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亲迎

　　慈恩寺，山门外，清水为首，站了长长一排人，耐心等待着两请仍不肯露面的夫人。
　　如此隆重的迎回阵仗，不过是夫人愿意看到的一出戏。想当初，她曾让杜鹃传话：不理俗事，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现要回老宅，自然不是主动要回，而是被人三请四请，才肯风风光光回去的。
　　李老爷子等得不耐烦了，走出队伍，趋步至清水身侧，压低声音说：“大少爷，一请派赵老，二请是章老，都被夫人驳了面子，要不这次让我去？”
　　清水看了一眼老爷子，摇头道：“您性子直，脾气又急，怕是请不动夫人。”
　　李老爷子仍想坚持，“老这样抻着也不是事，总得有人出头吧。我去，哪怕挨夫人一顿骂，只要她气顺了，自然就愿意起身了。”
　　李老说话像炒豆，心里急得想跺脚。清水淡淡一笑，朝他摆摆手。他只得憋着气，复回队伍中。
　　三请人选，清水早已心中有数，自然不会让李老爷子去。就在更多人不耐烦的时候，忠爷爷带着何杰来了。
　　清水正要迎过去，却被李老爷子抢了先。
　　他不由分说，上去给了何杰一耳刮子，怒声说：“这一巴掌，我是替大少爷打的。好你个目无尊卑的东西，竟敢祠堂行凶，伤了大少爷。”
　　此话一出，一时之间，原本整齐的队伍，开始出现混乱。几个元老也走过来，个个摩拳擦掌，大有撕了何杰的心思。
　　何杰见状，嗫嗫诺诺着，想要辩解几句，却根本无从辩解，最后只得闭了嘴，又惊又怕地躲到了忠爷爷身后。
　　忠爷爷说：“大家看我的薄面，先放过这孩子吧。警察已经查清，行刺大少爷，不过是场误会。今日，我带他来，是要他帮忙劝夫人的。”
　　众人无话可说了。他们知道，夫人最疼二小姐，第二疼的，就是这个曾冠武姓的何杰了。
　　何杰连连点头称是，“诸位放心，我会好好劝母……姑母的。”
　　何杰信心满满地进去了，不消片刻工夫，竟被人打了出来。这“待遇”，也算是三请中的独一份了。众人看他狼狈的样子，气也就消了一半，当然也就明白了，夫人如此刁难，是在逼大少爷亲自去请了。
　　清水又岂不明白，不由得心里冷笑一声。八岁起，二十年了，夫人从不曾给过他正脸。这次，为了能风光回老宅，竟是连脸都愿意给了。也罢，既然您愿意给脸，我就好好接着好了。如是想着，他看了一眼忠爷爷，举步就要进山门。
　　这时，手机铃响，清水一看，是葵儿打来的。
　　“大少爷，快回来，叶小姐不好了，还有淘淘，也不好了……”那边是葵儿的哭腔。
　　挂了电话，清水把忠爷爷叫到一边，嘱咐几句，又叫出清隐，一起匆匆离去了。众人望着离去的二人，心底疑惑猜测起来。
　　忠爷爷走到队首，扬声道：“大少爷，有急事要处理。这四请，就由我来吧。今舍了这张老脸，无论如何，也是要把夫人请回去。诸位，可信得我阿忠？”
　　众人纷纷点头。大少爷匆忙离去，忠爷爷作为武家功臣，四朝元老，自然是最合适的。夫人再难说话，也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佛堂内，夫人何薇面对观音，跪蒲团之上，手持佛珠，虔诚地念着《心经》。突然，佛珠绳断，哗啦啦滚落一地。她心一惊，只觉脊背发冷，几欲支撑不住。
　　“杜鹃，杜鹃……”她轻唤，唯恐惊了观音。
　　杜鹃站佛堂门外，听见夫人的声音，觉得有些不对劲，快步跑了进来。
　　“杜鹃，佛珠断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夫人看着满地佛珠，心灰地说。
　　杜鹃稳住夫人，说着掏心窝子的话：“夫人放心，不会有什么事。四请，大少爷一来，咱们就能回老宅。您还是尊贵的夫人，二小姐还是最无忧无虑的姑娘。至于杰少爷，掌门位置就算给他，他也撑不起。再说了，何老爷子只重利益，何曾把您当成晚辈，好好疼爱过？夫人，算了吧，要强大半生，总要叶落归根啊。这么多年，我暗中观察，大少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不会苛待您的。”
　　夫人缓过神来，拍了拍杜鹃的手，强自支撑着，朝她笑了笑。
　　杜鹃看见夫人悉心掩藏起的白头发，不禁心底发酸，低头帮她捡起珠子来。
　　佛堂外，想起了一串脚步声，很是沉稳老重。
　　忠爷爷隔门笑言：“小薇啊，我阿忠舔着老脸来接你了。”
　　人未到，声先闻。夫人攥着佛珠，心中一愣，怎么是这个老东西亲自来了？
　　忠爷爷说笑之间，已经跨过了门槛。夫人只得笑脸相迎，扶着忠爷爷，走出佛堂，一起进了她的住处。关上门，杜鹃也跟了进去。
　　忠爷爷眯着眼，笑着说：“杜鹃啊，我跟小薇有话要说，还请你先回避吧。”
　　杜鹃退下，顺手帮他们关了门，站得远远的。至于二人说了些什么，她却不得而知了。只知道，不是一刻钟，夫人开门，表情严肃地说了句：“回老宅。”
　　赶到医院，清隐急切地去看淘淘了。
　　清水则进了隔壁的病房，看到了昏迷在床的紫云。顿时，他只觉心如刀绞，本以为在梧桐院，就能护好她。谁知一个不小心，她还是着了别人的道。
　　葵儿守在病床边，见大少爷来，竟流下泪来。
　　清水歪在病床边，握着她的手，喃喃道：“早上走的时候，你还笑着跟我说，晚上见。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回来了，你怎么不说了呢？”
　　葵儿抹了又抹眼泪，本不想打断他，但是，有些话，还是早说得好。
　　“大少爷，您出来一下……”
　　每每听葵儿这种语气说话，清水就知道定有大事。他俯首下去，吻了紫云的前额，又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些话，才随葵儿离开病房。
　　葵儿将诊断书、未燃的百合香及化验报告，全交给了清水。
　　清水先看诊断书，上面赫然写着诊断结果“中毒致迷”。再看化验报告，百合香掺有致迷物质，轻则昏迷，重则致死。
　　“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葵儿愧疚地说：“这是二小姐送的。都怪我，忘了好好查验，就让叶小姐收了起来。谁想到，她怎么叫想起来点上了呢。好在，刚染上不久，我去叫她吃晚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会是涟漪？”清水觉得事有蹊跷，“这事，交给山风去查，你不必管了。还有明天的讲座，先帮她延期吧。对了，你悄悄地去将公寓收拾出来。”
　　葵儿一一答应着，先行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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