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相
下午五点，平京高中的校门前
昏黄的阳光照耀着世间，仿佛给万物打上了一层橘色的滤镜。
林明一人双手抱胸靠在学校的墙壁上。
视野所见范围内只有马路上的车辆，没有行人，回头望着学校也见不到一个学生。
在半分钟前苏梦蝶接了一通令人兴奋不已的电话后便留下林明一人在校门口，自己兴冲冲地上了一辆出租车。
看出租车行驶的方向估计前往的是附近的灵专，被丟在原地的林明百无聊赖地抬起头观察着天空中云朵的形状。
大约过了半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的面前，去了一趟灵专的苏梦蝶从打开的车门后走出来，她的精神状态改变了许多。
没有了之前一筹莫展的焦虑，取而代之的是表现在面孔上的自信和期待，她反手关上车微笑地走到林明面前。
刚刚下车的时候因为距离有点远林明才没能发现，但在靠近了之后苏梦蝶右手掌中攥住的东西吸引了林明的注意力。
那个东西应该是符咒，大小和底色与林毅给林明的符咒一样，但刻在那张符咒上的并不是白色的方块，而是歪歪扭扭的线条。
“这就是那张可以追踪鬼气的符咒吗？”
林明因苏梦蝶手中的符咒和自己拥有的不同而发出了疑问。
可能是以为林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符咒一样，苏梦蝶神气十足地用双手像是扯对联一样抓住符咒的上下方，拉直摆放在林明眼前。
“嗯！有了它事情就简单了。”
“太阳要下山了，快点解决问题吧。”
见天色已经不早，林明向如获至宝的苏梦蝶催促道。迫不及待想要展示它的“威力”的苏梦蝶用右手食、中指夹住符咒，将其靠在耳边低语道：
“祓除污秽，应天之灵，还世太平”
言出即随，符咒上的白色线条从纸面上浮起，飘荡在空中染成黑色。
“急急如律令。”
在苏梦蝶念完最后一句后，浮在空中的黑色线条就像是被刀切的面条一样断裂，如同有生命的小蝌蚪一样指向不同的方向，摇动。
“好多条线啊。”看到如此奇异现象的林明张开口感叹道。
发动此术式的苏梦蝶脸上的微笑沉了下来，她以一种看向奇特生物的眼神打量着林明，随后用只有自己听得清楚的声音说道：
“连这个你都能看见吗。”
这句“轻飘飘”的话被林明的耳朵很自然的捕捉到，
“你说什么？”
“呃没什么。”苏梦蝶重拾笑容矢口否认道。
林明并不打算去纠结苏梦蝶刚才的低语，他一条一条地去确认这些线的方向，发现共有十条黑色细线指向学校内部，不知要如何行动的林明向苏梦蝶发问：
“话说这么多条线通往学校，要从哪条找起？还有十几分钟学校就要闭校了，还来得及吗？”
“这些微弱的线就不用管了，直接追踪这条粗大深色的线就行了。”
苏梦蝶指向一条通往马路那边和其它线相比要粗壮，颜色更加深沉的黑线，林明顺着这条暂时看不到尽头的黑线望去，又看了看天色。
“那抓紧时间在今天解决吧，天马上就要黑了。”
对于这句话掌握了杀手锏的苏梦蝶点头表示认同。
“嗯！搞不好能直接找到犯人的家，今天之内必定破案！”
从这句话可以看出苏梦蝶对于找到凶手这件事势在必得，她甚至已经在内心想好了关于这件事结束后如何地犒劳自己。
要不要去昨天刚在灵专旁开的奶茶店，或者去金拱门，他家的新品貌似很不错的样子，还是去吃火锅好吧。
现在，苏梦蝶的脑中满是轻松的想法。
然而两个小时后
“好累啊！这个符咒不会是假的吧！我不想干了！”腿脚发软、注意力溃散的苏梦蝶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奶茶店、金拱门新品以及火锅通通抛之脑后，苏梦蝶抓住从空中飘落下来的符咒弯着腰锤腿。
之前在高中学校门口，苏梦蝶决定顺着走的那条线一直随着马路延伸，在一个小时步行出市后那条线的终端依旧没有显现的趋势。
又顺着线行走了一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这片只修了马路没有人居住的野外，在长时间的心理折磨下，苏梦蝶渐渐失去了耐心，以至于她都开始怀疑朋友制造的符咒的真实性。
面对如此泄气失去激情的苏梦蝶，林明蹲下身鼓励道：
“别怎么说嘛，再努力一下说不定就成功了。”
