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筵席散 玉琬情动

　　宋老太君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地说“去看看吧，都是我的曾孙女儿，谁都不能受了委屈！”
　　还不等吴氏起身，地主娘听见这话立即起身朝花厅而去，此时宋玉朦尤觉得只是说狠话不解气，端起桌上的茶水朝宋良锦泼去，“住手！”地主娘喊了一声，却来不及了，宋良锦尽管躲闪了一下，身上还被泼湿了一大片，好在茶水上了一会儿，不太烫。
　　“姐姐！”宋良韵没想到那宋玉朦小小年纪这么生猛，赶忙拿了手上的帕子跟姐姐擦。“姐姐，烫不烫？疼不疼？”宋良韵想起两个人在青州共患难的日子，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锦儿，快给娘看看，烫到了没有？”地主娘三两步走至跟前，心疼地帮宋良锦擦着衣服上的水渍，“锦儿，等下换身衣服，娘带你回家。”
　　吴氏在地主娘身后看到了这个场面，她没及时出声阻止，只隔空瞪了宋玉朦一眼，轻飘飘地说“锦姐儿可要紧？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看看？”说完随手用帕子挥了宋玉朦两下，“锦姐儿也是你姐姐，你怎么能打姐姐呢！你若是再犯，我定不饶你！”
　　宋良韵含着泪的大眼睛眨了眨，“祖母的意思是，这次就轻饶了是吧？”
　　吴氏被问的有两分尴尬，她昂了一声说“朦姐儿到底年纪小，这自古以来大的就应该让着小的……”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宋良韵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将自己的那碗鲍鱼扣在宋玉胭的头上……“胭姐姐，你会让着我对不对？再说，我可是菩萨座下的童子，这份鲍鱼你就当我吃了吧！”
　　宋玉琬见身旁的宋玉胭头顶着一只鲍鱼，汤汁顺着脸流下来，她不着痕迹地旁边挪了挪，拿起手中的帕子胡乱地在宋玉胭脸上划拉了两下，一脸关切地问，“胭姐姐，你可还好？”
　　好？能好吗？宋吴氏被气了个倒仰，恨不得一巴掌刮到宋良韵的脸上，可是她即说了大的就应该让着小的，此时她也只能把一口气忍下去，命丫鬟去取脸盆来给宋玉胭净脸。
　　“宋良韵，你敢这样对我姐姐，我要杀了你！”宋玉朦捡起地上的碎碗片垫着脚朝宋良韵的脸上划去，可惜她不够高，又被地主娘身边的张妈妈一把拉住，她只能跳着脚朝宋良韵身边够，边够边说“宋良韵，我杀了你这个小浪蹄子！”
　　“混账！”宋老太君看着被泼了一身茶的宋良锦和被泼了鲍鱼汁的宋玉胭，险些没有站稳，“太祖母，对不起太祖母，我知道我不乖，可是我不能看着姐姐被欺负而欺负她的人还不受任何惩罚，太祖母，是我做得不对，您罚我吧！不过，若是祖母下次还这样处理，我还这么说。”宋良韵努力回忆着过去心酸的日子，使劲眨巴出两泡眼泪，眼巴巴地看着宋老太君主动认错。
　　“胭姐儿，我的胭姐儿！”郑氏跟在宋老太君身后，看到宋玉胭脸上的汤汁，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悲悲切切，宋良韵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眼泪登时就憋了回去，她想说：二伯母，你赢了！在下告辞！
　　宋老太君无奈地看了郑氏一眼，按了按胸口，对着吴氏说“吴氏，你还不去找个郎中来给两个孩子看看有没有烫到？杵在那儿干什么？”
　　嫡母吴氏一心只想狠狠地抽宋良韵两耳光，听到老太君这么说，赶紧吩咐下人去请郎中，又搂着宋玉胭一顿心疼，也不嫌宋玉胭身上的汤汁粘在自己身上。宋玉琬看着大人们都到了，她趁机走出了小厅。
　　“莫云，你去问问前院吃得怎么样了？我爹他是否有喝多酒？”说完，看了跟着她出来的宋玉珂一眼，同吩咐丫鬟莫云一样说道，“阿珂，你让厨房去准备几碗醒酒汤，万一祖父他们都喝多了可以解解酒。”
　　宋玉珂和莫云都走了，宋玉琬跑到宋坤夫妻的房中，对守着屋子的丫鬟说，“我娘让我来给我爹找个薄披风，怕他等下会冷，你找一个拿给我。”
　　那丫鬟犹豫了片刻，还特意走出房门看了看天色，天空有些阴沉，外面却有一丝凉风，她打开柜子，拿一件薄披风递给她，顺便还问了一句“要不要给大奶奶拿一件？”宋玉琬停了几息，说“不用，后院路近，母亲也没吃酒，不必麻烦。”
　　小厅里乱做一团，郑氏哭，地主娘也跟着哭，宋良韵哭，宋玉朦也哭，吵得宋老太君脑仁嗡嗡地疼，老三和老五家的姐妹们作壁上观，看着老二和老四家的闹腾，没人注意老大家的两个女儿都不在席上了。
　　宋玉琬捧着她爹披风匆匆向前院走去，“大小姐，前院老爷们正在喝酒……”中间守门的婆子话还没说完，就见宋玉琬怒目而视，“我娘让我来给我爹送披风，你也敢拦？万一我爹受了风寒，有你好看！”那婆子不敢声张，由着宋玉琬向前院走去。
　　到了前院，宋玉琬放缓了脚步，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她朝着宴客的地方走去。
　　前院酒席正酣，宋家嫡子两兄弟轮流劝酒，赵慎初仍老神在在，宋坤和宋增的舌头竟都有些直了。他们都知道，自家在云州算得上有权有势，但若进了京城，别说齐国公这样的勋贵，便是同他爹一样品级的官员，他家也要矮人几分，所以若趁机跟齐国公搭上关系，那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宋坤和宋增使尽了浑身解数，赵慎初八风不动，完全按自己的心情和节奏来，想喝就喝，说不喝的话就真不喝。
