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夫妻旅店的店址位于村庄南侧两百多里的地方，是去往北部几十个小村落的必经之路上，许多商贩愿意在这里落脚，时间久了，有更多的人在这里聚集，但大家都以‘夫妻旅店’来称呼这个地方。

        逐渐来往的人多起来，四周也慢慢向外扩散出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房屋。同样都是旅店，夫妻旅店是其中的佼佼者，过一夜的费用相对高昂。

        夫妻旅店住上一晚需要50pl。pl是这里特有流通的货币单位，仅限于平民使用。据说南边高阶层的人们使用的全是美金。

        许多人挤在一起的大通铺仅需要10pl，运气好还能拥有自己的小柜子。

        夫妻旅店每周只供水两次，每次限制一小时。

        在夫妻旅店开了房，按照‘随从’的身份，陆鹤与多多可以住在同一间房间内，不过每个人要缴纳15pl的床被费，不管是否需要。

        房间不大，进门有个木头架子，架子上放着搪瓷盆。盆旁边放着两瓶一升的自来水，供你免费用，每隔三天就会有人拿着大水壶重新填满它们。

        床是独立的木头小床，在房间的最中间。花盛左瞧瞧、右看看兴奋地说：“居然有电，快把我的游戏机拿出来充电。”

        服务生一脸：瞧瞧你这没见识的样子。

        “我们这里还配有淋浴间，都是旅店的自存水而非河水。需要的话可以放心洗浴。”河水是没有经过过滤、消杀的污染水源，里面富含丰富的有害细菌和寄生生物，以及人畜粪便。是痢疾、肠炎、柯萨奇病毒、传染性肝炎等的首选。也是这里大多数居民浣洗的唯一选择。

        陆鹤特别敏感地问：“价格？”

        服务生勾勾唇说：“每次三分钟，收费50pl。”跟房费一个价格，不得不说确实昂贵。

        花盛管不了太多，一听有洗澡的地方，当下预约下来。随手又给服务生10pl小费。

        本地人时薪多数没到10pl，显然服务生很惊讶。之后，稍稍表示热心了点，温馨提示道：“我会把你的预约往前面排，毕竟到了后面还会不会有水谁也说不准。对了，千万不要接洗澡水回来，老板娘会罚款的。”

        花盛哪里听得他的话，早已经在一旁催促陆鹤找出换洗衣服，准备好好搓上一搓。多多心疼钱，犹犹豫豫地说：“我就在房间里擦一擦吧。”

        陆鹤看她的小黑脖子，当下说：“如果你不把自己洗干净，那么我只有亲自动手了。不然，你身上的虫子万一爬到他的身上去，我可不会放过你。”

        毕竟是从小拉扯大的香喷喷的小少爷，哪里受得了他被虫子爬。

        多多早就发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像是他们介绍的朋友关系那般简单，听到住宿登记是‘随从’后，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把自己卖了。只要能带着她找到妈妈，她根本不在意身份是什么。更何况五天下来，她顿顿都能吃饱，从前都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好日子。

        陆鹤大出血一回，每人都洗上了双倍时间。特别给了多多一块小药皂，让小女孩好好的搓搓自己，并且嘱咐道：“这可是世界上最好最杀菌的香皂了，平时我可舍不得给他用。”多多拥有药皂特别开心，捧着它一蹦一跳地去洗澡，还不忘带着小盆，打算偷偷摸摸地在里面把脏衣服搓了。

        “舍不得给我用？”花盛笑着接过陆鹤递过来的飘着金箔的香氛沐浴液，想当年可是按盎司算价格的。

        陆鹤推推眼镜，特别诚实的回答：“我是真的舍不得把药皂用在您娇贵的肌肤上。”

        “就咱们俩的时候能不能说人话？需要你的行李箱吗？”花盛抚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见陆鹤点头，用指尖点了点无名指上的戒指，随后面前的地板上出现三只巨大的皮箱。“你慢慢收拾，一会儿我回来换你。”

