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生死之遥

哪怕是短短的几步，她却觉得隔着生死之遥。

        一旁是华洛抱着月息痛哭的身影，一旁是花自诩，面带笑意的看着她。笑容在那苍白到透明的脸上浮现，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凤倾歌走到他跟前蹲下，将他从地上抱起，“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倾歌……”花自诩拉住她的手，紧紧凝视她的眼瞳，“回不去了……”

        “不要说了。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凤倾歌不想哭，可是眼泪却不受自控的从眼眶中夺眶而出，一颗接着一颗滴落在花自诩艳红的衣服上，留下并不显眼的泪痕。

        花自诩咧起苍白的薄唇，轻轻摇了摇头，“我不后悔。”

        “你和我拉过勾的，我说过你好起来了，会教你更多的美容。你不想学了吗？你不是想要永远不老吗！我都可以教你！”凤倾歌紧紧握住他的手，将他渐渐冰冷的身体紧贴到自己怀里。

        这种感觉，犹如曾经抱着的隐悠遥和杨承闵一般，她的心，极度的惶恐而不安，却不知道该如何挽救。

        “倾歌……我已经发现了，最青春永驻的方法……”花自诩微笑着看她，手缓缓抬起，摸着她白皙而满是泪痕的脸，“那就是活在一个人心里，那里是最滋长美丽的地方。”

        “不！不会！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好好活着，我就把你从心里赶出去，我不会记得你！”凤倾歌拼命的摇头，声音变得无比沙哑。

        花自诩缓缓的一笑，“你在我心里，就够了。”

        “你不是问可不可以一直在你身边吗？只要你好起来，我愿意一直在你身边，哪怕你没有武功，我也愿意好好照顾你！你一次次的保护我，以后就换我保护你！”凤倾歌握住他的手，生怕他的手会从自己面颊上滑落。

        “倾歌……”花自诩满足的一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不！不够！你的雄心去哪儿了？你怎么能这样满足？你不是说过要替我金戈铁马吗？你不是说如果可以，愿意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吗？”凤倾歌摇着头，任由眼泪不断的滑落。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隐悠遥，杨承闵。她不想再看见有人为了自己而死。

        “我愿意……”花自诩嘴角的笑意缓缓收敛，被更多的无奈和痛楚所取代。如果是平常，如果她说这样的话，他或许会高兴的几天睡不着觉，可是现在，他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

        以前多少次，他曾在暗中守护她，看着她，哪怕是难过，是吃醋，是心痛，他都觉得很满足，只要能看见她，他便觉得幸福，他也想一辈子守护她，可是他知道，不可能了。

        “愿意你就好好活着！你知道我从来不骗你！”凤倾歌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多希望他能够点头，多希望他能回答一声“好！”

        可是花自诩却不想欺骗她，他一瞬不瞬的凝视她，感觉着她皮肤的温度，他觉得好温暖，他相信带着这抹温暖，其实去了再深的地底，他也不会觉得寒冷。

        “答应我，不要为了我而难过，我只喜欢那个永远意气风发的凤倾歌！”花自诩紧紧凝视她，一刻也不想转移视线，他知道这次闭上眼后，就再也无法看到她。

        “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活着！”凤倾歌点头，放开他的手，弯起小指和他拉勾。

        花自诩看着她的手，嘴角的笑意绽放，手颤抖而无力的缓缓伸过去，想要和她拉勾，可是他却感觉每移动一寸，似乎都用尽全部的生命，他无奈而抱歉的一笑，“师父，对不起，徒儿再也无法……”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就犹如被抽去筋骨般，毫无阻力的垂下，眼睛也缓缓的闭上，一抹满足的笑意缓缓勾起。

        能死在她怀里，死而无憾。

        凤倾歌抓住他即将落地的手，眼泪已经如同断栏的海水奔涌而出，“不！我不要听对不起！我不要！我要你好好活下去，我要和你拉勾，你还没有答应我，你怎么能睡过去？”

        “你没有死对不对？你是堂堂的魔教圣主，你怎么会轻易死去？你只是睡着了对不对？”凤倾歌紧紧抱着他，认真的凝视他紧闭的眼眸，她觉得下一秒他就会睁开眼来，略带顽皮的说，“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只是睡着了？”

        可是却没有，他的眼依旧闭着，他的唇没有张开，他的手，也没有丝毫的动弹。

        他白白的发丝被鲜血染红，凌乱的铺在地上。凤倾歌似乎看见初见时，他慵懒的斜倚床头坐于她身旁，长长的红发不扎不束、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般随意披散而下。

