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故乡的风
车厢里，显得格外拥挤，这是运送伤兵的特殊车厢，用货箱改装的，所以条件很不好。
卡诺斯待在角落里，双眼无神的盯着窗口，右臂空荡荡的，表情透着一股哀伤。
魔法是很神奇的东西，他断了一臂，却被迅速止血，换成卡尔所处的世界，这种伤，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是根本无法让患者移动的。
但是这个世界虽然能快速让他伤愈，却无法为他接上断臂。何况当时双方正在交战，卡诺斯的那截断臂，也不知道被轰到哪里去了。恐怕卡诺斯一生，都将失去这只手臂，这让他不得不退役，回到家乡。
火车缓缓停下，卡诺斯知道，他的旅程，需要在这里变换，他不会随着其他伤兵走，他要回家，回到安普林顿村。
他用一支手臂拿起背包，然后步路蹒跚的下了车，卡尔迎了过来，帮他把背包扛起。
第九航空魔导士团，已经完成任务，他们回到德意志以后，参谋部非常信守承诺的给他们放了14天假期，集结点重新回到西线，所以这段时间，他们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
大部分人，都直接前往集结点了，他们确实有假期，但他们不会回家，只有家乡比较近的，会回家待上几天，不过以他们的心情，恐怕这趟归乡之旅并不好受。
那场战斗，给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一层阴影，仿若梦魇，总是不经意出现，折磨着他们的内心。
卡尔也按照约定，送卡诺斯回家，虽然他并不想回到那个村子，但是他必须遵守承诺。
“马上就要下雨了，我们快去旅馆吧。”
卡尔看了看天空，然后搀扶起卡诺斯，径直向着车站外走去。
他们需要在车站换乘，然后才能搭上前往图特林根的列车。
旅馆是中央军驻当地办事处帮忙安排的，可以说整个旅程，都是由参谋部帮忙负责，当然，这不是因为卡诺斯的功勋，更多是因为卡尔的存在。
毕竟对于中央军，甚至整个德意志帝国来说，卡尔是个极其特别的存在。
“你后悔么？穿上这身军装。”
房间，是个标准间，卡尔和卡诺斯共处一室，这是卡尔特别要求的，毕竟这样方便照顾这位堂兄。
“当然不后悔。”
没有任何犹豫，卡诺斯淡淡的说道，他确实不后悔，因为他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但我，有一些后悔了。”
卡尔的话，让卡诺斯一惊，他惊奇的看向卡尔，因为在他的眼里，卡尔是一名完美的军人，而且军旅生涯，也为他挂满了荣誉和金钱。
作为特级上校，卡尔如果在德意志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将成为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拥有权力，这种权力不会因为他是否穿着军服而改变，是收益终身的。
而且卡尔拥有名誉，拥有子爵的贵族头衔，他可以毫无阻碍的进入到名利场中，进入到金钱与权力的核心圈子中，他已经是人上人了，这一点也是收益终身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穿着那身军装，是他军旅生涯的成就，卡诺斯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卡尔会后悔，因为他实在没有后悔的理由。
“你很惊讶？”
卡尔转过头，看向卡诺斯，而卡诺斯愣住一小会儿后，点了点头。
“因为我不开心，我不喜欢战争，他会让人死亡，会让我喜欢的人们，永远离开我，就好像帕里西诺士官学校的那些同学，我永远失去了他们。”
卡尔的话说的很轻，但是卡诺斯知道，自己这位堂弟，心很痛。
“所以我说，你断了一臂，被迫退伍，其实是一件好事，至少你还能看到乡亲们，看到你希望看到的人，而我，随时有可能，与这个世界说再见，也随时有可能，看着自己在意的人，消逝在眼前。”
当说完这些，卡尔就不再说话了，而是闭上眼，仿佛进入了梦乡。
卡诺斯没有睡，他看了一会儿卡尔，反复咀嚼着那些话，最后似乎想通了，微笑着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卡诺斯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他想通了许多事情，再也不是那副哀叹的模样。
卡尔没有说什么，而是帮着他拿好行李，离开了旅馆，前往车站，按照计划，登上前往图特林根的火车。
这是一辆普通列车，所以卡诺斯的断臂，总是很显眼，但是卡诺斯并没有介意，而是和卡尔一路上都谈笑风生。
图特林根距离他们的作战区并不远，所以只有一天就到了。
“算是回到家了。”
