风身上。
　　山风忍住回头望清水的冲动，悠然地起身。在众人瞩目下，离开了座位，缓缓又稳健地，走到主持人身边，自然地接过话筒。
　　主持人退到一边。山风深鞠一躬，得体地笑着。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出宝贵时间，莅临本次传统技艺博览会……”
　　清水看着山风，觉得他是前所未有的得体，便放心地悄悄离开了座位。
　　葵儿坐在清水边上，不舍地看了一眼山风，也要跟着起身。
　　清水按住了她，低声交待：“你跟哥一起走吧。”
　　云奇叔早侯在展厅门口。
　　清水走到他身边，笑着打了声招呼，便说：“走吧，回老宅。”
　　云奇叔点点头，与清水并肩而行，朝停车场走去。
　　刚要上车，碰到一花白头发的婆婆。她笑眯眯地看着清水，慈祥的目光，不住地打量他的衣着。
　　“这衣服，还挺合身！”婆婆笑说。
　　清水颔首，也笑道：“婆婆的手艺，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这样的活，以后交给后辈做吧。您要累着了，忠爷爷泉下有知，也会怪我的……”
　　这婆婆姓梅，是忠爷爷的青梅竹马。若不是阴差阳错，他们本该是一对佳偶。误会之下，婆婆嫁给他人，并将传统的裁剪技艺带到婆家去。如今儿孙绕膝，晚年富足安康。忠爷爷却一生未娶，守着对武家的忠诚，过了风风雨雨的一生。
　　“放心，阿忠是大度的人。不然，我跟他不会放下心结，成为一生的朋友。对了，小石还好吗？你忠爷爷一生最惦记的，除了你，就是小石了。”
　　“小石，他很好。如今，他唤我大哥。”清水想起小石，竟是说不出的温暖。
　　婆婆笑得更慈祥了，连连道：“这样好，这样好。”
　　返回老宅的路上，云奇叔开着车，想起了一件事。
　　“老夫人还在世时，跟我提过一件事。她说，你父亲是个糊涂人。一生对不起三个女人，一个是你的生母，一个是夫人，还有一个是姓石的姑娘。刚才听梅姨提起小石，我怎么觉得老夫人跟她，都有些话中有话呢。不会是一种巧合吧？”
　　清水心凛然一动，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他将脸扭向窗外，只淡然一笑，说：“云奇叔，您怎么也变八卦了？”
　　对小石的身世，他自然也查过。结论跟夫人是一样的，小石，不过是一孤儿而已。当然，祖母曾说过，除了他，武家还留有希望的种子。
　　这种子，莫非是……
　　回到老宅，云奇叔自回紫竹馆，去跟儿孙团圆。
　　清水回梧桐院，洗去一身风尘，换了干净衣衫，慵懒地斜倚在贵妃椅上。右臂隔在懒架儿上，左手拿过与紫云同款的老式手机。
　　这手机是父亲的遗物。当时，他买了两个。
　　听父亲说，买的时候，他是满心的欢喜。准备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清水的生母。可惜，还未能将礼物送出，便被逼取了夫人。
　　“我的一生是个悲剧，希望你别像我。将来碰到喜欢的，无论多难，都要勇敢去争取。别等错过了，空余终生遗憾。这手机，虽不值什么，但我想留给你，算作我送你和未来儿媳的礼物……”
　　那夜，在忠爷爷家，他抱着紫云哭了好久。
　　差一点，他对他们的感情产生了动摇。
　　多亏紫云，她是那么笃定，要与他相守一生。
　　有紫云作伴，那一夜，他不再怕黑夜。
　　摸着黑，他牵着她的手，去了忠爷爷生前的房间，找到了他藏在箱底的父亲的礼物，一个给了紫云，一个留给了自己。
　　“我先回北方，让有企图的人，误以为我们分了手。这样，我安全，你就能放心地去做想做的事。何家不可原谅的人，就不必再原谅。至于像何瑶这样的，若没有大错，该放一马就放一马吧……”
　　他明白，她说的是对的。所以，即便不舍，他还是送走了她。
　　果然，紫云一离开，元老们又开始盘算起小九九，就差逼婚上门了。
　　正在为难之际，夫人派杜鹃给各元老传话，“大少爷的婚事，有夫人作主，各位就不必操心了。诸位不妨将心思放在传统技艺博览会上。”
　　这话分量极重。楠木厅之约，历历在耳。元老们自不敢打脸。
　　何况，按武家规矩，掌门人的婚事，本就该有夫人作主。
　　至于博览会，即便夫人不提，他们也不会懈怠。发展机遇稍纵即逝，掉以轻心不得。
　　夫人为何这么做，清水猜测，既有示好的成分，也必定会有所求。至于求什么，只待今晚书房一回，去揭开谜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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