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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请罪


谢傅远向她扫了一眼,桂枝衣衫脏污,脸色带着不健康的白,头发散乱,不修边幅。

        桂枝小心翼翼的站在房中,低着头,一只手悄悄擦了擦黏在袖口的脏污。

        谢傅远道:“最近过的如何?”

        桂枝抬头望了谢傅远一眼,又立即底下头,仿佛想说什么,但又止住了。

        最后犹豫着说道:“奴婢很好。”

        “多谢公子给奴婢一条生路!”

        谢傅远叹了一口气,像是可惜,又似是叹息的道:“真是不幸,就算是我想要放过你,恐怕你的父亲也是活不成了。”

        见桂枝猛然抬起头看向他,谢傅远继续道:“就在昨天,派去照顾你家人的侍卫回禀说,你的父亲生病了。”

        “既然你一直是在为我做事的,我自然也不会无情,你去回去看看。”

        “什么?我爹一直身体都很好。”桂枝下意识狡辩道,随后想到面前的人是谢公子,连忙赔礼道:“公子,奴婢鲁莽了,望公子不要见怪。”

        “究竟你的父亲有没有生病,见到了就自然知道了。”谢傅远挥挥手,道:“出去吧,回去看看。”

        桂枝千恩万谢的离去。

        当天下午,桂枝就急匆匆的回来,谢傅远正在书房处理文书,就听门外的吵杂声。

        “没有公子的允许,不能进去。”

        “滚!”

        “忠盛,怎么回事?”谢傅远冲门外吼道。

        门口的忠盛喝止了正和侍卫互相撕扯的桂枝后,就推门进去,道:“公子恕罪,小人这就处理,把闹事的人赶走。”

        “让她进来。”谢傅远放下手中的文书。

        忠盛领命而去,带着桂枝进来,她进来还没站定,就扑通一声跪下,眼睛肿成了核桃一样,带着哭腔道:“公子,求求您救救我爹,奴婢愿为公子当牛做马。”

        桂枝口中一直叫着这句话,忠盛在旁边提醒道:“公子喜清净,不要在这里放肆。”

        桂枝抽抽噎噎的闭嘴,渴望的望向谢傅远。

        “我为何要帮你,难不成不帮你,你就能不听我的吩咐吗?”谢傅远丝毫没有动容。

        桂枝张了张嘴,不知要说什么好。她没有什么可以给公子。

        可现在他爹躺在床上,因为没有钱,所以只能在床上等死。

        谢傅远知道现在已经把桂枝逼入绝境,就道:“我可以给银子,救你父亲,不过……”

        桂枝听闻此言,仿若听到了天赖之音,望向谢傅远,立即接口道:“奴婢可以为公子上刀山,下火海。”

        谢傅远道:“这件事也用不上这些,不过代价是你的一条命。”

        他望向她:“不知你可愿意?”

        一条命,桂枝原本惊喜的眼神黯淡下来,良久都没有说话。

        谢傅远也没有强迫她,只是慢悠悠道:“要是不同意也可以。”

        “再没其它事就可以下去了。”

        桂枝闻言,跪在地上的身子丝毫没动,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坚定的问道:“不知公子想要奴婢做什么?”

        谢傅远交代了一番,桂枝向京中的云来客栈而去。

        门房手中拿着一封信,急匆匆的直奔书房而来,在门口被忠盛拦了下来。

        在得知信是许乐然送来的时候,忠盛也不敢怠慢,敲响了书房的门。

        谢傅远把信展开一遍又一边的看着。

        “备车!”

        谢傅远来到许府,被许乐然阻隔在院子外面,不允许进来,他只能站在院外。

        就见方知圆从另一头的小路过来,手中提着糕点走进。

        “谢尚书怎么在此处?”方知圆虽和平常一样看起来彬彬有礼,可语句中的傲慢却是明明白白。

        谢傅远冷着脸:“方侍郎难道不知道吗?”

        “那我就不打扰谢尚书了。”说着提了提手中的糕点,道:“然儿还等着我的桂花糕呢!”

        说着,提着桂花糕轻快的走进去。

        谢傅远眯眯眼,就直挺挺的站在门口,没有贿赂门口的小厮让他进去,看起来颇有些负荆请罪的味道。

        方知圆提着桂花糕笑着进去,就见许乐然入神的看着一封信,上面只写着“对不起”三个字。

        这三个字铿锵有力,没有大雍文人崇尚的潇洒,只有坚定。

        这样的字,他见过,知道是出自谢傅远的手笔。

        “咳咳!”方知圆咳了两声,试图吸引许乐然的注意力。

        许乐然转过头,神情厌厌的道:“兄长过来了。”

        “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疏离,之前不是还叫我哥哥吗?”方知圆一副伤心的样子,似是被许乐然的态度伤到。

        许乐然也没了办法,只好道:“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逗你的。”方知圆笑的温柔,一双眼睛里有无尽温柔,好似许乐然无论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许乐然见此有些不自在,她和方知圆顶多就是不亲近的兄妹,关系还没有如此亲近。

        “这是你喜欢的桂花糕,怎么了这是?不开心?”