兄弟俩下了车，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心情很放松。
“我想，卢马叔父，应该不太想看到我。”
卡尔淡淡的说着，自嘲一笑，毕竟当初自己，也算摆了他一道。
“不会的，至少在我面前不会。”
卡诺斯笑了笑，随后两人向着站台外走去，那里有中央军办事处的人员，安排的车子在。
图特林根不是什么大地方，这里的办事处规模也很小，办事处主任只是一名上尉，所以见到卡尔，显得有些紧张。
两个人和这位小头头寒暄了一会儿，随后便乘上小汽车，径直前往安普林顿村。
卡诺斯的退伍手续已经办好了，办事处主任把抚恤金都带了过来，效率高的惊人，但是卡尔明白，这是参谋部特意交代的，否则不会这么迅速。
看着手里一沓厚厚的马克，卡诺斯把独臂把它们收起来，这是他以后生活的保障，可马虎不得。
“可惜了，没有铁十字勋章，但是铜十字勋章的补贴，也够维持生活了。”
卡诺斯开玩笑般的调侃一句，随后看向卡尔，这位堂弟微笑着看向他。
两个人都知道，在这样一场战争中，卡诺斯的结局，已经算很好了，他至少活下来了，而其他人，还是未知数。
小车开的很快，当他们出现在安普林顿村之后，立刻引来围观，毕竟之前村子里唯一的小汽车，早就已经成为废铁了。
因为没有通知，所以并没有迎接队伍，但是当卡诺斯和卡尔同时出现之后，村长立刻迎了过来。
他们是村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人物，特别是卡尔，村长热情的模样，让卡尔都感到一股脊背发凉。
毕竟这家伙，以前可不是这个模样对待自己。
寒暄了好一会儿，卢马叔父终于来了，他的鬓角已经斑白，面色憔悴，这让卡尔吓了一跳，毕竟当初他离开安普林顿村的时候，他还显得很精神，而如今，仿佛老了十几岁。
“父亲，我回来了。”
卡诺斯走过去，想要拥抱父亲，但是卢马却愣住了，因为他的儿子，只剩下一条胳膊。
“是你，如果你要报复我，直接找我好了，为什么要弄残我的儿子，我唯一剩下的儿子。”
卢马愤怒了，他推开卡诺斯，直接冲向卡尔，眼睛里冒着火，仿佛要把他撕碎。
村长等人看到了，立刻冲上来阻止卢马，现在的卡尔可不是几年前的小毛孩子，而是德意志帝国的子爵和特级上校，真正的大人物。
因为卢马的闹剧，混乱持续了一会儿，最后在卡诺斯的拉拽下，卢马离开了村口，他们父子两个，有很多话需要聊。
“天色已经黑了，干脆今天就不要走了，来我家吧。”
村长讨好般的说着，不过卡尔却只是笑一笑，没有答应。
他不准备在安普林顿村继续待下去了，他这次回来，只是来送卡诺斯回家，并没有其他任何目的。
不过卡尔没有马上离开，他还是去了一趟墓地，为自己的父母扫墓。
“这是一千马克，就当捐给村子里的，维护目的和其他公共设施。”
卡尔在扫完墓后，拿出一沓马克，交给了新的牧师。
当着半个村子的人面前。
安普林顿村是个穷地方，一千马克无疑是一笔巨款，很多人眼睛火热，而牧师，也举得这是一块烫手山芋，面露难色。
“那就和村长一起吧，你负责保管，村长负责使用，账目公开，所有人都看得到。”
卡尔提出一个方案，这让村长舒了一口气，毕竟他对这笔钱，也眼热的很。
“现在就走了么？”
村长看了看发暗的天色，开口问道。
“不，我想去吹吹风。”
卡尔笑了笑，他走上村旁的一块高地，从这里，可以远远望见一片山脉。
山脉的另一头，就是瑞士，安普尼米尔家族的故乡。
村子里的人，渐渐散了，他们知道，卡尔不会在村子里过夜，但是村长没走，办事处的主任和司机没走，他们看向卡尔，仿佛在等待。
风，开始大了起来，卡尔摘下军帽，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片晚风。
他以前就经常这样，安普林顿村的风，似乎与自己很贴合，让他感到兴奋和神往。
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
“这就是故乡的风啊，可惜，我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卡尔睁开眼睛，晚风吹乱了他的秀发，但是他毫不在意，而是微笑着，看向远方。
就如卡尔说的，他这次，真的再没有回来的理由，他的根已经在这里断了，未来在哪里，他自己都不知道。
对于这座村庄，对于这个故乡，他没有丝毫的留恋，或许只有这晚风，还有存在那么一丝丝的期许。
“再见了，故乡，我不再憎恨你，也不再喜欢你，我与你，再无瓜葛。”
卡尔在心里淡淡的说着，然后戴起军帽，转身。
小汽车离开了村子，在卡诺斯的注视下，渐渐远去。
一切再度恢复往常，在这样的夜里，村子显得格外宁静。
只有风声，在麦田和旷野里穿行，似乎在追着那位远去的少年，为他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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