　　“今日住在府中吧，莫要回去了。”一顿饭的功夫宋竞舟已经看出来，齐国公只对宋城客气，对他另外的两个儿子，都不冷不热，即便他们舌灿莲花，齐国公也不会有一丝动容，他决定将宋城他们留下来。
　　此事宋城可不敢做主，他留下来，那赵慎初不想留怎么办？“国公爷，你看？”
　　赵慎初淡扫了宋竞舟一眼，说道“宋叔，我在云州耽搁太久了，京中还有许多事情在等我，准备明日就返京。”即便再贪恋跟宋良韵在一起的日子，他还没忘自己是谁，自己的责任是什么，那傻丫头还小，他且先留她两年。
　　“爹，您看，这……这国公爷的行李都在桃溪街那边，我们今日还是回去吧，等送国公爷归京后再来，您看成吗？”或许是因为年少的缺失和嫡母的手段，宋城对宋竞舟有种格外的情绪，即希望他能重视自己，又害怕他重视自己。看宋坤那眼神，已经有了几分寒芒，他不怕宋坤，但不代表他的妻子儿女不怕。
　　宋竞舟皱了一下眉头，试探着问“国公爷刚来云州边走？不多留几日看看这云州风光吗？云州虽不及京城繁华……”话还没说完，就见大管家急匆匆走到宋竞舟身边耳语了一番，宋竞舟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是我着相了，国公爷的事情要紧，只盼着国公爷下次再来云州，一定要来府上多住几日……管家说外面天色不好，怕是要下雨，老四，你们今天就回去吧，过几日再来。”他收到了后院传过来的消息，听说老二家的俩闺女跟老四家的俩闺女起了冲突，还请了郎中，如今老四媳妇闹着要回去，他内心一阵烦躁，又不能在赵慎初面前训斥老四，只能改了话风。
　　几个小的都没怎么喝酒，所以酒宴结束后，赵慎初身后跟了一群宋家人。
　　不远处的宋玉琬看到他们，深呼吸了几下，装作急匆匆地样子朝他们走去“祖父，爹爹近几日有些咳嗽，后院姐妹闹了点小矛盾，我娘没时间出来，让我送件披风给我爹，免得他喝了酒吹了风再染了风寒。”她说着，慢慢抬起头，露出平日自己觉得最美的角度看向一群人中的陌生男子。
　　赵慎初看到一个女孩的身影时想避却避不开了，他只能转过了头。
　　即便只看到一个侧脸，宋玉琬的心跳扑通扑通地乱了节奏，她贪恋地将他的侧脸看了又看，故意闪身向宋坤身边走去，赵慎初看够了远方一转头，看到一个女孩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心中涌起一阵厌烦之感，他眼睛一转，看向了另一方。
　　他不知道，只一眼，宋玉琬就看到了心里，她想：没有白走这一遭。
　　第六十九章送国公良韵不舍
　　宋坤接过披风后开心地说“我家琬姐儿真懂事，是我们府上最贴心的女孩，呵呵……”说着嘴中喷出一口酒气，宋玉琬侧了侧身，就见齐国公已大步向外走去，一众叔伯兄弟也跟其后。
　　宋玉琬望着赵慎初远去的背景露出一个笑容，走在最后的宋良辰看到她的笑容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何况一个知州府的前院，两个转弯，就出了门。即便宋家人都巴不得留住齐国公，但是女眷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他们了，宋城说了句“爹，改日再回来看您。”后也上了马车。
　　人群中，宋玉朗看着齐国公飞身上马，白色的披风在风中扬起，矫健的身姿在马背上看上去更英武挺拔，他悄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咽了咽口水。
　　回去的马车上，看着换了一身衣衫的宋良锦，宋良韵气呼呼地说“哼，这知州府里没有一个好东西，原以为太祖母喜欢我，会偏向我们，结果没有，明明不是我们的错，我们还是要被骂！我以后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宋良锦摸了摸被温水泼过的地方，“就是因为祖母处事不公，才不但没能大事化小，反倒越闹越乱，太祖母才是真正的公主，不偏不倚，我们一直住在外面的孩子，怎么可能一回来她就对我们另眼相待呢。”宋良锦比宋良韵想得复杂，或到太祖母那把年纪的人，即重感情，也重利益。论感情，那自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感情更深，论利益，就看宋家大伯和哥哥谁先金榜题名了。
　　宋良韵撇了撇嘴，“难道她看出来我不是菩萨座下的童子？”
　　“你呀！”宋良锦戳了戳她的额头，气得哭笑不得，“你觉得谁看不出来？你不过是仗着年纪小罢了！过两年你再试试看？”
　　过两年有过两年的策略……宋良韵还是挺喜欢太祖母的，尽管她不是最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她最喜欢的人也一定不是太祖母啊！宋良韵抓过宋良锦的手看着上面温润的手镯心声羡慕，“谁说太祖母不偏心？你这手镯明显比我这手串值钱！”
　　“财迷！你有十万两银子想买什么买不了，还惦记一个手镯？”宋良锦嗔了她一眼，字斟句酌地说，“国公爷要回京城的话……以他的年纪估计就要定下亲事了……”
　　定亲？赵慎初要定亲？宋良韵懵圈了一会儿“他才几岁就定亲？”看上去……嗯，看不出年纪，有时候觉得像三十岁的成熟男子，有时候又觉得他只是十六七岁的“中二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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