        方知圆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一副要和许乐然谈心的模样。

        许乐然没有答话,他又道:“还在为谢傅远的事情伤心吗?”

        “其实没有必要,现在你也算是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方知圆又道:“你要是不想和他成亲,即使这个婚是御赐的,哥哥也能想办法给你退了。”

        许乐然闻言有些感动,方知圆竟能这样帮她,可……

        “不用了。”

        “为何?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做的事,就可以不做,更何况那个谢傅远虽说身居高位,很有能力,但……”

        方知圆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说话就是要说一半留一半,才能让人有无限猜想,他一向深谙此道。

        果然,他见许乐然的眉头皱了皱。

        “我会和他说清楚的,让哥哥担心了。”

        方知圆做出一副很有长兄风范的样子,道:“你这是说什么呢。”

        “让他进来。”许乐然对门口站着守门的丫鬟道。

        丫鬟自然知道是谁,抬步向院门走去。

        没多久,谢傅远就进了房间,他无视了一旁的方知圆,对许乐然道:“对不起。”

        “你到底……到底是什么意思?”许乐然一看见这个人,她的情绪就波动异常大,不同于以往的温和。

        谢傅远眼中满是心疼,他低声道:“听我解释好不好?”

        “你说。”

        方知圆还在一旁,谢傅远看向他,眼神已经不言而喻,在赶他出去。

        可方知圆这样的聪明人竟是不为所动,反而说道:“妹妹,我就在一旁,以免这个人骗你,你现在还小,看不出这些心思深沉的人都在想什么。”

        谢傅远狠狠瞪了方知圆一眼,正好被许乐然看了个正着。

        许乐然道:“你要不要说,不能说就出去。”

        方知圆嘴角露出一抹笑,可没想到下一秒,谢傅远竟是快速弯腰,在许乐然脸蛋上亲了一口。

        房中陷入一瞬间的寂静。

        紧接着,方知圆就抬起手臂去打谢傅远,许乐然看见后,下意识的挡在谢傅远前面。

        就在手臂快要落在许乐然肩膀的时候,方知圆的手臂被一把攥住。

        方知圆也及时收回了手,急忙关心道:“妹妹,可有伤到?”

        “没有,你先出去好不好。”许乐然见这两人都要打起来了,只好让方知圆出去。

        方知圆敛眸,重新挂上笑容:“好,你们好好谈,哥哥就在门外。”

        方知圆出去后,许乐然这才一脸的怒意,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谢傅远见此,立刻向前一步,说道:“你要是生气就打我。”

        “别气坏自己身子,你身体本来就不好。”

        “你……”。许乐然无语。

        缓和了一下,这才道:“你要解释什么,现在就说。”

        “我当时在朝中只是一个被皇帝看中的小小侍郎,因为不是科举考上去,而是被皇帝直接封官的,所以朝中有很多人视我为眼中钉”。

        他声音低沉道:“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有软肋。”

        许乐然心中本来就喜欢谢傅远,她只是觉得自己已经和他定亲了,他还派人监视自己,这让她有些无所是从。

        谢傅远把她当什么?

        她要的就是他的解释,而他解释让她心疼。

        “你要如何惩罚我,我都会接受。”说着,谢傅远不知从哪里拿出来藤条,他把藤条双手奉上。

        “你这是?”许乐然疑惑。

        “如果能让你出气,我……”。

        谢傅远还没有说完,许乐然就生气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如果不喜欢你会嫁给你吗?”

        “你是一直都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吗?”

        这两句质问,让谢傅远手足无错,因为他就是如此想的。

        许乐然怎么会看上他,一个残疾,名声坏大街,还总是冷着脸对她,她喜欢自己什么?

        就连他自己都厌恶自己,丑陋的身体,肮脏的灵魂,他做尽坏事,双手沾满献血。

        他有什么资格得到她的喜欢,只要许乐然这个善良的姑娘一直不嫌弃他就好。

        “没有”。谢傅远艰难的道。

        许乐然取过他手里捧着的藤条,道:“我真的要打你的。”

        谢傅远面无表情,只要能让她不生气,只要她不讨厌自己,他可以做任何事。

        “你闭上眼睛。”许乐然道。

        谢傅远听话的闭上眼睛,他等着藤条抽在身上,准备承受身体上的痛。

        可等了很久,身体上都没有传来疼痛。

        唇上有一丝温热柔软的感觉传来,带着淡淡的桂花香,他猛然睁开眼睛,就见许乐然缓缓离开。

        “你……”

        “这就是惩罚,要是下次你还做这样的事,惩罚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许乐然笑意盈盈的看向他,眼中盛满笑意。

        “我再一次告诉你,我许乐然喜欢你,这辈子就喜欢你一个人。”

        谢傅远上前一步,把眼前这个温暖的小太阳紧紧抱在怀中,他的心像是被蜜糖泡过,好似以往受过的伤都没那么痛了。

        他只觉嗓子发涩,道:“我也喜欢你。”

        “我知道。”许乐然轻轻拍了拍谢傅远的胳膊安慰他。

        “不过,你抱我太紧,勒疼我了”。

        谢傅远立刻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放开她,紧张的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就是为了你,才来到这个世界的。”许乐然一字一句认真道。

        谢傅远担心,她会不喜欢他,那她就一遍遍的告诉他。

        谢傅远破坏气氛道:“桂枝你就不要用了,她可以为了自己出卖任何人。”

        谈论到这个,许乐然脸上的笑容淡去,增加了一抹惆怅:“她跟在我身边很多年了……”

        她抬头看向谢傅远,心道,还不是你让桂枝给你送消息的。

        谢傅远仿佛是知道许乐然的心思,开口道:“就算没有我,还会有别人。”

        “以后除了我,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许乐然闻言,打趣道:“你这是说,我要连父亲,母亲都不要相信了?”

