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走不走

三天后，烟雨突然惊醒，在梦中他梦到姑姑被逼离世。
  ......
  张大娘小心翼翼的收拾着菜园子，这是姑姑临行前的嘱托。
  大娘不敢与李孝对视，毕竟以前总是在背后说些闲言碎语，而且前几天的恐怖景象，全村的人都看到了，面前的傻子是他们根本惹不起的存在。
  李孝蹲坐在厨屋门槛，饶有兴趣的看着张大娘，毕竟这等身材自己已经二十年不曾见过了。
  李孝不过三十八岁，前些天收拾了一下，换了干净衣服，自己梳理头发，现在看上去精神不少，眼神锋利，一身干净利落，看着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
  锅里烧着热水，一会儿洗个澡，李孝总觉得身上的臭味儿洗不干净。
  李孝挑眉问道：“姑娘可曾嫁人？”其实李孝早就知道张大娘嫁了人，生了娃，但就想“调戏”说说话。
  大娘心头颤抖，停下手头的活儿，转过身去，也不知这傻子打的什么算盘，“......公子，我...奴婢早已嫁人了，这不，托岳医师的福，刚怀上身孕。”
  李孝叼着一根枯草吸吮，“嘿嘿，没事儿，你接着干吧。”
  烟雨扶着门框，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先前在床上轻声呼唤姑姑，众人没听见。
  张大娘在衣服上抿了抿满是泥土的手，小跑过去，搀扶烟雨，一脸关切说道：“小雨，这是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姑姑离世时候的天地异象，村中的人都亲眼目睹。烟雨这孩子，在这世间，从此再没有一个亲人。张大娘不由得心疼烟雨，眉毛都快要拧到一块儿了。
  李孝想起岳月的嘱托，从厨房里的蒸笼上端出一碗面条，递给烟雨，“快些吃吧，三天没吃饭，怕是饿得不好受。”
  烟雨接过来，“我姑姑呢？”
  张大娘怕伤了孩子的心：“呃——”犹豫不决，不知说还是不说。
  李孝不紧不慢说道：“死啦。”
  仿佛如同春风拂柳一般的随意且自然。
  烟雨轻声说道：“哦。”
  若非张大娘离得近，那她根本听不到这有气无力的声音。
  张大娘眼睛微红，“没事啊烟雨，姑姑不在了，还有我呢，咱小儿村都是你亲人。”
  烟雨独自进屋，坐在桌前的凳子上，那是姑姑亲手为烟雨做的凳子。
  刚吃一口，眼泪就齐刷刷的往下掉，心中的悲痛让他哽咽，一口也吃不下去，疼痛在心头呐喊，屋里安静的可怕。
  烟雨将面条塞进嘴里，他深深知道，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为姑姑讨回公道，为姑姑报仇雪恨！
  张大娘掏出手帕擦擦自己的眼泪，走到烟雨身边又帮他擦擦眼泪，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孩子不那么难受。
  突然而来的温存，打破了烟雨心中的薄薄的壁垒，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嘴里还未咀嚼完的面条散落在地。
  张大娘抱住烟雨，跟着落泪，为人母，心善慈。
  李孝撇下二人，自顾自的烧水洗澡，一脸的嫌弃，“嘶，恶心。”
  而后，天上突然乌云密布，一道天雷直直劈下，雷霆万钧。
  李孝只觉得周围杀气弥漫，真气刹那间奔涌而出。
  已经来不及躲避，他撑开双手稳稳接住天雷。
  轰的一声，李孝直接跪倒在地，脚下方圆一丈的小片土地，下沉三丈，周围一片焦土！
  李孝灰头土脸，瘫在深坑当中，这一击，消耗了他全部真气！
  李孝眼神惶恐，“饶命饶命，再没有下次！”
  乌云消散，重归晴朗。
  “诶，小鬼，你姑姑没死绝。放条绳子下来。”李孝呐喊道。
  烟雨眼神一怔，慌忙跑过去，“你说什么！”
  “我说，你姑姑还没死绝，方才我说坏话，被她听到，她便放下天雷，我就落了个这样的下场。”李孝怨声怨气说道。
  烟雨呼吸急促，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冲天大喊：“姑姑！”
  片刻后，微风拂过，吹起枯叶，在地上摆出个“活”字。
  张大娘错愕的眼神化作激动，搂着烟雨开心说道：“看，小雨，你姑姑没死，她活着呢！活着呢。”干干的泪痕再次湿润。
  烟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姑姑放心！小雨一定好好活下去！给你讨回公道，报仇！”
  天空暗淡，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李孝也为此感到惊讶，至尊强者即便身死道消，也能留下一缕神识操控风雨吗？
  日落，傍晚。