        那时候的红发，却因为她，而变成了满头华发。那是什么时候呢？

        凤倾歌眼前浮现起他痛楚的神情和那双如血的眸子，那时候他扼住她的脖子如锁住自己最恨的仇人般凝视她：“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和王爷联合起来对付我？”

        那时的他有多痛苦？他的一切都是因她而改变的吗？

        “花自诩，你醒醒好不好，我伤害了你那么多次，你醒来骂我啊，就算你要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反抗。”凤倾歌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间，多希望时间能够回到那一刻，他再次扼住她的脖子，他再次质问她。

        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会给他一个拥抱，她永远忘不掉当时他眸中的苍凉，如同一望无际的血河，没有丝毫的温度和感情。

        以前她看到那双眸子，总觉得心痛和愧疚，可是现在，她却再也看不见了。如果能让他活着，心痛又如何？愧疚又如何？

        他指尖传来的冰凉，让她想起初次见他，他嫩如葱白的手指抚摸她如瓷般的脸部肌肤，邪魅不羁的说着：“不过本尊倒是不嫌弃在你这张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花自诩，你醒来，你想看到我什么样的表情，我就做给你看好不好？我不会再做你高傲的师父，我不会一直对你那般无情。你醒醒好不好？”凤倾歌将他的手放在唇边，想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他。

        曾经她是那么的害怕他的这只手，只要一下就可以掏空人的心脏，可是现在，她却丝毫不畏惧，只要他能醒来，别说掏空别人的心脏，让他掏空自己的心脏又如何？

        看着毫无声息的他，他曾经所做的一切，都如电影放幕般一帧帧跳过，他曾以为她吃醋，便为了她杀死数十个女子；他曾因为农夫无辜弄伤她，就一路上不停的杀人；他曾为了她中埋伏，只为取他认为最配得上她的血荷；他曾在练功时，只因为想她，便前功尽弃；他曾因为两片花瓣，便为她而倾尽覆灭了整个魔教；他曾在她新婚之时买醉，不顾后果屠城，哪怕受万年玄冰铁链之刑，在大火之中，他也毅然的站到她跟前，只为了他保护她。

        “花自诩，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凤倾歌抽泣着，“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什么也没有给你，给你的也只有痛苦和伤害。你醒来好不好，给我一次弥补你的机会，你忍心看着我一辈子也不安心吗？”

        凤倾歌沙哑而带着祈求的声音在大殿飘荡，感动了无数的将士，却无法叫醒沉睡的他。

        “花自诩，我还记得你在我酒醉之后为我逼出酒精，你死了，以后谁还会担心我会不会酒后头疼呢？”凤倾歌回忆着那时的画面，感觉一切就如昨天才发生的，近在眼前，却已经那么遥远。

        “花自诩，你不是说要学会我所有的美容秘笈吗？你走了。我怎么教你？难道你要我去黄泉之下陪你吗？我相信你不会让我死对不对，那你就活过来啊！活过来啊！”凤倾歌痛苦的摇晃他的身体。

        “凤倾歌。你醒醒！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悠遥客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握住她的双肩，大力的摇晃着，希望能够将她唤醒。

        “不！他没死！他没死！他是魔教圣主，怎么会死呢？你骗我！骗我！”凤倾歌猛的推开他，紧紧将花自诩抱在怀里，生怕他会伤害到他。

        可是眼泪却情不自禁的流出，一点也不受她的控制，她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可是她愿意一直欺骗下去。

        意识却越来越清晰，她知道这些都是在做梦。

        其实昨天她就应该知道了的，昨天他目光眷念而忧凉的锁着一片落叶，空旷的如同一望无垠的荒漠。那时候的他，是不是已经看到了他自己的结局？犹如落叶般落下，消失？

        昨天他还温柔的替她拿下头上的落叶，而今天却死气沉沉的躺在她怀里，她不信，不信！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他的面容，有邪魅不羁的，有痛苦孤独的，有深情认真的。

        在她的记忆里，他犹如一朵曼珠沙华，有着残阳似血的妖艳和无与伦比的魅惑，又有着妖精的妖气和仙人的傲气。

        他唯我独尊，尽管神带忧伤，却毫不质疑的活在武者的金字塔端。

        他是冷血的魔王，见谁不爽就是亡！

        而现在的他呢？犹如一朵凋零的花朵，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即将被泥泞所覆盖埋葬。

        他不应该是这样才对，他是花自诩！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传闻中一天跟一个女人滚完床单就杀掉的杀人狂，传闻中靠“双修术”维持青春永驻、俊美无比面容的不老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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