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千丝万缕
再说,阿尔伯特-张也到家了。他老婆带着儿子和女儿,像迎接国王一样到门口来等他。张太太保养得很好,虽然生了两个孩子,但是不看她的下巴线,还像个姑娘。她画着淡妆,穿一套大地色系藏羚羊绒薄裙,挂着一条别致的大珍珠做坠子的长项链,戴着一颗鸽子蛋大的钻石戒指。一对儿女也打扮得如同贵族学校宣传画上的小少爷小公主。背后是凉凉的空调气息和新鲜菜饭的香气。
这叫阿尔伯特-张觉得自己在外面一切的劳碌都是值得的。
等陪着儿子女儿吃完饭、看了一集英语卡通片、讲完要孝顺父母的道理后,张太太让女佣把儿子女儿都送走,他才累瘫了一样倒在沙发上。张太太温柔的为他端上一杯90年份的贵价红酒。这是银行为拜见大客户专门进的货,高先生自己留下几箱,顺手也给了阿尔伯特-张两支。然后,张太太张开双臂环住他,为丈夫按摩着肩膀。
“家里还有多少钱?”这种温暖似乎提醒了阿尔伯特-张,他张口问太太。
张太太直起身子,冷着脸,坐到了长沙发的另外一边:“又要为你妈拿家用?”
“我----”
“我也不理解你怎么想的。我们这么困难,你大哥大嫂,孩子都大了,也不用钱了,又是两个人都做工有薪水的,为什么要你拿钱回家养活他妈妈?”
张太太手上的鸽子蛋大钻石戒指格外耀眼,但是这枚戒指的成色远不如同僚们太太手上的珠宝。这弄得阿尔伯特-张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又看看刚刚装修好的客厅里,还摆着一些没来得及安装的最新型号的家电和家具,觉得自己天天在外面跑,也没有很好的为家庭贡献到位。
所以,阿尔伯特-张赶紧过来,给太太揉肩膀:“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哥大嫂今天还叫女佣人来医院堵我。唉,我也是叫他们逼得没有办法了。一见面就总说妈妈为我上大学,车衣服车伤了手----好像就是我一个人的妈,不是大哥的妈一样!”
“我不管!反正最近没有钱。他们要是再来骚扰你,就叫他们来找我。我就报警!再说你给的那点钱,他们帮你妈申请“生果金”(香港对老年人的补助)不就好了?天天烦!”
“哈哈哈,还是亲爱的你有办法。”说着,阿尔伯特-张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太太知道他又有其他烦心事向自己讨主意。
“又怎么了?”
阿尔伯特-张就把与年夫人开会、夏露跳楼和今天在医院跟夏露母亲纠缠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张太太偏着头想了一下:“原来网上那张奇怪的男人包小脚的照片就是你们那里来的呀,新闻上说是什么某某银行,所以我都没有联系到你们。”
阿尔伯特-张啜了一口90年份的红酒,点点头。
“给她们那份文件是最后的办法。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你不是知道那个继承人叫魏武骆宾的吗?既然年夫人他们都是东南亚华侨巨富,那么能找他们年家做遗嘱执行委托人的,自然也该是东南亚的华侨才对啊?”
“要是这样的话,年夫人就该一早找到他们了呀?”
“这可能有什么隐情呢?我听见你们银行投资部的泰德的老婆詹妮说,好像有个什么马来西亚橡胶巨子的男孙,最近在香港的上流社会挺活跃的。你不是认识那个总爱把自己玩得没意思了的姑娘推荐到银行来的董少爷吗?!那个夏露的事情既然和他也有关系,你就该叫他帮助你引见才对!”
“可是---”
“做人不能畏手畏脚!你明天就去找那个董公子,他不是亏空他父亲的公司账款吗?”张太太别看不出去做事,但是每天逼着丈夫讲银行的业务,对好些个名门世家的藏污纳垢事项了如指掌。
阿尔伯特-张喝完他的贵价红酒,壮了胆子,觉得很对。
第二天,他果然按照老婆的指示,如法炮制了一番。董公子张着嘴,半天想不出办法来。特别是,他也知道自己介绍夏露这事情多多少少是给XX银行惹了祸,他也不想跟银行撕破脸。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属于自己的财产,家里的兄弟也不少。就是光要打发他的姑娘们,他也需要XX银行不断提供实习岗位啊。于是董公子就在晚上的饭局上,特别把阿尔伯特-张叫来,并介绍给了橡胶巨子的男孙齐海天。
“您是私人投资部的啊?”