“可是现在都走出市外到荒山野岭里了，这个符咒的作用就是追踪犯罪者身上的鬼气，来寻找他本人，但这种荒凉的地方总不可能有人住吧，最近学校里也没有人转学，总不会犯罪者到其他市了吧。”
“还是相信你朋友的力量吧，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要是放弃了该多可惜啊，而且总不能对这种杀人案件置之不理吧。”
“”
坐在路边石头上的苏梦蝶扶着额头，沉默地望着地面，在内心深处思考着并找到责任心后，苏梦蝶认清了现实——这并不是一个遇到困难就可以放弃的游戏。
“你说的也是，毕竟是我接下来的案件，肯定是要负责到底的。”
苏梦蝶摇了几下头将烦躁全部甩出脑外，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重新用右手指夹住符咒。
“嗯第一次接任务就这么难，看来要让班主任多给我加点学分了”
“急急如律令欸？”
在重新施法构建和鬼气的连接后，符咒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那些无论是相比较粗大还是细小的黑线全都重新爬回了符咒之中。
而那张符咒全身都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就像是一只脱离笼子的鸟一样毫不留力地在空中“翱翔”，飞向了左侧方的树林之中。
然后苏梦蝶发现了，自己和那张符咒之间的联系全部中断，看来粗壮的黑线所指之处，也就是鬼气最浓郁的地方就是那片树林了。
“犯人在树林里面？”
看着符咒的异常行为，对灵气、鬼气一窍不通的林明凭借着直觉向苏梦蝶猜测道。但苏梦蝶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说不准呢，如果犯人还没有学会隐藏气息，最坏的情况下说不定犯罪者再次使用鬼气杀人抛尸在这个树林里了，或者对方知道了我拥有这种符咒故意藏身在那里设下了埋伏。”
“那进去吗？”
林明深知接下来的是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因此他选择征求苏梦蝶的意见不贸然行动。苏梦蝶很干脆地回复道：
“都被你这样激励了当然要进去喽。”
说着，她便面带笑容地朝林明伸出了右手，林明盯着苏梦蝶的眼睛产生了疑问。
“你这是”
“当然是牵手啦，谁都不知道那片树林里有什么情况，靠近树林说不定有危险，请你紧跟着我，不要走丢了。”
“是。”
倒是不能让自己拖苏梦蝶的后腿。
有着这般觉悟的林明朝苏梦蝶的手腕伸出了手，但苏梦蝶并没有想被林明握住手腕的意思，她绕了一下手臂与林明双掌相握，顽皮地笑了一下。
符咒所指引的树林距离两人有一段距离，在走了二十分钟后来到了树林的边缘处，这座树林里并没有什么大型生物，只有昆虫在树木间穿梭，在黑暗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林明感受到了苏梦蝶握住自己手掌的力度加大了几分。
“进去吧。”
苏梦蝶紧张兮兮地说完这句话后拉着林明的手一头钻进了树林中，这座树林的面积并不算的上是大，一分钟左右，两人来到了位于树林的中心的空地之中，视野也随即开阔了起来。
晚间刮起了一阵微风，在风力的作用下，在空地上繁殖的野草在空中轻轻地摇曳。
引人注意的是在空地的边缘处坐落着一座小型的废弃教堂，看上去有些年头。
“哇，没想到这里还有这种废弃的教堂。”
发现独特风景的苏梦蝶兴致勃勃地用手掌抵着眼睛的上方观察这座教堂，并在教堂的屋顶上发现了之前使用的用于追踪鬼气的符咒。
苏梦蝶回头最后向林明警告道：
“看来符咒所指的就是这一块区域了，接下来我准备调查一下可能为犯人藏身所的废弃教堂，可能有些危险，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哦。”
“我还是那句话，在找到杀害江航的人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
为表决心林明暗自加大了攥住苏梦蝶手掌的力度，感受着从手掌处传来的不算疼痛的感觉，苏梦蝶先是愣了下，而后缓过来用相同的力道握了回去。
“那倔强的老好人同学，握好我的手吧。”
