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变装

　　明月客栈门口。
　　紫云手拎保温桶，乍一看去，仍是悠悠闲闲的状态。但只要稍加注意，哪怕仅多扫上两眼，就能轻易判断出，她那不施脂粉的脸上，正流露着越来越明显的不耐烦。
　　恒之这货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只说是回房换套衣服，谁知竟花了这么多工夫？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先走了呢！再等下去，质量再好的保温桶，也不好使啊。
　　紫云翻着白眼，往往湛蓝的老天啊，内心呼号起来：恒之啊恒之，你这慢腾腾的速度，跟薇薇的精雕细化，都快有得一比了。突然一个念头闪过，难不成……男人也能将自己雕琢成花来？
　　可笑的念头刚起，紫云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妈妈呀，要真这样，未免太惊悚了吧。在她的认知里，恒之那货一向粗线条，对着装打扮一事，向来不怎么放在心上。雕琢成花？不成鬼就不错了！
　　可是，当恒之自得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紫云顿时觉得脸火辣辣地疼。近在咫尺的恒之，比想象的有过之而无不及。雕琢的工夫，男人跟女人一比，也是毫不逊色的。看来，以前的自己，还真是低估了他。这怎能不让她大跌眼镜呢？
　　好家伙，他竟破天荒地穿了一身西服，还戴上了一副金边眼镜，连头发都涂抹了一层发胶，梳成了大背头。可惜的是，他肚腩微显，竟有种说不出的油腻。
　　“怎么样？这样去见忠爷爷，不跌份吧？”恒之说着，还在紫云面前转了个圈。
　　妈呀！紫云差点惊呼出来。真想当面指出，恒之啊恒之，你到底哪来的自信啊？原来的休闲随意打扮不好吗？干吗这样折腾自己，辛苦出力又不讨好，何必呢，何苦呢。
　　可这话，她硬是生生地吞咽进了肚子里，只是尬笑着，“士别一会儿，即更刮目相看，你觉得好就好。”
　　恒之又转了一圈，颇为得意地说：“我很满意。想吴下阿蒙尚能立志读书，我就不能改头换面。想想山老板来接机时，穿着得体的西装，啧啧，我不得不承认，真是玉树临风，我见犹羡。何况女子，当时你没看见，多少女孩子经过他身边，眼睛都直了。呵呵，刚才，你看见我出场，是不是眼睛也直了？”
　　呵呵，这货好死不死地，偏偏跟清水比。说实话，人家躺在病床上，穿病号服，都能甩你不知多少条街，人贵有自知之明，好不啦……可这话，若出了口，也太伤人了。
　　紫云又艰难地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只是，一双眼睛，仍诚实地瞄了恒之肚子一眼。
　　这小动作，恒之竟难得地捕捉到了，讪讪地说：“不好意思，这几天吃的太好，都有小肚子了。”
　　紫云瞥他一眼，心说：当我瞎吗？你以前就有小肚子的，好不好？
　　“还好。走吧，别让忠爷爷久等。”
　　医院很近，步行可达。
　　恒之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阵风来，一个擦肩而撞，坏了他的精心打扮。故而不能分出丝毫的注意力，关注到其他。
　　紫云则不然，她总觉得身后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数次猛回头，却又空无一人。难道青天白日的，撞见鬼了？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好在医院到了。
　　“紫云，稍等我一会儿，我去趟洗手间。”
　　不等紫云应一声，恒之已经一溜烟跑了。这速度，他也不怕撑破西服。紫云无奈地笑着，只得停下脚步，等等他。
　　恒之再出来时，紫云闻到了他身上又添了香水味。
　　“不好意思，第一次用，喷得有点多了。”恒之歉意道，“这回，我好像穿越到了魏晋风流时代，与何晏、曹子建、嵇康等一众帅哥，比肩而立了。”
　　紫云差点忘了，恒之还是魏晋文学研究专家，如此装扮，怕会把那些老祖宗们气活吧。再说违心的奉承话，自己都想拍死自己。
　　来到病房门口，紫云正要贴门停停里面的动静。谁知，门竟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又是一个西装仔！这仔不是别人，正是帅死人不偿命的清水。这几天习惯了他的病号服，差点忘了，他还是最适合穿西装的人。
