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玥
安兴六年九月初六
夏暑将尽,秋风已至。
本应该是凉爽的天气,今日却反常的有些炎热。
左相府门前,从主人到下人全都跪倒在地,听候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相秦瑄深受隆恩,却不思报国,结党营私、败坏朝纲,朕深恶其罪,依律抄家灭族之罪,然,念其祖、其父,均乃三朝老臣,功勋卓著,遂免其死刑,即日起罢官去职,贬为庶人,逐出上京城,钦此!”
一个穿着内侍服面白无须,长相阴柔的“男人”双手托着圣旨,站在相府门前,低下头,看着跪在脚边的秦瑄,脸上的笑容怪模怪样,“左相,接旨吧!圣上的隆恩,您可要好好感念。”
秦瑄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滚烫的额头挨着火热的地面,却只能感到阵阵凉意涌入心间。
“罪臣接旨,谢主隆恩!”
秦瑄静置片刻站起身,却猛的踉跄了一下,身后跪着的下人看见,连忙起身扶住他,“相爷!小心。”
秦瑄挥退过来搀扶的下人,慢慢站直身体,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清瘦的身体看起来很是虚弱,但脊背却挺的很直。
哪怕落到此种境地,秦瑄神色依然从容,轻声道:“有劳李公公,要进去喝杯茶吗?”
“呵~多谢秦相…哎呀…瞧咱家这记性,以后要叫秦公子了,多谢秦公子的好意,不过圣上还等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呢,咱家可不敢耽搁,这茶呀…还是秦公子自己慢慢品吧!”李公公装模作样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假笑道。
被皇上厌弃了,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再回到上京城了,当然也不值得他在浪费时间。
秦瑄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即是如此,公公慢走。”
李公公回到轿中。
“回宫吧!”
“是”
“起轿!”
一声叫呵,轿子被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离开。
秦瑄默默的看着消失在街角的轿子,突然觉得一阵痒意涌入喉间,努力克制却也只是再做无用功,只觉得喉间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喷了而出,紧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秋风起,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染上了斑斑血点。
……
这一天,南玥国的都城中,街头巷尾都在讨论一件事。
“唉,你们听说了吗?权倾朝野的秦相被皇上给罢免了。”
一品茶楼里坐满了客人,临窗的一桌坐了四个男人,其中一个穿灰色布衫的男人突然说道。
“嗨!现在谁不知道,整个皇城都已经传遍了。”坐他旁边一个穿青色短襟的男人回道,用筷子夹了粒花生米扔进嘴里。
“这秦相可是被当今圣上亲自下旨贬斥的,说是勾结朝臣,贪污受贿,被贬为庶民不说,还被逐出了皇城。”
“说起来,这秦相可是当今圣上的亲舅舅啊,就算贪点钱又怎么啦?哪个当官的不贪?圣上还真是大义灭亲啊。”旁座又有人应道。
“谁说不是呢!”穿灰色布衣的男人点头赞同道,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进接着说道:“不过这秦相都快三十了,既不娶妻也不纳妾的,身后更没个一儿半女的,你说贪那些钱给谁呀。该不会是圣上……哎呦!”灰衣男人话没说完,坐在他旁边一直听着没吭声的人,突然脸色一变,推了他一下,灰衣男人脑袋差点撞到桌上,抬起头有些恼怒喊道:“王老三!你他娘的推我干什么?”
那人穿着蓝色布衫,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要命啦!天家的事情你也敢说,你看外面大街上是谁?”