        陆鹤垂首轻笑了一声，开始动手整理房间。

        多多自认为把自己搓的很干净，拿着偷洗好的衣服一脚进到房间顿时缩回到门口。

        “这、这里发生什么了？”

        洗澡之前还散发出湿气的床铺焕然一新，发散出一抹幽香。简陋的桌面上铺着台布，插着可爱的小黄鸭夜灯。凹凸不平的木质地板铺着薄薄一层地毯，细细的绒毛软绵绵地捧着的脚心。甚至洗漱的搪瓷盆边多了三排瓶瓶罐罐，瓶子的造型非常有设计感，看起来就很昂贵。

        最让她震惊的是，这位居然还拉了一根插线板在右侧面对院子的窗户边，窗台上摆放着油盐酱醋，甚至一台餐盘大小的电磁炉！

        陆鹤满意地看她呆滞的脸孔，含蓄地解释：“出来匆忙，无法带太多的美金。只有多带些日常用品，聊以慰藉。”

        严格意义上解释说明如下：

        出来匆忙——因为小主人被判□□300年，即刻执行。

        无法带太多美金——被抄家不让拿。

        多带些日用品——不然买不起别的。

        聊以慰藉——用完舍不得扔瓶了。

        多多不由得晃动着脑袋瓜鼓掌，佩服的五体投地。她灵窍突然开了，挽起袖子拿起刷子撅起屁股开始刷门口的地面，一边刷一边嘟囔着：“等来水了，我一定要把所有的脏衣服洗的跟新的一样。”

        陆鹤双手捂在胸口，非常欣慰，他果然没看错人，多多真是一位有上进心的好姑娘，用不了多久一定会超越花盛曾经的女佣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陆鹤继续擦拭晚餐需要使用到的食碟，务必要做到不带一丝指纹与擦痕。并且一样样教导多多该如何摆放到正确的位置。

        花盛洗完澡回来看到两个神经病几乎要落泪了。

        祖宗们，你们有这个精神头倒弄房间，不如到外面打工挣钱好吗？

        陆鹤与多多似乎听到他内心os，骤然转头盯着他。花盛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勾起一抹假笑道：“这里工作机会太少，赚的钱不够支付你们的薪酬，过几天、过几天找个好地方打工。”

        几天后。

        “今天还是在上午十点开始供水。”夫妻旅店中的老板娘端着土豆汤热情的给陆鹤与多多添上一大勺，“你们应该是我遇到过最爱干净的人。”

        “本来这里可以种许多植物，可惜海水逐渐渗透紧这里的土壤，土地里的盐分比我土豆汤里的还要多。这还能长出什么鬼东西呢？连喝水都困难。”说到这里，老板娘后知后觉的在胸口划个十字架：“我的小甜心，你们居然是从北部走过来的。要知道那边连喝的水都快没了！你能安然无恙的来到这里简直就是奇迹！”

        花盛小心的吹散汤匙上的热度，缓缓的把土豆汤咽下去，点点头认同的说：“你说的没错，我一向都很幸运。”幸运到连续一周没有找到工作不说，还被人连续骚扰。

        老板娘从柜台里小心的拿出一盒咸饼干，斟酌着掏出四块用手绢包好送到花盛面前，对花盛这样乖巧漂亮嘴又甜的少年特别有母性的说：“去往南边还有两百公里的路程，你们下午出发时记得找我拿两个刚煮熟的土豆。哎，我的宝贝你又这么瘦弱，也不知道成年了没有，真是个小可怜。”

        花盛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即使刚来到这里一周，也知道小麦粉的可贵。四块咸饼干是老板娘从她自己孩子的口粮中分出来的。他把包着咸饼干的手绢放在怀中的口袋里，用行动干掉满满一大碗土豆汤表示对老板娘的谢意。

        土豆吃太多容易发芽，不过发芽算什么，他还有毒呢。

        陆鹤带着一包土豆，盘算着路上可以炖土豆、酸辣土豆、椒盐土豆、干锅土豆、醋溜土豆、咖喱土豆只要他想甚至可以强-暴小土豆。

        上帝他老人家说过：种花人，得一锅者得天下。

        至理名言也。

        整座岛屿没有汽车。代步工具只有两条腿。

        如果愿意花钱，会有高价的摩托车后座或者廉价的自行车后座选择。花盛要去的南部路程不远，但是路况极差。

        两百公里的距离若是走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昂贵的小羊皮靴自然是不乐意的，行李当中的限量版篮球鞋也是不乐意的。

