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死
“甫寂?”顾忠年重复了遍,脸色逐渐难看。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少爷和少夫人走了有多久。”
“一盏茶的时间。”
顾忠年挥手让下人把人带到正厅去,他马上就来。
“列祖列宗保佑,保佑我顾家能平安度过此劫。”
顾忠年将点燃的香插进香炉,拜了又拜,方离去。
这一幕不偏不倚都落入曾若眼中,她望着顾忠年离去的背影,心想这甫寂究竟是何许人,能让顾忠年如临大敌,还特意来祠堂给祖宗上香。
“甫寂见过顾老爷。”男人说着便要行礼。
顾忠年眼疾手快的扶住男人的手臂:“王爷万万不可!”
曾若躲在门外偷听着二人的谈话,丝毫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
“你站在外面”
曾若连忙用力捂住了骆谦的嘴巴,将他拖至一处僻静的地方才松开。
“要死啊。”曾若低声骂了句。
骆谦没好气道:“是你先鬼鬼祟祟的好吧。”
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孩子没了,停舟也走了,曾若已经没有话想和骆谦说的了。
她转身走了几步,回头警告道:“不许跟上来!”
快到中午时,男人才从正厅出来,由顾忠年亲自送出了府。
曾若于是从后门出去,让翡儿偷偷给自己牵了匹马,抄近路拦截下男人。
“等等!”她飞身下马,走到男人面前:“甫公子想要打听关于我大哥的事情,问我跟问我爹是一样的。”
既然得不到,毁掉又有何不可。
“你爹?”陆融景假装疑惑:“那你是”
曾若淡淡道:“顾家二小姐,顾曾若。”
垂柳苑再次变得寂静,仿佛停舟居住过的那些日子,都不过是错觉。
曾若回到府上,正好和顾忠年撞上。
与其说是正好,倒不如说是顾忠年在大门口等着她。
“你去哪儿了。”顾忠年喊住擦肩而过的曾若。
“胭脂铺子。”
面对曾若面不改色的撒谎,顾忠年十分痛心:“你就这么恨这个家吗?”
曾若轻笑,转过身:“我恨的是你。”
“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要让我和大哥成为兄妹,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救了我,又要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
曾若喃喃道:“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就不该活着,为什么他们可以恩爱和睦!我就要受这样的罪!”
顿了顿,她凄惨一笑:“不过没关系,我们一家,很快就要一起下地狱了,一家人,整整齐齐,谁也别想逃。”
顾忠年沉重的闭上眼,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总想着日后能够弥补。
现在看来,竟是一场笑话。
-
安京,常王府。
“王妃,外面冷,您还是先进屋去,等王爷回来了,奴一定立马去喊您。”折雪劝道。
练秋摇摇头,捧着小巧的手炉坚持要坐在门口。
折雪知道她家王妃脾气倔,也不好再说什么,回头让下面的人搬来几个烧得滚烫的炉子放在练秋身边。
能让练秋暖和一点,都是好的。
否则王爷回来,定要罚她们。
所以陆融景一下马,便看见小小的人儿守在门口等着。
陆融景抬手让下人们别吵醒练秋,弯腰捡起堆雪,搓成雪球就往练秋身上砸去。
“谁!”练秋被惊醒,吓了一跳,茫然的看着衣裙上散落着雪。
又是一个雪球飞过来。
练秋这回是发现凶手了,抓起身上散落的雪回敬过去。
“王妃!”折雪急得是团团转,这样下去迟早会生病的。
可是王爷来了兴致,要和王妃打雪仗,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破坏。
“我让你偷袭我!”练秋一个雪球扔过去,陆融景脚下踩着雪一滑,本来扔偏了的雪球正中脸上。
在场的下人,包括折雪都倒抽了口凉气:“”
心中都暗道完了完了,王妃彻底悲剧了。
陆融景甩去脸上的雪,不怒反笑的冲过来一把将练秋高高抱起,练秋小声惊呼:“你干嘛呀。”
陆融景道:“想我了没。”
练秋侧过脸:“你猜啊。”
“那猜对了,有没有奖励。”陆融景将一缕碎发别在练秋耳后,离开安京的这些日子,他每晚想练秋都想得快发疯了。
没有一刻不在后悔,后悔没把人一起带走。
练秋的脸微微红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陆融景一愣,凑到练秋耳边低语,那天究竟说了什么,王府的下人们至今无从知晓,只知道第二天从不赖床的王妃破天荒的起晚了,而且很没精神。