灰衣男人抬头看了一眼,瞬间冷汗就下来了,只见一队穿着红色铠甲的士兵,正从大街上跑过,红焰军,当今圣上的亲卫。
茶楼里并不止灰衣男子他们几个在讨论,但在红焰军路过的一瞬间,整个茶楼都寂静下来,人们都有些紧张起来。
他们都是这附近的百姓,南玥国虽说不禁止百姓议论政事,但也没有开放到可以把皇上拿出来说嘴的地步。
好在红焰军只是路过,连看都没看一眼转瞬就消失在眼前。
茶楼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都有些闪烁,刚才红焰军去的方向好像是秦相的府邸,大家虽然都有些怀疑,却没人敢再讨论了,反而三三两两的都散了。
秦相府
“梁大夫,秦相他怎么样?”秦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个40岁左右留着山羊胡的男人正在给他诊脉,男人眼神变化不断,眉头紧皱。
床边站着三、四个人,正在焦急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梁大夫松开手站起了身,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眼神复杂,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梁大夫你说话呀,相爷他到底怎么样?”几人中李轻鸿最先开口,余下的人虽然没有说话,却都紧紧盯着梁大夫。
梁大夫在整个上京城,是除了御医以外最好的大夫了,御医是皇家专用,圣上如今刚下旨罢免了相爷,就算知道相爷病倒了也不可能派御医来的。
“事到如今草民就实话实说了,相爷这身体怕是撑不过三个月了。”梁大夫在心里暗暗摇头,脸上也不由露出些惋惜的神色。
这样的容颜风姿真真是世间少有,可惜呀!
这句话听到李轻鸿等人耳中,却无异于惊雷一般。
“怎么会这样?相爷他不就是有点风寒吗?怎么会病的这么严重?”李轻鸿几人都一脸怀疑的看着梁大夫,跟本不相信这个结果。
“梁大夫,你肯定是诊错了!你再看看,你再看一看?”李轻鸿根本不相信,然而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
李轻鸿抓住梁大夫的衣袖,用力的把他向床边拽。
“唉!草民确实无能为力。”梁大夫摇头说道,
若是平时有人敢怀疑他的医术,他早就站起来就走人了。如今,他倒希望是自己诊错了。
“不可能的,只是一个风寒而已。不可能这么严重的,你这个庸医。”李轻鸿脸色猛然变得苍白,指着他大声骂道。
梁大夫被骂庸医也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同情眼前这个男人,在心里道:这可不是什么风寒。
“好了,伯元,你冷静一点。”季惇拉着情绪有些失控的李轻鸿,冷静的说道,季惇是秦瑄的好友,三年前,两人因为一场意外结识,因为投缘,所以成为了至交。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相爷他都变成这样了,你还让我冷静?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冷……”季淳的话点燃了他心里的恐慌,李轻鸿所有的喷恨好像找到了宣泄口一般,他抬起头冲着季惇大喊着。
可看着男人眼中闪过的痛色,李轻鸿却发现那些刻薄的话语,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李轻鸿闭了闭眼睛,挣开季淳的手,看向梁大夫,问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看着双眼通红,满含哀求注视着他的李轻鸿,梁大夫心里不仅有些动容。
“办法也不是没有,草民有个师兄姓陈。医术比草民高太多了,自他问诊以来就从来没有治不好的病症,就是……”梁大夫说着欲言又止起来。
“就是什么?钱吗?他要多少都可以。”李轻鸿眼中燃起了希望。
“不是钱的事儿,师兄救人向来随性,不管有钱没钱,他只要感兴趣都会救。就是吧…师兄他离开上京城已经有三年了,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而相爷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梁大夫有些无奈。
希望转瞬之间破灭,无疑于让人更加痛苦。
李轻鸿却冷静了下来,只要有希望他就绝对不会放弃。
“麻烦梁大夫画一副你师兄的画像,我现在就让人去找,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他。”李轻鸿正要吩咐人去拿纸笔,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相爷,小人有事禀报。”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什么事?”李轻鸿转身看向门外。
