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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提亲


  陆府在东郊,离司马珂旧居不远。

  司马珂这次回建康还有一个名义就是前来祭奠司空陆玩。

  而陆纳特意请家中不要发丧,也是为了给司马珂来建康城处理朝局的一个机会。同时对于陆家来说,陆玩的葬礼,有司马珂这个不但权倾朝野而且声望极高的重要人物参加,自然也倍增面子。

  司马珂离开建康宫后,便换上丧服,前往灵堂祭拜。

  他参照王导的葬礼,也穿着缌麻丧服,头缠白绫,一切礼节,也皆参照王导之礼。对于陆家来说,这样算是一种荣耀。

  虽然陆玩在南方士族之中算是最德高望重者,而且陆家在此时也是南方士族第一高门,但是朝堂上那些一向看不起南方士族的北方士族,都认为陆玩不足以与王导、郗鉴并重。

  但是司马衍按照司马珂的意见,照样赐九游辒辌车、黄屋左纛、前后羽葆鼓吹、武贲班剑百人,亦又派使持节、太常谢裒追谥陆玩“文康”,以太牢礼祭祀。

  凡谥号双字,且加“文”字者,不但是极佳的美谥,也都是皇帝对其评价极高者。

  这是东晋建国以来,南方士族之中,葬礼规格最高者,也是哀荣最盛者。

  司马珂和天子对陆玩的葬礼的重视,使得南方士族更加心向司马珂和司马衍。

  …………

  建康城东郊。

  雅阁之内,司马珂和谢安两人相对而坐。

  两人面前的菜肴各自又不同,司马珂面前多鱼肉,少菜蔬。而谢安面前却都是所谓的风物,如豆芽、豆腐、菰菜、莼羹、鲈鱼脍,外加纪府的蒸馏酒。

  两人相识多年,虽然在地位上有一定的差异,但是沟通起来基本没有隔阂,聚在一起也是十分的轻松,可以畅所欲言,不用遮遮掩掩。

  对于谢安来说,如果不是当初遇到司马珂,此刻他还在与孙绰、许洵和支遁等人,喝酒、谈玄、赌钱,再过些年,便躲到东山寄情于山水之间,直到十八年之后东山再起。但是遇到司马珂之后,他逐渐被司马珂各种积极救世的举动所感染,也被拉进了仕途,卷入了朝堂之争。他并不喜欢争斗,但是看到与他同年的司马珂,忙忙碌碌,西征成汉,北伐中原,推广土豆、红薯和占城稻等高产作物,推动壬辰诏书允许百姓占有山地,又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将整个大晋的百姓生活和文化完全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所以也不得不积极参与了这场政治斗争。

  他知道,一旦司马珂没落,便是整个大晋的没落。于公,为了大晋的江山社稷,他要支持司马珂。于私,作为推心置腹的挚友和拜兄,他也要支持司马珂。这些,已经完全超脱了陈郡谢氏家族本身的利益之外,但同时也有利于陈郡谢氏的声望提升。

  而对于司马珂来说,谢安的人品、能力都已在历史上得到证明,更是十分的信任。故此,两人几乎无话不谈。

  “贤弟如今稳坐凤凰池,又替陛下批阅奏折,已隐然掌控相权,须好生照看着陛下。陛下的身体,实在是欠佳。”

  谢安放下筷子,微微叹了口气道:“但凡服五石散者,未见有中途未服者,陛下是否能戒掉五石散,尚在两可之间。一旦若是上瘾,我等做臣子又岂能阻挡?”

  司马珂沉默了。

  他在建康城待上几天终究还是要回江北的,总不能一直盯着司马衍。再说就算盯着司马衍,他真个要服,他也阻挡不了,搞不好还会闹得君臣关系很僵。

  谢安见司马珂满脸焦虑的神色,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但是几次想开口却终究没有勇气。

  他连喝了几樽酒,借着酒胆,望着司马珂,小心翼翼的说道:“愚弟有件事情,要问贤兄,不知是否唐突?”

  司马珂见谢安如此神情凝重,疑惑的问道:“你我兄弟之间,无话不谈,贤弟今日为何如此谨慎?”

  谢安这才鼓起勇气问道:“若是天子终究不愿戒掉五石散……真若有哪一日,贤兄当何以处之?”