        谢傅远严肃道:“是方知圆。”

        许乐然看向他,她知道谢傅远和方知圆的关系不好,但谢傅远也不是会乱说的人。

        就听他继续道:“桂枝给我传消息的事,你怎么会如此恰巧的看到?”

        “是谁引导你去北城的?”

        “荷花,她和方知圆也只能算得上见过,你是说他们串通一气。”许乐然匪夷所思。

        “所以说,你不要相信别人,有的人总是会伪装的滴水不露。不过就算再会伪装的人,也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斜照在干枯的树上,墙角的橘猫惬意的晒着肚皮。

        接近年关,街上更为热闹,大人带着小孩,手中提着打包小包的东西,人人脸上都洋溢出幸福的笑。

        桂枝得到谢傅远的吩咐,就来到云来客栈,没有理会小二的招呼,径直向二楼的一间客房走去。

        “咚!咚”!

        “进。”里面传来荷花虚弱沙哑的声音。

        桂枝推门进去,就听床上躺着的荷花道:“把药放在桌子上就出去。”

        桂枝没有答话,也没出去,而是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叹了一口气。

        荷花听到屋中的脚步声久久没有离去,就转过身来看,见房间里不是小二,而是桂枝,一时怔住。

        桂枝慢条斯理的开口道:“真是悲惨,听说荷花姑娘刚刚流掉了一个孩子,并且这辈子都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你胡说!”荷花闻言精神有些失控,吼叫着:“你胡说。”

        她似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愣,停着了发疯的吼叫,平静下来,说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是如何知道的并不重要,只是见荷花姑娘被方知圆害成这样,同样身为女子,为姑娘不值罢了。”

        “呵!你会如此好心?”

        荷花冷哼一声,重新躺下,恢复死寂的样子,转过身子,背对着桂枝。

        她与方知圆之前计划桂枝,让许乐然厌弃了桂枝,她不报复就是好的了,又如何会帮她呢。

        桂枝见此并不气馁,继续道:“难道你就不想让方知圆为自己所做的事受到惩罚吗?”

        荷花没有答话,房中静默无声,桂枝一直在等着她的答复。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荷花还是背对着她睡着,丝毫没有要答话的意思,甚至桂枝都以为她睡着了。

        她想要重新开口劝说,可没想到荷花突然开口:“你不就是想要报复方知圆揭穿你给谢傅园送消息的事”。

        桂枝点点头,这让荷花有些许的意外,就听桂枝道:“我不掩饰自己的私心,被方知圆设计确实会恨他,可我知道你只是被他利用的,我们都是受害着,为什么不联合报复这个人渣”。

        荷花闻言不语,她想报复方知圆,可她……

        她想到那些甜言蜜语,方知圆已经答应以后娶她了,要是现在伤害方知圆,她的后半生该任何是好?已经失了贞洁的她还能嫁给谁。

        现在就算是为了自己,她也不能对付方知圆,不但如此,她还要讨好方知圆,为自己日后的做打算。

        “你走吧。”

        桂枝见此,深吸一口气,要是这件事再做不好,那她不但救不了父亲,谢傅远还会把他们一家卖了。

        虽说她现在也是丫鬟,可也是可以正常婚配的,要是把她买进青楼,她就毁了。

        她拿出了最后的底牌,道:“方知圆是不是要把你送到邺城去?”虽是问句,但是话语肯定。

        荷花没有惊讶,桂枝既然知道她怀孕的事,那么对于其它事了解并不奇怪。

        桂枝没有打算让荷花回答,继续道:“据我所知,他可并不是要把你安置在邺城,而是想要把你骗出京城,杀了你”。

        荷花下意识道:“这绝对不可能”。

        随机想到,方知圆如此狠心,知道她怀孕以后对她拳打脚踢,以至于她唯一的孩子流掉。

        可要说杀了她,这绝对不可能,她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他不会要她的性命。

        “你以为我会相信?”

        桂枝闻言,上前一步,急道:“我为何要骗你,这是真的,难道现在你还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吗?”

        “你出去!”

        “我……”桂枝想说什么,就被喝止,荷花态度坚决。

        “你要是还不走,我就要让掌柜的把你赶出去了。”

        桂枝张了张嘴,想用荷花和方知圆的关系来威胁她,可是一想到方知圆肯定会对荷花下手,她这样做,不仅不能拉拢荷花,还会把她推的更远,当下就道:“我说的确实是实话,你还是小心一点”。

        说完,桂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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