眼尖的折雪在帮王妃梳头时发现了她脖子上的红痕,也只当眼瞎没看见。
“这支小钗好生漂亮,从前怎么没见王妃戴过。”
练秋抬眼看去,是支用金丝绞成树叶形状的小钗,不禁有几分忆起当年在宫中的时光。
“故人所赠。”
“那那位故人现在何处?能是王妃的故人,想必也是身份显赫的。”
练秋的声音低不可闻:“死了。”
折雪一时间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干脆跪下:“王妃恕罪,奴并非有意提起王妃的伤心事。”
练秋慌道:“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快起来。”
折雪起身:“谢王妃,奴斗胆多嘴一句,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王妃也不要太过伤心了。”
练秋叹气,她何尝不知,但莲桥是除陆融景以外,在宫中待她最好的人。
莲桥刺杀先帝的消息一传出,她就立马跑去找陆融景,希望陆融景可以救救莲桥,可还是晚了一步。
听陆融景说,莲桥是因为受不了严刑逼供,才自杀,死时的模样极惨。
想到这里,练秋缓缓闭上眼睛,难受的捂住胸口。
“王爷他们,应该已经出发了。”
折雪点点头:“一大早便走了,王爷是真的很喜欢王妃,不想王妃担心,才特意抽空回来一趟。”
练秋走出屋子,望向头顶的蓝天,双手合十,默默许愿道:上苍保佑,让王爷顺利剿匪,平安归来。
-
“干什么的。”坤龙山的山道上,谢衡拦截下两三辆推车,他晃着手里的大刀:“我怎么没见过你们几个。”
推车的几个人闻言,互相用眼神交流着,其中一个刚要开口,便被从谢衡身后响起的声音打断了。
“快点。”
谢衡转身看向瑾淮:“你的人?”
瑾淮摇头:“山下镇子上的商贩,寨主之前让我下山置办年货,我给忘了,索性加了些银子,让他们送上山。”
谢衡无奈的捂住额头:“你个散财童子,不知道找山上的兄弟帮忙吗?”
瑾淮若有所思的点头:“我忘了。”
谢衡连连摆手:“走吧走吧。”
车轱辘不小心压到块碎石上,一个长长的盒子掉了下来。
推车的几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谢衡弯腰去捡,刀光在脸上闪过,他本能得抬手用刀一挡,却没料到后背也落下一刀。
砍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瑾淮。
瑾淮看着倒地的谢衡,扔掉手中带血的刀,掰开谢衡的手指,拿起那把属于谢衡的大刀。
“行动。”
莲桥揭开蒸笼,用抹布将滚烫的碗轻轻放进食盒中,低头嗅嗅,好像是有点雪蒲羹的意思了。
不枉她临走前采了些蒲松花,每天都练习着蒸。
解下围在腰间的布,莲桥洗净手,拎起食盒打算给停舟送去。
刚推开门,一人便在面前倒下。
她震惊的往外看去,正巧被刚才杀人的官兵看见,连忙反锁上门,从屋后的窗户翻窗出去。
好不容易才蒸好的雪蒲羹打翻在桌上,顺着桌子腿往下流。
大批官兵如潮水般涌入寨子,山寨的弟兄们也纷纷拿起刀奋力厮杀。
“寨主,兄弟们快撑不住了!”瑾淮捂着受伤的右臂,将刀反手插进地上:谢大哥他他”
停舟一眼便认出地上的是谢衡的那把刀,谢衡对这把刀从不离身,现在这把刀能出现在瑾淮手里,谢衡估计是凶多吉少。
“让兄弟们都往后山撤退!”停舟火速下达命令,他像是想起什么,抓住瑾淮的肩膀:“你看见莲桥没有。”
瑾淮摇头。
任外面厮杀的动静有多大,都和莲桥无关。她跑进睡觉的屋子里翻出一早收拾好的包袱,正要走,想想又把梳妆台上的东西一股脑倒进包袱中,连停舟放在抽屉里的一叠银票也不放过,全部洗劫而空。
轻轻推开门,莲桥捧紧包袱,低头快步走着。
忽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莲桥以为是官兵,抽出腰间的软剑刺去。
男人握住剑身,用力拔出,剑哐当掉在地上,沾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停舟,对不起对不起。”莲桥瞪大了眼睛,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是你,我不是有意刺你的,我,我没想着跑路,我我对不起你”
停舟脸色苍白的笑笑:“我知道,是我不好,才会让你身处险境。”
他伸出血淋淋的手:“来,我带你走。”
莲桥抓紧怀里的包袱,颤抖着伸出只手,在即将触碰到停舟之际,立马缩了回去。
“不,我不要跟你走。”
“为什么。”
莲桥挺直脊背:“因为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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