  司马珂再次沉默了。

  真若有那一天,他应该怎么办?其实,谢安和他都知道最佳的答案。

  “如果有那一日,你不能躲!”当初郗鉴在病重就给过了他忠告。

  所谓人亡政息,如果新的继任者上台,不可能再像司马衍那般一如既往的支持他和信任他,必定要扶持一帮自己的人马,而且才用自己的政策。届时司马珂要么像祖逖一般被架空,要么像历史上的桓温一样拥兵自重,要么奋起反抗。司马珂自然不可能像祖逖那般任人宰割,否则他这么多年来的奋斗,没有任何意义。但若是等到被逼迫到头上再来反抗,还不如主动出击。

  但是,司马珂知道,谢安今天要问他,是想要个确切的答案。因为这对那些跟随他的士族,乃至他麾下的将士们来说,都太重要了。尤其是那些士族,如果没有这个确切的答案,他们是不可能死心塌地的跟着司马珂的。谁也不想跟着一个没有野心的掌舵者,最后一旦失势,不但整个家族的地位都将一落千丈,甚至可能被清算。

  谢安问他,当然不是为他自己问。而是为他身后的陈郡谢氏,乃至其他跟随的北方士族问的。

  司马珂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的站了起来,神色凝重的说道:“真若有那一天,愚兄不能躲。愚兄的背后,不是醉生梦死的士族,而是数以千万的哀哀黎民,愚兄能躲到哪里去?”

  司马珂的表态,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谢安见到司马珂如此表态,神色也肃然起来,也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朝司马珂一拜:“愚弟代数以千万的黎民,拜谢贤兄!”

  此时,谢安终于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有了司马珂这句表态,不但原有的士族会跟随,恐怕会有更多的士族加入这个阵营。所有人都知道,以司马珂的实力,只要他愿意走出那一步,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司马珂还披着宗室的外衣,也算是天潢贵胄,皇家血脉,在纲常上也说得过去。再加上司马珂这些年在民间积攒的声望,更是众望所归。怕就怕,司马珂优柔寡断,则其他跟随的士族不但看不到希望,还可能被清算。

  两人又交谈了一阵之后,司马珂又对谢安提了一个要求。

  他要求谢安立即成立一只秘密间谍组织,混入各大士族和司马岳、司马勋等人的府上,收集各家士族的情报,尤其是监控蔡谟、诸葛恢、司马勋和司马岳的等人,以确保局势尽皆在掌控之中。

  此外,他将从部曲之中精选各种能人异士百人,充入此组织之中,由谢安掌管,谢安也可自行招募一些人。

  这个组织的名字,就叫潜龙。

  这种事,谢安并不擅长,但是以谢安之能,并加上陈郡谢氏的实力,就一定能做好。

  只是对于谢安来说,他一向行事坦荡,这种事情他是不愿意做的。然而,因为司马珂叫他做,便是万死不辞,哪怕对个人的名声或许有所损害。

  ………………

  在司马珂的进谏之后,司马衍在接下来的数天,果然戒了五石散。

  但是这几天对他来说,也是十分的煎熬,正如蔡谟所料,那种感觉就像数万只蚂蚁在心上爬一般,痒痒的十分难受。

  故此他都是每天晚上很晚才睡,次日早早就起来了。

  而皇后杜陵阳得知他真的戒掉五石散之后,也是十分的开心,每天也陪伴在他身边,为他鼓劲和加油。但是司马衍悲哀的发现,这些年他一直靠五石散助兴,此刻离开了五石散的辅助,面对如花似玉的皇后,也是有心无力了。

  几日之后,司马衍来到太极西堂,他想在这里召见自己的弟弟琅琊王司马岳。

  司马岳跟他既是同父也是同母,都是太后庾文君所生。小时候,司马岳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的身边,当年苏峻之乱的时候,两人也是相依为命。然而他跟自从他正式主持朝政之后,跟弟弟接触的就比较少了。因为只比他小一岁的司马岳,便搬出了皇宫,有了自己的府邸,两人便稀少往来。

  从小没有父母,自己这个兄长也不在身边,扔下司马岳一个人在王府之内,身边陪伴的只有一帮下人,司马衍可以理解到这个皇弟的孤单。

  这次司马岳与蔡谟等人勾连在一起,司马衍虽然很生气,但是想到当年母亲上吊去世之后,弟弟那畏畏缩缩、可怜兮兮的,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他心中又软了。

  今日,他只想抛掉繁重的国事跟弟弟拉拉家常,甚至可以聊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此时已是晚春的时节,百花盛开。

  太极西堂,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这是司马衍喜欢的颜色。

  司马岳接旨前来时,司马衍正在练书法。

  “微臣司马岳,参见陛下,愿陛下福寿万年!”