“大门外来了一队红焰军,说是要清点府内赃款。相爷,这…让他们进来吗?”门外的人着急的说道,根本就没有听清屋里说话的人是谁。
李轻鸿本来已经平静的情绪,瞬间炸了。“他到底想干什么?真的要逼死相爷他才甘心吗?我要去问问他,就这么绝情吗?”说完就要向门外冲去。
“伯元,你等一下,他不会见你的。”季惇紧紧拉住有些失去理智的李轻鸿,试着和他讲道理。
“我不管,他不见我我就闯进去。李兴这个亡恩负义的白眼狼,相爷为了他的皇位能坐稳每日殚精竭虑,觉都睡不安稳。他倒好皇位刚坐稳就翻脸无情,相爷都病成这样了,我不相信他不知道,他分明就是想逼死相爷。”李轻鸿越说越生气,奋力的挣扎起来。
“你放开我,季丰仪你再不放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季惇紧紧揽住他的腰,李轻鸿怎么挣扎都只能在原地踏步,简直快被气死了。
季惇充耳不闻,两只手仍然死死抓住他,不让他跑去送死,现在的皇上是天下至尊,大权在握,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受宠爱的三皇子了。
对秦瑄这个亲舅舅下手都毫不留情,更别说李轻鸿这个没多少血缘关系的堂弟了。
“轻鸿”
屋里有些混乱,声音嘈杂,但这声轻唤还是被名字的主人听到了。
李轻鸿停止挣扎,转头向床上看去,只见刚才还昏迷不醒的男人,现在已经醒了过来正看着他,“让他们进来,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是,奴才这就下去吩咐。”因为秦瑄的醒来,屋里的人都安静了,这声音虽然不高,但门外候着的人还是听见了,应了一声后,就转身退下了。
季惇松开手,李轻鸿立刻跑向秦瑄,蹲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很乖巧。
“相爷,你感觉好点没?还有没有哪里难受?梁大夫,你快来看看相爷。”李轻鸿向旁边挪了挪,给梁大夫腾出了一点位置。
秦瑄看着蹲在眼前看着他的李轻鸿,想起了很多年前刚见他的时候,那时候小小的一只,个子还不到他的腰。仰着脸看着自己,一样的乖巧,感觉时间好像一下重叠了一样。
秦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失败,至少还是有一个人,是真心在乎他的。
“你以前不都叫我舅舅吗?现在怎么不叫了?”秦瑄看着他,轻声问道。
“我以前小不懂事,跟着李……皇上瞎叫的,现在长大了当然不能那么叫了。”李轻鸿看着他,眼中全是孺慕之情。
“再叫一声,舅舅想听。”
“舅舅~”
李轻鸿试探着轻声唤了一声。
秦瑄看着他,眼神恍惚了一下,不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李轻鸿是庆王的嫡子,庆王是先皇同父异母的弟弟。
庆王既不爱权,也不贪财,就是十分好色。这人也是个荒唐的,宠妾灭妻不说,庶子庶女更是有十多个,李轻鸿出生不久,母亲便去世了,庆王对李轻鸿这个嫡子并不在乎,这就导致了,李轻鸿从小在庆王府就备受欺凌。
李兴是秦皇后唯一的儿子,李兴出生后不久,秦皇后的身体就垮了,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那一年,秦瑄十岁,三皇子李兴刚出生,庆王嫡子李轻鸿,还未出生。
秦皇后是他唯一的姐姐,对于这个刚出生的小外甥,秦瑄还是很喜欢的,经常趁着父亲进宫讲学的时候,偷偷跑去看李兴。
三皇子李兴八岁时,年仅六岁的庆王嫡子李轻鸿被当时皇上,指为三皇子伴读。
之后不久,三皇子李兴被封为了太子。
十八岁的秦瑄也高中状元,被皇上下旨每日进宫为太子讲学。
秦瑄、李兴与李轻鸿,八岁的李兴还好,六岁的李轻鸿却十分喜欢秦瑄。
三个人就这样过了四年,四年中秦瑄的父亲也过世了,临死前嘱咐他,让他好好保护太子。
同年秋至,当今圣上驾崩,12岁的李兴登基为帝,改国号安兴。
幼主可欺、不通政务,朝堂上下、各怀鬼胎,朝堂政务大多依靠秦瑄这个舅舅,秦瑄也始终记得父亲死前的叮嘱,时常不眠不休处理政务,他狠辣的手段也让一些朝臣忌惮不已,波谲诡异的朝堂,渐渐恢复了平静。
年幼的皇上慢慢长大,一步一步开始收拢朝堂势力。
秦瑄对权利并没有太大的欲望,只不过需要用手中的势力压制一些人罢了,如今,皇上要收拢权利,他自然会放手。
但他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放手,皇上却先出手了,自己从小看到他的孩子,出手竟会如此的不留情面。
心狠手辣,当真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舅舅,你没事吧。”李轻鸿看着像是发呆的秦瑄,有些担心。