　　一时忘神，紫云的眼睛都直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帅吗？”
　　妈呀，又是极具诱惑力的低音，自带360度环绕声的那种。这是要将魅力进行到底吗？
　　“不帅吗？”清水又问一遍。
　　糟糕，口水真的流出来了。紫云觉得，她的小身板，好像被他的貌，他的声音，抚摸了一遍，忍不住阵阵战栗起来，这奇异的麻酥酥的感觉，真是要命啊。
　　清水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伸手帮她擦了擦口水，差点咬着她的耳朵说：“你馋了？我知道我还行。”
　　恒之自见到清水的刹那，知道自己完败了。老天真是不公，明明都穿了西装，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简直是云泥之差。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去换掉西服，再扔进垃圾桶里，以后再也不起相比的心思了。看来，我自有我的style。何苦东施效颦，学什么貌比潘安、子建、嵇康呢。简直是自取其辱不是。
　　“恒之，快请进。病房简陋，无法招待，随便坐。”
　　清水说着，又把紫云往怀里拉了拉，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龇了龇牙。在看怀里的紫云，似乎并未发现。还好，还好，不然卖帅不成，反而丢脸丢到情敌那了，也就太得不偿失了。
　　紫云被清水紧紧地拥着。当然，小时候也有过这样。只是青梅竹马的年纪，心思单纯如白纸，哪成想长大了，再次被他拥着，竟是另一番滋味。她记忆里的小哥哥，终于长成了这番模样，还懂得吃醋了。吃醋好，多吃点。紫云窃喜不已，心里似食了一罐蜜。
　　恒之的脸色，变了又变，真想夺门而去。
　　“恒之，听说，你喜欢我女朋友紫云？”
　　紫云瞪了清水一眼，用唇语说：“差不多得了。”
　　偏偏清水气死人不偿命，根本不打算收手。这醋劲儿，是不是太大了些。
　　“你愿意被那货纠缠？”他又耳语。
　　耳畔是他呼出的热情，紫云受不住地身子一软，不觉往他怀里腻了腻，暗暗地摇了摇头。这一摇，柔软的短发，擦了擦清水的下巴和脖颈，撩得他也是心里一软。
　　“快扶我回床上去。”他轻轻地说。
　　紫云这才稍稍清醒了，想起他还伤着，赶忙扶他躺下。一趟好，就要起身。清水却又拽住了她的手。
　　清水的这一系列骚操作，看得恒之直想自剜双目。他这趟来，分明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捎带着忘记了来的初衷，是要见忠爷爷的。终于忍无可忍地，夺门而去了。
　　临去前，恒之气呼呼的留了话：“叶紫云，你听着，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清水反击：“既如此，我的紫云你，终究是无缘的。这一生，有我就够了。”
　　说时，又将紫云的手，紧紧地攥进了手心里。
　　恒之气呼呼地逃离了。
　　紫云甩开他的手，忍不住嗔怪：“今天的戏，有点过了。”
　　清水以指扫过她的手背，嘴角弯了弯，“过了吗？我觉得还好吧。”
　　紫云瞪他一眼，嘴里说着幼稚，仍不停拧汤桶的动作。
　　“说忠爷爷要见恒之，是你的意思吧，目的是骗恒之来，这回为自己正了名，你得意了？”
　　清水“嗯”了声，并不为自己辩解。
　　“对了，我来的时候，好像被人跟踪了。”紫云想起白日见鬼的诡异事，怕与他有牵连。
　　清水顿了顿，故作轻松地说：“叶子，我饿了。”
　　紫云盛好汤，递给他。
　　他不接，“你喂我。”
　　紫云好笑地说：“你的手又没受伤，自己喝。”
　　清水趟在床上，捂住受伤处，求同情地说：“刚才表演，用力确实有点猛，心口疼，手没劲，端不得汤碗。要是不小心洒了，不是白费了你的心。”
　　紫云撇撇嘴，“狡猾的狐狸。好，喂你。”
　　一人喂，一人喝，其乐融融。
　　门外，传来了几声咳嗽。清水明白，又是老狐狸再催了。
　　一碗骨头汤，迅速见了底。紫云又去盛。
　　清水看着她的背景，终于鼓足勇气说：“叶子，等我出院了，你就跟我回家吧。”
　　紫云脊背僵了僵，终于背对着他，说了声“好”。
　　清水心里欢喜，便扬声：“同意了，不许反悔。”
　　紫云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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