  夕阳侵染半天天空，好似画中一般绚丽。
  “诶，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姑姑说，让我照顾好你，你走不走？”李孝啃着馒头和腊肉说道，那些腊肉都是乡亲们送给姑姑的。
  “我......不知道。”烟雨眼神空洞，毕竟失去姑姑带来的打击，对他这个年龄的小孩来说，实在太重了。
  李孝从地上端起碗，喝口水顺顺喉咙，他还是喜欢在地上吃饭。
  “哎，行吧，跟着我的这条路也不是一般人能走的，你好好想想。想好了，七年内找我，七年后我就不管了。”李孝声音抑扬顿挫，像是在说给上天听。

  李孝还是做的面条，扔进去洗好的大白菜和红萝卜，放点盐，凑和着吃了，自己觉得甚是美味。
  烟雨心情低落，吃完饭就窝在被窝里，手里攥着姑姑留下的玉簪。
  玉簪贴近头颅，烟雨保护着姑姑仅剩的一丝温存。
  突然，一道声音在烟雨耳边响起，正是从玉簪之上发出来的。
  “小雨，这就是咱们的村子了，我看看叫什么。小儿村。你这么小是不是要吃奶呀，我去给你找个奶妈。
  “小雨，今天你惹我生气，你却闹着离家出走，我都没见过你这样的捣蛋鬼，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小雨，你可能心中疑惑，为什么那么多人找姑姑麻烦？为什么姑姑要隐藏实力居住在小儿村？但我说的‘你是捡来的’那是真的，至于在哪里，姑姑已经记不清了，那场四国大战之后，我已经没了力气，不知逃了多久，落在一个破庙上，这才发现了你，看你可怜，就收了你，自此隐姓埋名，居住小儿村。
  “小雨，今天是个好日子呢，谢谢你给姑姑买的帷帽，姑姑很喜欢的。那件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当你听到这段话语的时候，姑姑已经不在了吧，。厨房的浴桶旁边有个活动地砖，下边有个暗格，姑姑可是给你留了不少好东西，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哦，小璐还等着你的水粉呢。
  “小雨，姑姑要走了，村里的傻子叫李孝，以前算是我的仆人吧，不过是以前有过约定。你若是愿意，可以跟他走，有他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我已将你体内的毒素封印住了，但姑姑功力尚浅，十层封印仅仅能保你七年！小雨，姑姑希望你活下去。
  “七年后，封印消散，毒素会爆发，届时姑姑帮不了你，只能全靠你自己了，这些毒素蕴含了二十多位通天强者的真气，不是一般人能够抵御住的，只有达到姑姑这样的至尊境界，才有一线生机！小雨，努力活下去！
  “至于他们为何拼死都要截杀姑姑。哼，千百年来，姑姑是第二个至尊，他们眼红，以为有什么成为至尊的秘法，都想要分一杯羹。哼，就凭他们这个德行，有也不会给他们。还有一个原因，至尊太过强大，先前三国合纵伐陈，是我扶大陈于将倾，毕竟是生我养我的的国家，我也爱恋着这片土地。
  “修为越高，越难晋升，实力差距越大，至尊与通天九阶的差距，就好比，就好比通灵与通天的差别。至尊，是令三国忌惮都为之忌惮的存在，都说至尊多么多么强大。其实，不过如此。可是，有实力才有说话的能力，小雨，这个世界并非小儿村这么美好，你若不愿出去，便留在此地吧，这世间险恶，不去触及便不会沾染。
  “小雨，咳咳，如果还有大把时间，姑姑真的想看着你长大。小雨，未来的生活你要独自面对了，遇到困难不要逞强，打不过就跑，不要跟品行不端的人接触！看来时间到了，小雨，小雨，你好好活着！小雨，小雨，姑姑不想你死！小雨，姑姑也不想死啊。”
  此后再没有声音传出。
  烟雨哽咽小声地呼唤道：“姑姑？”
  玉簪不再有所动静。
  烟雨抿去泪水，独自在被窝里抽泣，被窝中留存着姑姑的一丝香气。
  梦中传来姑姑的呢喃，靠近些，姑姑张开怀抱，烟雨冲过去。
  惊坐起。
  已是第二天清晨。
  烟雨出了被子，走出屋子。
  “想好了吗？”李孝在厨房烧着热水，在厨房大声喊道，想在走之前再洗一次澡，身上还是太臭。
  “想好了！”烟雨坚定回答道。
  “你住在这里多好，至尊在此死去，这一小片天地以后福祉不少，比去外边强多了啊。”李孝打趣说道。
  “我要活着，我要给姑姑报仇！”烟雨眼睛通红。
  “口气不小，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吗？知道什么实力么？”李孝闪身来到烟雨面前。
  “不知道！”烟雨沉声说道。
  “不过七年光景，凭什么报仇？还不如好好歇着。”李孝不断挑拨着烟雨心底最柔软的一根弦。
  “你如何知道，我七年内不但能成为至尊？！”烟雨眼神坚毅，一字一句地说。
  李孝算了一卦，卦象微变，他紧皱眉头，而后眉头舒展，大喝一声：“好！有魄力！”
  “事先说好，这条......”