“嗯~”秦瑄猛然回神。
秦瑄回过神,发现床前几个人都在看着他。
“我没事。”秦瑄摇摇头,指向外间的书桌,“轻鸿,你去把那桌子上的盒子拿过来。”
外间靠窗的位置有一个小书桌,因为是临时用的,书卓并不大,桌子上除了笔墨纸砚之外,就只有一个紫色的木盒子。
李轻鸿拿起木盒,发现很轻,走到床边。秦瑄已经坐了起来,接过盒子。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沓银票。
掠过眼前的李轻鸿、季惇两人,看向后面两个人。“张先生,陈先生,我如今已是这副光景。你们在跟着我,只会埋没了你们的才华。到底主仆一场,我也没有什么能送给你们的。这些银票你们拿着吧,以后不管是科考入朝,还是回乡安身立命,都随你们吧!咳咳咳、”说到最后又开始咳嗽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剧烈的疼痛蔓延全身,秦瑄忍不住蜷缩起了身体。
“相爷!”
“相爷!”
“梁大夫,快来!”
这番光景着实吓到了床前的几人,梁大夫上前想要把脉,秦瑄却收回了手,粗喘道,“没事,咳咳、死不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陈先生,张先生,你们去吧,一会儿我也该走了。”秦瑄把拿出的银票递给二人。
张先生和张先生,对看了一眼,弓身向前,接过银票“多谢相爷,那小人便告辞了,相爷要多保重。”
“轻鸿,给梁大夫把诊金结了,梁大夫,你也回去吧。”秦瑄转向身旁的梁大夫说道。
“不行,梁大夫还没画像呢?他不能走。”李轻鸿听到秦瑄让梁大夫回去,立刻反对。
“去吧!”秦瑄坚决道。
“不行,舅舅…”李轻鸿急得叫起来,“轻鸿,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秦瑄问道。
“没有,我没有不听话。”李轻鸿不说话了!心里却想着,一会偷偷去找梁大夫让他画。
“轻鸿!”秦瑄唤道。李轻鸿真不高兴呢,蹲着不动。
“我来吧!”季惇走上前,掏出银子递给梁大夫。
“草民告退。”梁大夫左右看看已成定局,就背起药箱离开了。
三人离开后,秦瑄又看向了李轻鸿,还没说话,李轻鸿先开口了。“你不要想着打发我,我是不会走的,你去哪,我去哪?”
“想什么呢?谁说让你走了,我是有话想跟丰仪说。”秦瑄看着李轻鸿,轻声说道。
秦瑄看向季惇,李轻鸿也转头看向季惇,就在李轻鸿转身的一刹那。秦瑄眼神一变,抬手砍向他的后颈。
季惇正对着两人,秦瑄行为被他看在眼里,他却动也没动一下。只在李轻鸿要摔倒在地的时候,上前扶住了他。
“季惇”
秦瑄没有叫他丰仪,而是直接喊了他的名字,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你喜欢轻鸿。”
“是”季惇没有一丝犹豫。
“好,我把他交给你,我知道你能护住他。带他走,这一生都不要再让他回到上京城。他再回来,只有死路一条。”秦瑄坐直了身体,看着季惇眼神很凌厉。
他身体虽然很虚弱,双眼紧盯着人时,却还是给人一种压力,转向他怀里的李轻鸿时却又变得温和。
“为什么不让他跟着你?”季惇搂着李轻鸿看向秦瑄,眼中没有一丝退缩。
“你应该知道我活不长了,他不能跟着我,我还活着的时候,还好。我若死了,他肯定会回来找皇上,还不如我独自离开,等他醒来你就告诉他,我不知去向。只要不得到我的死讯,他不会冲动的,好好照顾他,他对你也并非无意。”秦瑄是真的担心,李轻鸿与皇上对上必死无疑,皇上虽是个心狠的,到底是他从小护到大的亲外甥,观其政令,也算个明君,他不希望两个人中,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我会好好保护他,也不会再让他回来。”说到这里,季惇停住了一下,“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秦瑄笑了起来,苍白的容颜难掩其绝色,“好,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秦瑄看着季惇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如今都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诚叔”秦瑄走到门外唤道。
“相爷”诚叔应道,看着秦瑄苍白的脸,诚叔心疼不已,秦瑄是他从小时候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
诚叔是相府的老人,从秦瑄父亲开始,那时候秦相府还叫秦府,这中间一个相字还是秦瑄后来升为左相后加上去的,到如今也不过几年的光景。
“收拾东西,我们也走吧,府里的下人发些银两都遣散了吧。”秦瑄看着院子里乱成了一片,丫鬟、仆从行色匆匆,每个人都面带愁苦,是啊,前路渺茫,谁能不担心呢?