这座小型教堂的天花板已经有一半坍塌了下来，四周的墙壁也有一半倒下，一些树苗顽强地生长在暗淡的花岗岩之间。
周围的环境十分幽静，耳边只有虫子的鸣叫声，蚊虫在空中飞舞。
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在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的情况下苏梦蝶以教堂为中心环视了一圈后，又将自己的感官和反应提升到极至，绷紧神经后走进教堂里调查，结果徒劳无功，没有任何发现。
“看来没有人在的样子，不知是空欢喜一场还是白担忧了。”
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苏梦蝶松开了握着林明手掌的右手，坐在倒在一旁的石块上凝视着夜空。
获得“自由行动权”的林明一边寻找其他可疑的地方一边回苏梦蝶的话。
“没有发现第二名死者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可能只是犯人来这里故意释放那个什么鬼气，扰乱我们的行动罢了。”
“可能是这样吧，我用阴阳术彻底调查一番后就离开这里吧。”
作答之后苏梦蝶从石块上一跃而起，站稳脚步后伸展双手口中念咒：
“临兵斗者”
苏梦蝶以手指为笔，以灵气为墨在空中画出一个绯红色的圆圈，在准备描绘出更加准确的阵眼和边纹时，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苏梦蝶停下手上的动作向后望去，看见刚才还在四处乱逛的林明摊坐在地上，之后扶着旁边的古井井囗站起身来说道：
“我说，苏梦蝶”
“嗯？有什么事情吗？”
林明垮着一张脸背对着苏梦蝶继续说道：
“我闻到了非常危险的味道，能不能停止术式然后离开这里？”
“危险的气息？”
苏梦蝶抽动了一下鼻子只闻到了新鲜的空气和泥土的芬芳，并没有什么可以和危险挂勾的气味，她回过头继续着之前的操作。
“我可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再说了检查术式很快就可以完成了，这点时间应该可以等一下吧。”
“越快离开越好，你就相信我，马上从这个地方离开吧，算我求你了！”
背后里再次传来林明毫无感情和调子的声音，苏梦蝶正打算坐视不理，然而两只手掌却突然地握住了她正在画咒印的两只手。
苏梦蝶转头看向从背后绕到了她的侧面的林明，林明一言不发，但他深邃的黑色瞳孔却在述说着他的认真。
就这样对视了数秒，和林明僵持不下的苏梦蝶将目光从林明的眼睛移开，没有办法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我知道并相信你的直觉和感官都很敏锐，我就放弃术式相信你说的话回去吧。”
听到苏梦蝶决定听自己话，林明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双手，苏梦蝶也将伸展在空中的双手收回，在空中还属于是“半成品”的印咒化为尘埃在空中消散。
按照林明的说法，两人快步地走回了奥良市，在市边缘两人分别，家里那边林明之前就通过手机说明自己可能会晚点回来，让他们不用等自己。
确认离开苏梦蝶的视野范围之后林明在路边叫住了一辆出租车，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林明让司机把自己送到刚才的树林的马路旁，然后下车返回到了之前的那片空地上。
确认井中的“东西”还存在后林明动身躲藏在废教堂中的大石块后面。
杀害江航的人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数，但这不全是他一人躲藏在这里的理由，有预感那个人会在这之后的时间来到这里，加上这条才是支撑起林明躲藏在这里的理由。
这仅仅只是他的预感，但就是因为这颗想要确认杀人犯事实的心，林明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在过了半小时左右，这份决心得到了上帝的认可。
“我回来了！”
在这片没有任何人类居住，只有虫子等微小生物生活的空地中，回荡着一句高亢的声音，林明坐在地上靠在那块巨石后面，彻底灰心地捂起了脸。
