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声明

　　专题讲座的第一站，将安排在清风徐来的江南总店。经过多方协调，时间基本敲定，即下周日下午三点至五点。
　　虽说还有十来天才开讲，书店负责人还是委婉提出：希望专家能尽早赶过去，方便商讨更多的细节，做到万无一失。
　　如此提前，这在以往是没有过的。至于原因，所里不好多问，即刻通知紫云，下午就出发。
　　早在接到通知前，紫云已连续几天，几乎不舍昼夜地，做着专题的准备工作。但是越准备，越是发现问题连连。甚至早烂熟于心的内容，也需重新梳理整合，再落实到PPT的制作上。
　　如此一丝不苟，是因为她不想辜负所里的信任，也不想错失自我提升的机会，更要对清风徐来负责。
　　昨晚查找资料至下半夜，刚朦朦胧胧地睡了三个小时，又被梦境惊醒。她这才想起，PPT上有张图不合适，需要配上更恰切的。于是，顾不得梳洗，就在小山般的书堆里，翻找起来。
　　薇薇今天上晚班，睡饱后，先点了外卖，就敷着骷髅面膜，无聊地转悠到紫云屋。
　　紫云专注于事，连头都没抬。
　　“妞儿，你太紧绷了。我刚点了外卖，好想人陪吃陪聊。新南出差了，你又不理我，真是无聊透了。要不咱先走出斗室，稍稍歇会儿？”
　　紫云好像没听见，继续不停地翻找，嘴里还不停地嘟囔：“明明放这儿了，怎么找不到呢？”
　　薇薇苦笑着摇头，嘴巴凑到紫云耳朵边，故意大着声问：“你在找什么？”
　　这冷不丁的一大声，自是吓了紫云一跳。待反应过来是薇薇时，顶着俩黑眼圈，脸上写着不满，抬头看薇薇。
　　下一秒，紫云“妈呀”一声，惊叫起来。
　　薇薇揭下面膜，露出得逞的笑，“妞儿，是我！真有这么可怕？我觉得还好吧。不过，我劝你去照照镜子，不知情的，还以为咱家跑来大熊猫了呢。还有，瞅瞅你这小胆，怎么回回都让我得逞？无趣，真是无趣。说实在的，你一人出门，还要大江南北地飞，我可真不放心。”
　　薇薇这一逗闷子，暂时缓解了紫云的紧张心理。
　　“你到底在找什么？前几天，你回你爸妈家，住了一晚。我就好心帮你收拾了一下房间。你说说看，没准儿我有印象。”
　　紫云觉得有理，就对她说：“我找一张书中插图，是李白得意的‘金龟换酒’，特别适合配PPT的。”
　　薇薇想了想，还真是毫无印象。
　　紫云不再理她，继续埋首搜寻。
　　薇薇忍了几忍，终是忍不了了，半心疼半戏谑着说：“妞儿，你这活，真不是人干的。能干成的，都不是人，是神。相信自己，你离封神不远了。”
　　紫云唇语一个“滚”字，薇薇无聊地滚到客厅，继续敷她的骷髅面膜。
　　又过了好一会儿，斗室里传来了紫云兴奋的声音：“找到了！薇薇，外卖到了吗？我要吃，饿死我了。”
　　薇薇揭下面膜，兴冲冲地来斗室，大笑说：“咱妞儿还知道饿，说明还没疯。”
　　紫云饿极了，难免狼吞虎咽。与薇薇的细嚼慢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时，所里的电话来了。
　　孔教授通知她：机票已出，下午五点的飞机。
　　紫云早有心理准备，却依旧觉得很突然，忍不住诉苦：“孔教授，我一个人，既要准备材料，又要与书店沟通，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放心，所里给你配了个助手。你只需准备讲座内容，做最好的呈现就行。其他的，放心让助手去做，他已经跟过一轮，很有经验。”
　　还有这好事？紫云刚来所里一年多，自然不知这都是老传统了。
　　“多谢教授！所里真是考虑周详，雪中送炭啊。”紫云几乎感激涕零了，“只是不知，助手是哪一位呢？”
　　“恒之。”
　　谁？恒之？紫云顿时瘪茄子了。派他来，不是给我添堵吗？全所人都知道，他在追自己。所长一定是故意的，想来个内部消化，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事，以前不是没有过。
　　紫云厚着脸皮，鼓足勇气，试探着问：“那个教授，能不能换个人？”
　　谁知教授很坚决，还放狠话：“没人，要么恒之，要么自己干！”
　　紫云一赌气，正要说“自己干，就自己干”，竟被边上的薇薇，一下子捂住了嘴。薇薇又是挑眉，又是使眼色，直指紫云的熊猫眼，劝她冷静再冷静。
　　紫云终于软了下来，无奈地接受：“好吧，谢谢教授。”
　　薇薇是对的，工作量那么大，她确实需要助手。但接下来，薇薇的话，就点着了紫云心里的火气。
