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往事难言对与错

心里极度不平衡下，秋烟离吐出一根骨头，砸吧着嘴阴阳怪气地夸赞：“不错不错，王爷将来要是有心归隐田园，可以考虑做个厨子，虽不能扬名立万，至少日常温饱是绝对不愁了。”

        元祁突然停下手中动作，俯身向她，微抿的唇挑出迷人弧度：“若真有这么一天，公主可愿相伴本王左右，与本王同甘共苦？”

        秋烟离投入啃着手上的兔子，含糊答了一句：“也不是不能考虑。”逗得元祁眼底笑意越发浓重，

        两人一番玩笑过后，气氛陡然轻松不少。

        在秋烟离奋力攻陷下，那一只香气四溢的烤兔转眼只剩下了一堆骨架。

        元祁掏出一方月白手帕给她擦了手，随口问道：“你刚才说，你五岁时被猫所伤，伤在了哪里？”

        她由着元祁伺候，亦随口作答：“小腿，当时情况还挺严重的，虽然父王命令宫医用最好的药帮我治疗，但还是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疤痕。”

        元祁收起叠好的帕子，唇边携了丝笑意：“西凉王应该很心疼吧。明珠微瑕，即便依旧光彩照人，但总是令人遗憾的。”叹完，他侧头作出聆听状，问：“说实话，我很好奇，究竟西凉是怎么样的？”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秋烟离却突觉心头一拧。

        这些年，元祁虽不似坊间传言那般，是个只能终日躺在床上等死的病秧子，却也因为体内噬魂蛊的折磨，无法像他的那些兄弟们一样，四处游走，尽情领略世间美景。

        其实对于外面的世界，他早就心向往之了吧？

        想到此，秋烟离仰头望着天上那轮招摇的寒月，慢慢陷入了绵长的回忆：“在西凉，我们有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金色的戈壁，每到秋天，蓝月湖的水会变成璀璨的宝石色，夜晚，满天繁星洒下去，就像是广袤无垠的宇宙铺陈在眼前，美的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烦恼。”

        说到这里，她情不自禁笑了出来，耀眼的盈彩在她瞳眸中徘徊：“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王兄带我去骑马，偶尔忘了时间，我们就会在湖边坐上一整夜。父王管我管得严，不让我到处乱跑。王兄却很自由，可以天南地北，四处游历，走的地方多了，见识自然也广，所以我总缠着他给我讲外面的事，有时说到我感兴趣的地方，我可以来来回回反复听上许多遍，一直听到睡着。”

        元祁看着这样的她，眼中一抹苦涩，淡然消逝：“你们兄妹感情一定很好。”

        秋烟离未曾注意他的情绪变化，笑容益发深：“那是自然，王兄是除了父王以外，最疼我的人，母后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父王又每日忙于国事，少有时间来陪我，都是王兄带着我长大的。每次王兄离宫，我都哭着不让他走，三四个宫人来拉，都拉不动我，后来我渐渐懂事了，王兄就总拿这件事来打趣我，说我小小年纪，力大如牛，将来只怕没人敢娶我。”

        “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公主聪慧貌美，天下多少男儿求之而不得，怎会没人敢娶呢？你说呢，公主？”

        秋烟离佯做不懂他话中的深意，敛眸低叹：“王兄为我做了什么多，可我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甚至……”

        她突如其来的愁绪使元祁心生疑惑，不由追问：“甚至什么？”

        秋烟离却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没什么，对了，王爷可曾有过心愿？”

        元祁点头：“人活于世，谁会没有心愿。”

        秋烟离自嘲笑笑：“说的也是，我可能真的伤的不轻吧，竟问了这样的傻话。”

        “公主呢？是否有过心愿。”

        “当然。”秋烟离掰着手指头，不疾不徐地一一数来：“小的时候，我希望可以快点长大，快点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样就能照顾父王和王兄。长大了，我希望我的亲人还有我的臣民都可以幸福安乐，现在……”

        说着这里，她突然停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元祁并不催促，安静等着她接下来的答案。

        秋烟离却悄悄攥起拳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现在，我希望亲手把破坏了这一切的人送下地狱，即使要我万劫不复！

        越想她越投入，眼里的恨意像一把锋锐的刀子，割开平和的镜面，露出下面的波涛汹涌。

        元祁将她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尽收眼底，再次什么都没有说。

        良久，秋烟离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反问：“一直是我在说，王爷不想讲一讲吗？”

        元祁的语气始终淡淡的：“我有什么好讲的？”

        “怎么会没什么好讲的，比如你可以讲一讲……良妃娘娘。”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元祁手上一顿，脸低低埋在阴影里，看不清在想什么。

        秋烟离定定注视着他，无声等待着。

        她知道，良妃娘娘一直是他解不开的心结。

        关于这个女子的故事一直是大胤后宫的一则传奇。

        据说良妃娘娘当年入宫参选，一眼就被元起庸看中，仅仅三月即受册一品妃位。

        元起庸还曾一度为了她冷落后宫三千，几乎半年时间未临幸过其他嫔妃。宠爱之胜，便是连家世雄厚的莫贵妃都难以企及，正经史书里对这些事情少有着墨，民间却流传着许久关于帝妃二人的爱情故事，皆是十分凄美动人，引人赞叹的。

        只可惜，在元祁出生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传说当年良妃娘娘怀孕之时，元起庸喜不自胜，特意请来西域楼兰最为灵验的法师为小皇子占卜，怎知，法师祈天高地，一番捏测后，却说出了六个字的预言。

        就是这六个字，最终害死了良妃娘娘。

        他说：“魔星临，帝星灭”。

        于是，本来很有可能继承太子之位的小皇子转眼成了元起庸最忌惮的人，

        那以后，良妃失宠，幽禁深宫。

        直到元祁出生后五年，大胤突发旱灾，外间传言乃是魔星降世所为，百姓纷纷上书要求处死三皇子元祁。

        良妃娘娘听闻此事，为保爱子Xing命，长跪广德殿前，最终悲愤抑郁而死。

        不知是否良妃的死感动了上天，半月之后，许久未被雨水滋润的人间大地终于迎来一场甘霖，关于处死元祁一事也因此渐渐平息。

        良妃死后，许是因为愧疚，又许是因为忌惮，元起庸册立元祁为祁王，特准出宫居住，另建府邸，至此，元祁的人生才总算走上了正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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