        摩托车需要骑一晚上，司机开价160pl，差点挨上老板娘一巴掌。要知道，这里的时薪也不过一小时2~3pl而已。

        最终，以老板娘50pl的车费，10pl汽油费，一共60pl的价格谈拢。就此租下这里仅有的三辆摩托车，有一位专门的司机作为领队。

        “等你们到了南部，可以去找海岸线旅馆。那里的老板娘是我的姐姐。虽然住宿费贵了些，但她总是能找到招工的门道。哦，宝贝，不要再给我小费了。这些天你给的不少了。”老板娘真心实意的推掉到手的pl，在司机焦急的等候中给了花盛大大地拥抱，并宛如自己的孩子般交代说：

        “千万不要碰那些瘾君子的东西，也不要跟他们交朋友。如果你要到好的工厂去，那里都需要尿检的。药物上瘾并不能让你得到真正的快乐。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我只希望你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花盛在老板娘的臂弯里点头，他记不清楚上一次得到这样的嘱咐是在什么时候了。

        倒坐在摩托车上，背靠着司机的背，挥手跟老板娘告别，眼见着老板娘依依不舍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

        耳旁的风惬意的刮过，让他舒服的眯着眼睛。他哼着小曲，倒坐在摩托车上，叼着枯草思考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在这种破地方一直呆下去自然是做不到的，他可爱的叔父说灰岛上有人接应也是假的。钱夹里的资金有限，当务之急是找份靠谱的工作，再找一个安全的住所。

        这附近生面孔少，有好奇的，有肆无忌惮打量的，还有友好的想要交朋友的。不管什么居心，花盛都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让司机继续赶路，傲娇的不搭理任何人。

        当天晚上，他们入住在崎岖道路一旁的通铺所。

        每个人需要缴19pl入住，可以睡到大天亮。还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柜子。司机絮絮叨叨的感激花盛停下半夜赶路的念头，在十人一间的大通铺里让出最靠里面的位置，避免熟睡后某人会被不法之徒绑走。

        至于绑走会被做些什么，司机领队支支吾吾没法说出口。

        大通铺里已经有不少人睡着了。仅有一间狭小的窗户半敞着，气味难闻。这所由大油桶的铁皮一块块拼凑起来的通铺所是附近最好的住所——其余的都是露天的。

        陆鹤打算给通铺所老板一些小费，带着两只小阿呆到院子里面找地方搭帐篷。到了院子一看，简单的用树枝围起来的栅栏里有人放肆的笑闹着，男男女女凑在一块儿，互相用废弃的塑料瓶子剪成的杯子痛饮谜一样的液体。

        司机解释道：“本来不用这么贵，不远的地方有座化学工厂，每隔十五天休息一天。工厂里面的工人会借着休息跑到外面找些乐子。平时要住在这里只要10pl就够了。”

        经过院子时，花盛见识到那群人的癫狂。粗陋的妆容，不明液体，扭曲的五官。还有不停往他身上游走的视线，黏糊糊、脏兮兮，让人真想一把全部火烧掉。

        世界干干净净的多好。

        最后陆鹤放弃了在院子里搭帐篷的打算，他可不想一晚上都与那帮疯子面对面。

        “晚安，小鸟。”花盛把行李放在墙角处，把大通铺上的被子扔到地上，自己盖着薄外套，临睡前对蠢蠢欲动的司机领队说道：“等你明天送完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快活的。只是今晚你们三位要是离开这间房间，我跟你们的雇佣关系解除，我一分钱不会支付。”

        开玩笑，不管他们喝的是酒还是什么，‘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司机一滴酒，亲人两行泪。’他可不想枉死在异地他乡，让他年迈的奶奶一人坐在家门口唱着《孤星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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