　　她说：“妞儿，恒之人不错，对你也是真心实意的。反正山清水秀成了你哥，你俩已经不可能了。不如，趁工作机会，跟恒之多接触接触，没准儿就有感觉了呢。”
　　紫云抬眼剜她，“你怎么跟我妈似的，恨不得我赶紧找个对象，带到你们面前展览。”
　　薇薇作长吁短叹状，苦口婆心地劝说：“你不知道，我有了新南，看你还单着，孤零零的，没个女人样，我难受啊，我内疚啊。说真的，你就考虑考虑恒之吧，好不好？”
　　紫云真想抬腿踏她，但见她出于真诚，强压下心中火气，撇嘴说：“我再说一遍，那个恒之，真不是我的菜！再说了，清水又不是我亲哥。”
　　此话一出，信息量有点大。
　　薇薇一脸八卦，嗷嗷叫了一阵，又格外兴奋地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你跟你哥，哦，不是亲哥，要真成了，还真是一段佳话呢。”
　　兴奋之后，薇薇迅速恢复了冷静，又满脸担忧地说：“话说回来，妞儿，山清水秀是什么心思，你知道吗？听新南说，他家很复杂。你愿意去趟他家的浑水吗？我觉着吧，凭你这单纯的性子，就像宫斗宅斗剧演的那样，保准活不过三集去。”
　　紫云沉默了。
　　上次哥哥回家，送了不少礼物。爸爸拿着那支笔，找人鉴定，初步估算，价值百万。这可吓坏了他，又拿着妈妈的玉如意，鉴定结果，也有百万之巨。紫云又想起拒收的宋刻版《李太白全集》，也是有价无市的。仅从这些迹象来看，连傻子都能推断出来，清水家的确不简单。
　　只是，紫云敏感地觉得，哥哥对她的心，真是纯净无染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这几天，他每天都会发条语音给她，除了日常的关心，似乎还有其他。虽然她赌气不回，他依然日日发。
　　比如，昨日夜，语音里，哥哥说：“今天，我在茶山，天上飘着微雨，心有些冷。突然，在烟雨迷蒙中，看到阿哥背着阿妹，小心翼翼地趟过水洼。我心一热，想起了你，叶子。”
　　这条语言，紫云带着耳机，听了数遍。手中的《李白传》，书页停住，忘了去翻，直至从手中滑落，掉到地板上，发出了声响，她才意识到自己失了神。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薇薇去开门，见到来人，笑着回头，对紫云说：“是恒之来了。”
　　恒之进了屋，看到多日未见的紫云，竟是一脸的兴奋与期许。
　　“叶老师，助手恒之，前来报到！”
　　“呵呵，恒之还挺幽默。”薇薇夸着人，提前出了门，把居室空间，留给了将要出差的两个人。
　　紫云招呼恒之坐，转身进了自己屋，并悄悄反锁上了门。半个小时后，紫云收拾妥帖，才又走出房门。
　　客厅里，静悄悄的。转头一看，好家伙，第一次上门的恒之，竟心大地趴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睡着还不算，嘴角还流着口水。
　　紫云嫌弃地摇摇头，拿着趁手的棍子（薇薇防贼用的），捅醒了他。
　　“你起来，我有话要说。”
　　恒之醒了，见紫云如此严肃，难免会错了意。他擦了口水，坐得端端正正，期待紫云说出令他动心的话。
　　“恒之，这次系列讲座，你，并不是我的选择。但既然要一起共事，就需事先声明，未来的日子，我们只是工作关系，你万不可动别的心思，否则，稍有逾矩，我就把你退回去！”
　　恒之愣住了。还以为是好话，谁知竟是一大瓢冷水啊，泼得人直打哆嗦。
　　“为什么？”恒之不死心，试图挣扎着问个究竟。
　　“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热望的小火苗，眼看就要熄灭，恒之仍不死心：“那，我等你们分手。”
　　紫云决定再下猛药，“就算分手，你也没戏。我劝你，彻底死了心，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恒之被噎得无语了，只痴愣着，看向小他两岁的紫云，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但人在她手下，怎能不低头？于是，他只得苦笑着，放低姿态，满口答应所谓的“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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