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算计(三)
“校事府”三个字一说出来,顿时让鬼枭的眼睛都缩了一下。
看着不远处的荣盛赌坊,看着那人来人往的荣盛赌坊,鬼枭的心中只剩下了那三个字,“校事府”。
“好了,我等回阴鬼宫吧!”鬼枭看着崭新的荣盛赌坊,最后只是悠悠的叹息了一声,剩下的事情,其实就不是他能够插手的了。
至于校事府,这算不得什么庞然大物,但是极为特殊,他们的手段也很诡异,容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韩龙看着鬼枭着颇有些寂寥的背影,轻声一笑,慢慢的跟在他的后面。
两个人没有再多做停留,一路朝着阴鬼宫而去,至于周泰等人也依旧是跟随了一路,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将这一路的情况都摸清楚。
阴鬼宫不愧是阴鬼宫,虽然和那种皇宫大殿的壮阔不能比,但是的确是阴气森森,鬼气弥漫。
便是韩龙这种人进入阴鬼宫之后都要一路低下眼眸。
倒不是担心其他的,而是因为这里的气氛实在是有些诡异,他显得太过于害怕了不对,但是他若是若无其事的,那就更不对了。
所以最后韩龙选择了平静处之,直接低下了头。
进入阴鬼宫之后,他们两个就要分开了,韩龙会先被安顿下来,鬼枭会被安排到面见阴鬼宫的那位宫主大人。
至于鬼枭要如何说话,在到达阴鬼宫之前,韩龙就已经教导过了。
毕竟若是让鬼枭一切实话实说,韩龙不知道自己的那些谎言能不能糊弄过去,但是他知道鬼枭肯定是糊弄不过去了。
让他去做涪陵城的城主,他将整个阴鬼宫的布局都弄得一团乱遭。
不出韩龙的预料,在鬼枭面见阴鬼宫的宫主一个时辰之后,他也被人带到了阴鬼宫的大殿之中去了。
“你就是韩龙?”阴鬼宫的宫主高高在上,声音平淡并没有可以威严,却是让人心中惴惴不安,生出一种不敢说谎的心思。
韩龙来之前就知道这种事情,毕竟他的师弟戏志才也算是阴鬼宫的老人了,对付这种人,他也知道应该如何。
韩龙头都不敢抬,直接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上身仿佛还有些许的颤抖,却又极力压制着自己的这种颤抖。
“启禀宫主,小人正是韩龙!”
这副模样是韩龙在出发之前经过了戏志才的指导,模拟过千百遍的。
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阴鬼宫,只不过后来多了孙家这个助力才让他的计划提前了而已。
如今这般模样的韩龙到时让众多阴鬼宫的长老门徒看在了眼里,浓浓的不屑之中也让他们眼中的怀疑去除了一些。
“站起来把!”阴鬼宫的宫主随意的说道,让韩龙从地上爬了起来,“鬼枭说,是你告诉的他,车迟朝廷想要对我阴鬼宫出手的?”
韩龙当然不可能和鬼枭说这种话,而鬼枭也不会将责任直接推给他,鬼枭不傻,若是鬼枭直接将责任一推二五六,那他也就彻底的废了。
那么阴鬼宫宫主为何这般说,也就不言而喻了,无法就是试探尔!
“宫主冤枉啊!”韩龙赶紧再次跪了下去,“小人从来没有和鬼枭大人这般说过,鬼枭大人也断然不会这般认为,小人只是觉得我们这一路上所遇到的种种并非是一两个小小的家族所能办到的事情罢了。”
听到这种回答,众人的眼光再次变得柔和了一些,虽然他们也知道,韩龙所说的和鬼枭所说的那些,表达出来的意思就是车迟国朝廷想要动手,但是他们两个确实不能下这个结论。
而且刚刚韩龙说的和鬼枭说的并没有什么出入,只不过鬼枭说的更加有自信一些,韩龙说的更加的惊慌,颇有些推卸责任的感觉,而这也符合他们心中两个人的形象。
“让你站起来,你就站起来说话!”阴鬼宫的宫主再次出言让韩龙站起身来,“对于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你可以和我等好好说说!”
韩龙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并没有上来就侃侃而谈,而是先谦卑的说了一句。
“小人哪里知道这些,小人不过就是一个小人物罢了,您让小人做什么,小人就去做什么就是了!”