齐海天也是个钱到手就花得精光快的二世祖。他虽然是爷爷唯一的男孙,但是爷爷曾留学欧洲、思想不是特别老旧。而且,他的亲姐姐,齐守拙,在各个方面都非常精明强悍。谁又知道未来爷爷不会把大权交给姐姐呢。齐少爷这么一想,觉得负责为富人投资的私人银行部,未来可能为自己排上用场。因此,齐少爷也对阿尔伯特-张大方了不少,表示可以帮助他去联系马来西亚的魏家,就是年夫人要找的魏武骆宾的本家。
阿尔伯特-张这个时候眼睛里充满了感激的光。他必须第一个感谢老婆。要是不是她,自己不是现在还在凑副夏露的那个泼妇妈?!或者不得不面对其他经理要抢自己位置的压力?!又或者自己也不得不去费尽心思、调研那张古怪的黑白照片?!现在自己按照太太的指引,走着两点间直线距离最短的办法,效果是出奇的好。他觉得自己离着找到魏武骆宾是伸伸手的事情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电话上显示是个不认识的手机号码。他接起来,原来是夏露的妈妈:
“张总啊,我是夏露妈妈啊,您那边合同怎么样了?那个医药费和赔偿?”
女人客气的话语里带着一份胁迫,这激怒了阿尔伯特-张:
“我说,你不要这么烦人吧?!你女儿是自己跳楼的,整天来骚扰我?”
听见昨天还担惊受怕的人忽然鼓足了底气,夏露妈妈就软了下来:
“唉?张总啊,您不能怎么对待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夏露的医药费---”
阿尔伯特-张也不理睬她,一口气挂了电话。
董少爷在一边看见阿尔伯特-张接完电话一脸怒容,就过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阿尔伯特-张才说出“戴安娜的妈”几个字,董少爷就笑扑了,把杯子里金色的白葡萄酒都喷了出来。
“你别理她,”董少爷接过纸巾擦擦脸,继续肥猫一样的奸笑着:“戴安娜说过她家里的事情。原先她爸也大小是个人物。后来出事要进去了,就在看守所上吊死了。她妈原先在家当阔太太的,一见债主都上门了,就闹了神经病。人家把她家都搬空了!戴安娜说从她十二岁,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都她一个孩子做主了。她妈却还以为自己是个菜,能替她拉皮条----”
阿尔伯特-张一听这话,心里更加蔑视这对母女。再说,只要是自己联系上魏家,帮助年夫人把遗产收益人找到,那么自己就是银行里今年最有成绩的客户经理。说不定,那个时候,雷先生看见自己这么能干,升自己做高先生的位置都说不定。如此一来,就算夏露一家要上报纸、找媒体、找警察,都奈何不了自己。这么想着,阿尔伯特-张心里的狂暴都升到了嗓子眼。
夏露的妈妈不甘心,又打了过来。她没有耍泼,而是非常可怜的痛哭:“张总,我求求您了,我和夏露都走投无路了。您就当做做好事?”
“做好事?那么你去找教会!找红十字会!找尼姑庵!”
说着阿尔伯特-张再一次挂了电话。夏露的妈妈没有敢马上再打来,他忍不住一阵得意。
第二天是星期五,阿尔伯特-张特别穿了他最喜欢的新衬衣,搭着他藏青色、亚麻质地的休闲西服去上班,好像马上要去打阿尔夫球的休闲模样。才到银行大厦门口,他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色套裙,涂着红指甲的半老徐娘。因为知道对方没什么可怕的了,阿尔伯特-张朝着她横冲直撞的过去了。没等红衣服的夏露妈妈说话,他就咆哮起来:
“我告诉你,你再叫我看见你,我就报警拉你!不要说我没有警告过你!”
夏露妈妈就差给他跪下了:“张总,张总!我求求你了。我--我把那个孩子的电话给你呀!”
“不用!老子已经有办法找到人了,拜拜~”阿尔伯特-张嚣张的把脸顶在夏露妈妈的眼泪前面,故意用拖腔的普通话嘲笑她。“还有,你女儿的下半辈子?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全香港那么多自杀的人呢!活该!呸!”
他只顾得意了,没有看见大厦里那些斜视他的目光。虽然不见得很多人会喜欢夏露母女,但是这一幅小人得志的猖狂表演,让人天然的很不舒服。雷先生也在大堂口看见了这一幕,皱皱眉头,就走进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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