  “世同,你来啦,正好看看朕的字写得如何?”

  司马岳心头惴惴不安,脸上也掩饰不住惊慌的表情。毕竟,他虽然没有谋害皇帝兄长的想法,但是他心中却清楚的明白,那些世家高门,为什么要向自己示好。兄长的身体每况愈下,虽然不是他造成的,但是他却做好了兄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准备。

  司马岳心中终究是有愧的,但是抬起头来时,见到兄长满脸和蔼的表情,顿时安心了不少。

  他靠前一看,只见皇帝兄长的草书,劲力外爽,古风内含,不禁连连点头称赞:“陛下的书法堪称一绝啊,颖悟通谙,青疑过蓝,恐怕连王逸少也比不上陛下。”

  司马岳这句话,当然恭维的成分远远的大过了司马衍的实际书法水平,书圣之名,冠绝古今,岂是司马衍所能相提并论的。

  两人寒暄了一番,司马衍便让司马岳坐在一旁,拉起了家常。

  司马衍询问了一番司马岳府上的事情,又追忆起当年的小时候的酸甜苦辣,整个大堂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温馨了起来。

  恍惚之间,两人似乎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段相依为命的岁月,兄弟之情顿时加深了不少。

  聊到后来,司马衍才轻轻的说了一句:“近年来,朕在宫内事情太多,很少关心贤弟。不过贤弟尽量少与蔡谟、诸葛恢等人来往,这些北方侨姓高门,都不是个善类。当年祖父便是被这帮人气的,父亲在时虽有改观,终究还是被这些人把控朝政。贤弟当与大将军、禁军将军两位皇叔,以及朕的心腹之臣中书监谢安石等人多多走动,此才是大晋的栋梁和股肱之臣。”

  司马岳满脸羞愧之色,连声应是。

  两人谈论了许久,司马岳心中有愧,只是一个劲的随声附和,神情十分的恭谨和顺从。看到司马岳这般表情,司马衍心中更加的宽慰了。在他看来,弟弟不过是年幼无知,被蔡谟那帮人蛊惑了而已,只要稍稍加以引导即可。

  司马岳看到司马衍没有责怪之意,渐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逐渐与司马衍谈笑风生。

  司马衍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的弟弟也到了弱冠之年,尚未婚配,更觉得心中有愧,便笑问道:“贤弟已加元服之礼,却尚未婚配,此乃朕之错。不知贤弟,可有看上哪家的女郎?”

  司马岳见到司马衍主动问起了这件事,心中不禁一阵大喜。其实,司马衍不问他,他也想找司马衍帮忙促成这件事,司马衍这一问,便是正中他的下怀。

  司马岳变得忸怩了起来,脸色微微一红,笑道:“愚弟愚钝无知,之前受蔡谟等人蛊惑,故经常与其走动。今幸得陛下提醒,日后便决计不与彼等来往。那中护军褚公,亦陛下亲近之臣,愚弟亦欲亲近之,又闻其有一女,年方二九,尚未出阁,故此……”

  司马岳的脸色变得更加通红了,没有说下去。

  司马衍见到司马岳这般表情,顿时明白了,哈哈大笑道:“原来贤弟看上了褚家的小女郎。朕在宫中,也经常听皇后说,那褚家之女郎褚蒜子,可是建康城一等一的大美人,又出自名门望族,倒也不致辱没了贤弟。也罢,此事便包在朕的身上,朕与皇后及褚中护军商议之后,便将其赐婚于你,如何?”

  司马岳听到司马衍如此爽快,而且要给他赐婚,顿时大喜,神色也变得极其激动了起来,当即对着司马衍就是深深的一拜:“愚弟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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