那道高亢、兴奋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
“因为爸爸的原因所以今天我来到有些晚了，您应该不生气吧。”
回应这道句话的，是一句就像是人被紧掐着喉咙，拼命挤出、勉强算是可以用话语来形容的声音。
“不嘎”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我喜欢的一个男生好像跟一个妨碍我的女生好了，我想苦诉一下，您应该能接受吧。”
酸臭味徘徊在林明的鼻尖。
“嘎嘎嘎行……”
“您同意了？真是太好了！先从哪里说起呢”
事已至此林明也只好接受事实站起身来，故意踢了一脚巨石弄出声响：
“咚！”
“谁在那里？！”
藏在黑夜中的林明从巨石后探出身来，用一副凝重的表情问候道：
“是我，晚上好，雨昕。”
站在井口边的只有一个人，那是林明以为最有可能也是最不想让她出现在那里的人，此人正是今天下午和林明一起去篮球社调查的李雨昕。
“林明？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林明将身体完全从巨石后面移动出来，正面对着李雨昕反问道。看到意外出现的林明，李雨昕挠着后脑勺选择装傻充愣。
“我只是散步时偶然发现了这个树林因好奇而到这里来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教堂，真是壮观啊。”
果然还是会试图糊弄过去。
“你在说谎”
林明向前走了一步，开门见山一语戳破了李雨昕的谎言。
“杀害江航的凶手，就是你吧。”
“啊啦，林明同学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没水准的玩笑话了？虽然我很喜欢林明你，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会生气的哦。”
然而浮现在李雨昕脸上的并不是生气的表情，而是笑容，是能够渗入骨髓，让人后背发凉的笑容。
在这种毛骨悚然的笑容的压迫下，林明又向李雨昕的方向迈出了一步，咽了一口口水后说道：
“我没有在说谎，我是有证据的。”
“证据？是误会吧，这些误会还是不要说出口为好。”
注视着仍然不肯承认的李雨昕，林明说出了不情愿但必须面对的现实，也就是证据，他握紧双拳将自己的想法一口气吐露出来：
“首先是江航退社的事情，在调查篮球社时你说出过“真不知道为什么江航会放弃轻松的妖鬼交流社选择这个没有人情味的社团。”说明江航跟你说过他要退社的事情，估计还是在活动室里说的，因为在今天放学时我去你班找你时瞥了黑板一眼发现这周值日的并不是你。”
“所以呢？”林雨昕笑着就像是无关自己一样附和道。
“所以在放学后你一定是先到了社团活动室遇到了在那里等候的江航，当然也可能是江航提前和你说过他要退社，但这些都不重要”
林明顿了一下后提高了音量：
“总之因为一些话你在社团活动室和江航产生了争执，就像是我今天被那名篮球服男说服认为是江航抛弃了我，我用武力使他闭嘴一样，为了泄愤也感觉自己被他背叛的你使用了不知从哪里获得的鬼气杀害了江航，并缝上了他的嘴巴。”
“这只是林明你单纯的臆想吧，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没错，上面的一段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我的臆想，但我有最关键的证据，那就是藏在井中的东西，虽然貌似被你用什么方法隐藏了，但我一眼就可以看到。”
林明将视线转移到李雨昕脚边的古井上，在那里面存在着让他吓了一跳导致脚软不小心摔倒并摊坐在地上的“东西”，先前之所以让苏梦蝶离开就是为了防止她发现那个“东西”。
林明闭着眼睛思索了一小会，然后将那个“东西”——一具中年妇女的尸体道来：
“那应该是你母亲的尸体吧，在你和尸体对话时我闻到了鬼气的酸臭味，你拥有所谓的鬼气，这是不可撼动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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