  烟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说道：“师傅！”
  烟雨心底只有姑姑，凡是伤害过姑姑的人，都是自己的仇人！
  修行的苦，在这悲痛面前，算得了什么！
  通天强者？就算是至尊，又能如何！
  张大妈正好看见，觉得不对，便先行离开了，不一会儿传的全村的人都知道。
  李孝掐指一算，嘴角上扬，“嗐，死了也不让我闲着。”
  天地间突然刮起大风，乌云聚集。
  李孝赶忙双手合十，“不敢不敢，放心放心，真没有下次！”
  乌云盘旋一会儿，这才散去。
  陆猎户家。

  “小璐，你真想成为修士么？”她爹认真问道，神色严肃。
  “小璐啊，我听你爹说过，外边很危险的。”她娘蹲下，想要让小璐留在家里，可自己也知道村中的傻子有多厉害，如今要走，还收了烟雨做徒弟，前途不可限量啊，自家的小璐也觉醒了灵识，也并非肉胎凡骨，说不定跟着傻子就有大机缘呢。
  可是，身为母亲，如何不担心自己的女儿。
  因此，只是让女儿好好想想，不敢强留，毁了女儿的机缘。
  “爹，娘，你们不用劝，我想好了，我要跟雨哥哥先去，雨哥哥能，我也能的！”小璐眼神坚定说道。
  她爹老泪纵横：“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她娘落泪，转身过去，不愿让女儿看到，而后去到房间收拾女儿行装，喉咙像是被卡住，哽咽说道：“妮儿啊，外边要是不好，你就回来，娘一定在家，要是苦了，你就回来啊，要是受罪，你也回来啊，娘一直等你。”
  小林家。
  听说烟雨要跟傻子走，小林也收拾行李去，不料被爹娘发现，给死死锁在屋子里，他爹娘种了一辈子田地，如此才觉得安稳。
  小林的哥哥向门缝里说道：“小林，小林！”
  小林赶忙从屋里跑来，“哥！”
  “小林，你真想去吗？”大林眼神热切，成为修士也是他的梦想，不过小时候没被爹娘重视，灵识没有觉醒，梦想就此荒废。可他不愿弟弟，步入自己后尘。
  “呃——我也不知道，我想去试试！”小林小声说道。
  “呃什么呃，硬气点儿！”，大林喊道。自从亲眼见到傻子力战各位通天强者，岳医师威压一片，大林对弟弟的期待更加迫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去，我去！”小林大声喊道，他隐约感觉到哥哥心中，对命运的不服与不甘。
  “好！”
  哥哥拿来一把板斧，三两下砸烂铁索，提上几件衣服，从腰间掏出一点散碎银子，一股脑揉成一团，绳子一捆，做成个包袱，给弟弟带上。
  “小林！跟着傻子不知道后边的路会怎么样，你万千小心呐！”大林坚定地眼神下又流出一丝关爱。
  “哥，你放心吧，我一定学会画画，描下许多漂亮姐姐的脸蛋儿给你看！”小林抿着嘴，像是在立下诺言一般。
  大林噗的一声，而后一巴掌扇在小林头上，没好气的道：“跟着傻子好好的，别整这些没用的！”
  小林跑了出去，在门口突然站住脚，挥手说道：“哥，日后待我有所作为，一定回来！”
  大林挥手。
  小林独自跑去烟雨家的院子。
  小璐和爹娘一起去了。
  两拨人同时到达。
  陆猎户走过去，拱手说道：“大师，小人有一女，还算有些资质，想要拜在先生门下，还望先生...”
  “好好好，收了收了。”傻子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陆猎户大喜过望，拉过妻子怀中的女儿就摁在地上磕头！
  就怕大师反悔！
  “唉唉，你轻点儿，别弄疼孩子了。”小璐母亲慌张说道。
  “叫师傅，快叫师傅！”陆猎户急促说道。
  “师傅！”随着小璐的话语出口，陆猎户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陆猎户拽着妻子朝外边走去，妻子涕泪纵横，直勾勾看着自己女儿，这般骨肉分离的痛楚，如同烧红的烙铁落在心头一般，烫得让二人颤抖。
  陆猎户不敢回头，只怕自己后悔！自己的爱女之心，不比她娘少！
  “诶，那孩儿，你也拜师？”李孝朝门边的小林招了招手。
  小林小跑过去，二话不说直接磕头，学的有模有样，“师傅！”
  李孝轻声一笑，“你小子倒是干脆！”
  烟雨替小璐擦了眼泪，给小林抹去鼻涕。
  他们都刚刚与亲人分别，这种痛楚，自己深有体会。
  烟雨稳定住两个人的情绪，转身问李孝说道：“师傅，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李孝噗嗤一笑：“去哪儿？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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