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至于

　　两人“同居”两周年纪念日到了。
　　所谓的“纪念日”，不过是薇薇为治疗“谗虫病”巧立的名目罢了。
　　一大早，薇薇化完心机妆，出门前对着紫云的房门一阵敲，再次提醒：“妞儿，今儿纪念日，别忘了！”
　　紫云昨晚加班到下半夜，好容易沉沉睡下，却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强忍住愤怒的小火苗，冲门口应了一声。
　　“知道了，忘不了。”
　　薇薇又检查了一遍美美的妆容，这才满意地出了门。
　　紫云一觉醒来，已近下午四点钟，眼看小妮子就快下班回来了。紫云迅速穿衣出门，没来得及洗脸刷牙，边走边用手梳理零乱的头发，直奔楼下超市。挑好东西，又快速折回。一共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够神速的。紫云都有点佩服自己了。到家直奔厨房，准备择菜，洗菜，切菜……
　　这时，薇薇来电话了。
　　“新南来公司接我了，我们要去吃大餐。不用等我，么么，爱你哟！”
　　好家伙，白忙活了！紫云有些闷闷的，重色轻友的吃货！看着准备好的食材，兴致全无，懒懒地收拾一下，就窝到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一阵门铃响。
　　紫云趿拉着一双卡通拖鞋去开门，边走边酸溜溜地抱怨：“你不是和帅哥有约？还回来做什么？我可忘了给你做好吃的！”
　　打开门的一刹那，紫云傻了眼，支支吾吾说了句“请进”后，迅速逃进卫生间里不敢出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这个鬼样子，怎么有脸见人？深呼吸，保持冷静！冷静！冷静！
　　紫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懊恼不已，真应该听薇薇的，时刻保持精致的妆容，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了。
　　稍稍冷静后，紫云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深吸一口气，拍拍快要跳出来的小心脏，慢慢挪到门后，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咦？他不会被自己的鬼样子吓跑了吧？如果这样，她可真要感谢天感谢大地感谢命运先生了。
　　紫云又深吸一口气，深呼一口气，轻轻拉开一条门缝，妈呀！这不速之客正站在卫生间门外，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呢。
　　唉，真是糗大了！紫云突然觉得薇薇的眼睛绝对有问题，怎么会觉得他忧郁呢？天底下哪有这么爱笑的忧郁男？应该叫他“笑面男”才对！
　　“你是鬼啊？不声不响的。”紫云小声嘟囔。
　　清水笑着直视紫云，一脸无辜地说：“叶子，我真的是活人！不信，你摸摸，我的脸是热的。”
　　听他唤自己叶子，紫云心里还是颤了颤，赶忙摆摆手，挤出尴尬的笑容，对他“嗨“”一声，算是打招呼了。
　　“那个，不好意思哦，新南不在这儿，他直奔薇薇公司了。”
　　“我知道，新南告诉我了。听说，你的厨艺不错，我还没吃晚饭，不知有没有这个口福呢？”清水直接坐在沙发上，竟是赶不走我的赖皮样儿。
　　“啊？这个，好吧，只要你不嫌弃。”紫云还是话里有话，想要赶走这个不速之客。
　　“当然，”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顿了一顿，“不嫌弃。”
　　脸皮真厚，紫云心想。见实在赶不走，也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还好，材料都是现成的，不费什么事。
　　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了锅碗瓢盆的交响曲。
　　清水看着紫云忙碌的身影，放松地笑了。他觉得，这才是世间最美妙动听的音符，表面最为世俗，实则最为浪漫。再环顾四周，这小屋充满了人情味儿，显得无比温馨。他很好奇，她们是怎么把这样又老又旧的房子，变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如此美好的家的。
　　“叶子，你的家很好！”
　　“哦，我知道啊！你随便看啊，我忙着，没空管你。”
　　清水又扫视一周，问：“哪个是你的房间，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不可以，不可以，女孩子的房间，哪能让陌生男人随便进？”紫云连连摇头，大声又慌张地说。
　　“陌生？我以为我们已经很熟悉了，你可真小气！”清水有些不满，似是铁了心，想去瞅瞅。
　　“才两次面而已，我们不算熟吧。其实，那个，我不想吓着你，我的房间有些不寻常。”紫云试图吓唬他，让他放弃想看的念头，因为，她的屋子实在是太乱了。
　　“是吗？那我更好奇了。叶子，让我进去吧，就看一眼。再说了，你人在厨房，我又不可能对你怎么样的！”