“是,相爷!”诚叔躬身应道,脸上很平静,不管怎样,他总要跟着相爷的。
“诚叔,你也别叫我相爷了,我如今不过是个被贬的庶人罢了。”秦瑄看着诚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转身回屋了。
诚叔看着秦瑄萧索的背影,眼神有些湿润,皇上实在是太狠了。
夜
上京城外
“驾”
“驾”
一辆马车疾驰在山崖边的路上,诚叔坐在外面驾车,马车内不时传来人咳嗽的声音。
这条路不是官道,所以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却是到达溪安郡最近的路,过路人少不只是因为不是官道,还因为中间有一段路因为山崖太高,不时会有乱石砸下来。
路左边是连绵不断的山,右边是一条长河,直接贯穿上京城流入溪安郡。
河面虽然很宽无法行船,河中不时会有暗流形成不管多大的船,遇到后都会沉么。
诚叔伸手抹了把脸,感觉有些潮湿,月亮渐渐隐入云层之中,眼前已经有些看不清了,诚叔拽了拽手里的缰绳,开始放慢车速。
毛毛细雨,悄无声息的飘落。
“老爷,开始下雨了,也不知会不会下大,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诚叔看着越来越黑的夜色,有些担心。
“诚叔你看着办吧。”秦瑄靠在车箱上看书,靠近车顶的地方,镶了一个琉璃的小方格,其中放了一颗发亮的珠子,在黑暗中照亮了一室光明。
“行,这地方我来过,前面不远半山坡的地方,有一个破庙,我们今晚就在那里歇脚吧!”说着,诚叔开始加快车速。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落下,不久就在地上汇成了一个小坑,诚叔向前看去,原本漆黑的半山腰上,亮了起来,应该是有人已经在破庙停歇。
“老爷,前面就要到了。”诚叔甩了甩头,抖开落在蓑衣上的雨水。
秦瑄放下书,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漆黑的小路上已经看不见一点光,除了雨声嘀嗒声和马蹄声,听不到一点别的声音。
秦瑄正想开口说话,却突然觉得一阵心慌,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咔嚓——”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变得一片惨白,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闪电划过的刹那,秦瑄看到上方出现一块巨大的黑影,快速得向他们所在的地方坠落下来。
不好!!
秦瑄瞳孔猛然收缩,他迅速伸手拽住诚叔后衣领,还没来得及跳车,霎时间,只觉得一股巨力猛然撞上了马车,拉车的两匹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几息过后就没有了声音,马车被那股力量带动的翻滚起来,两人坐在车厢里,不由自主的随着车厢翻滚,片刻后,只听嘭的一声,直接落入了河里,本来就已经被巨石砸的即将支离破碎的车厢,由于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解体了。
秦瑄只觉得头脑晕旋至极,肺腑间也有些闷痛,刚才掉下来的时候他不自觉间松开了手,诚叔现在也不知道落在哪里了,闪电早已经消失,四周重新恢复了黑暗,瓢泼的大雨蒙蔽了他的感知,在昏迷前,秦瑄凭着本能抓住了一块打碎的木板费力的爬了上去,接着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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