　　“哪有你这样的，刚见第二面，就迫不及待地想进人家的房间？”紫云激他，希望他知难而退。
　　“你快告诉我，哪个是你的？上次送薇薇回来，我也只进了客厅，今天，你又把我拦在你的房门外。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委屈啊！”
　　“你，怎么这么赖皮呢！”紫云指指自己的房间，“你去吧，别后悔哦。”
　　推门而进，清水确实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房间里到处都是书，古今中外，无不涉猎，摆放零乱中自有它的秩序。一张书桌，一盏台灯，一笔记本，已经快淹没在书海中了。一张床，上面胡乱堆放着书、衣服、被褥，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收拾。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女孩子的房间竟然还可以是这样的。的确，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女孩子房间，印象中，大都是纱幔、馨香、衣柜、化妆品等极女性的东西。这样独特又略显凌乱的房间，他真是第一次见到。
　　退出房间，清水走到厨房门口，斜倚着门框，默默地看紫云忙碌。
　　紫云感觉到他，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不觉好笑地说：“是你自己非要进去的，吓出来了吧？”
　　清水“嗯”了一声，可能又觉得不大好，轻轻摇了摇头，斟酌着说：“还好，我……挺喜欢的。”
　　紫云觉得他在有意讨好，却自知无颜接受这好意。
　　“谢谢你的喜欢，不过，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薇薇常常嘲笑我，再这样邋遢下去，怕是没人敢娶我。”
　　清水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门框，嘴角衔起了笑，说：“那倒不至于。”
　　紫云的心，被轻轻撩了一下，撩出了不曾有过的似水温柔。她忍不住又回头，直视着清水的眼睛。只一瞬，又温柔地扭头低头，假装专注于切菜。只是连手中的刀顿住了，都不曾觉察。
　　“不至于什么？”紫云低声问，带着女孩子的娇羞。
　　清水也看得呆了，听她问，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至于没人娶你……”
　　一问一答之间，尽显暧昧。
　　第二次见面，就聊这样的话题，也太太太突然了。紫云意识到气氛不对，本来低着的头，变得更低了。
　　除了切菜的声音，屋里静极了。
　　清水也意识到了不妥，再这样口无遮拦下去，怕会吓跑紫云的，不行，得想着怎么转移话题才好。
　　“你房间那么多书，我很好奇，你的职业是？”
　　话题回归正常，紫云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只能继续低头，回答清水的问题。
　　“我在研究所上班。”
　　“研究所？研究什么？”清水好奇地问。
　　“文学。你呢？”紫云觉得有来有往，才算公平。
　　“我，做生意的，满身的铜臭。”清水自嘲。
　　紫云笑了，抬眼看他，真诚地说：“没有，我能感觉到，你的心，很干净。”
　　“谢谢。你的厨艺，是跟谁学的？”清水又转到厨艺上来。
　　“我外婆，她的厨艺才叫好呢。我才学到些皮毛，应付薇薇还可以。合不合你的胃口，我就没太大信心了。”说起外婆，紫云满是骄傲。
　　外婆，是紫云最温暖的记忆之一。小时候，爸妈工作忙，常把她送到外婆家。外婆是有名的厨娘，靠着好手艺，经营一家小餐馆，食客络绎不绝。
　　不过，外婆不喜欢熬夜，打烊的时间还不太晚。剩余的时光，外婆给了小紫云满满的爱。
　　紫云喜欢看着天上的星星，听外婆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那时候，天空还很纯净，星星格外亮，还眨着眼睛。外婆说，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天上的星星。
　　小紫云问，哪颗呢？
　　你就找最亮的一颗，那就是我，外婆每每这样回答。
　　天气炎热的夏天，外婆摇着蒲扇，她追逐着飞来飞去的萤火虫，快乐极了。就这样，小小的心灵，被外婆的爱，填得满满的。
　　清水听得入了迷，疲惫漂泊的心，仿佛又回到了温暖的家。
　　“外婆，她还好吗？”
　　“外婆，变成天空中最亮的星星了！”紫云藏起哀伤，以快乐的口吻说，“不过，晴好的夜晚，我总能找得到她。”
　　清水沉默了。
　　“怎么不说话？”紫云问。
　　“叶子，如果，我能陪你长大就好了。”
　　紫云感觉到了他心底的忧伤，找话题安慰他：“小时候，我有个哥哥，还不是说分开就分开了。人生在世，悲欢离合，都是寻常。”
　　清水贴着门边的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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