韩龙小心翼翼的说完之后还偷偷的抬起眼眸看了上面的那位神神秘秘的宫主一眼,虽然那位宫主并没有任何的遮挡,但是韩龙仍然有一种看不清他面目的感觉。
这应该就是修为高深之人对他这种修炼界的雏儿的一种压制和克制,让他连自己的目标都找不到。
“让你说你就说,这般吞吞吐吐的是做什么!”阴鬼宫的宫主突然冷哼了一声,“难不成你能够在鬼枭面前侃侃而谈,便不能在我等面前说上几句了么?”
韩龙听到这句话之后也赶紧连连高呼自己不敢。
“宫主大人冤枉小人了,小人哪里敢这般!”韩龙此时就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不过在道歉之后便继续说了起来。
将他这一路上和鬼枭分析的事情再在这里说了一遍,只不过将这些话的前提,都变成了鬼枭心中默认的那模样,很自然的将所有的根源都落在了鬼枭的头上。
而一旁的鬼枭却也没有听出来任何的问题,反而在一旁不停的点头称是,十分的配合韩龙的诉说。
等到韩龙说完之后,阴鬼宫的宫主突然沉默了半晌,然后再继续问道。
“既然你这般的分析,那你且说说若是车迟国的朝廷真的是这般,那么下边他们会如何动作啊?”
韩龙先是沉吟了一番,然后才颇为不自信的回复到。
“回宫主的话,若是小人的话,恐怕会先一步将黄元等人灭口,然后却又不会大肆的追捕凶手!”
“嗯?”宫主大人轻轻的哼了一声,“为何会是这般?”
“回宫主的话,此时鬼枭大人已经回到了阴鬼宫,虽然我等已经明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也知道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我等却是没有任何的证据,他们若是真的想要将这件事遮掩过去,却也非常的简单,只需要将黄元等人灭口就行了。
至于裴家之人,这次他们并没有动手,他们大可以随意找上一些理由,然后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宫主大人听完之后只是点了点头,“这倒是世家大族们的一贯做法,最后将这件事弄得随风逝去,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他们既然要杀人灭口,为何还要这般的小心翼翼,大肆追捕杀人凶手,不应该是更好的么,至少我等看到了也会心里痛快!”
“大肆追捕,那不是上赶着让我等怀疑么?这种事情,车迟国的世家大族可是有着丰富的经验道理,他们知道用到什么样的力气才是最好的。
换句话说,只有这般才有理由说出那句,我等已经努力过了,奈何贼人太过于强悍,我等也是无能为力来!”
最后这句话说的让众人不由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句话也的确是车迟国的老笑话了,但凡不好解决的事情,最后都会用这么一句话来解决。
也不知道是车迟国做到了统一,还是当今九州缥缈大陆都做到了统一。
“既然你这般说了,那我等也就拭目以待,看一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这般做!”
阴鬼宫宫主一句话就给这件事下了定论,俗称静观其变!
至于那个被孙登取而代之的荣盛赌坊,那是连过问都没有过问过一句,在他们看来,一个小小的荣盛赌坊,他们唾手可得。
就在韩龙应付完了阴鬼宫的众多门徒长老之后,远在车迟国的另一个方向,也有一场围杀正在进行当中。
“尔等乃是何人,尔等可知某家乃是何人!”作为谒者之中脾气最好的黄元此时只感觉自己怒火升腾。
他本来只是简简单单的将一个阴鬼宫的长老请到京城之中,仅此而已。
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朝廷都已经同意了,鬼枭不过就是去京城走一个简简单单的过场,然后就可以一切恢复正常了。
但是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任务,他把鬼枭给弄丢了!
到现在黄元都不知道那天鬼枭到底是发的什么风,这飞天遁地的,这满天飞来飞去的,还有烟雾弹,最后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
没有了鬼枭,他现在回到京师也不过就是认罪伏法,一路磨磨蹭蹭的,还没有想好他应该怎么说这件事的时候。
他再次遇到了麻烦。
他就是简简单单的扎个营,他就是简简单单的生火做个饭,然后他就这么被包围了。
他带去的那些侍卫在第一时间就被杀死了大半之多。
强弓硬弩,大刀长矛,看着对方的武器竟然比车迟国的边军精锐都丝毫不差,再看看他们的动作都是饱经训练,一个个下手干净利索。
黄元就知道自己今儿是跑不了了。
“尔等....尔等...”黄元怒骂了半天都没有人搭理他,直到他被这群人彻底的包围了,他也就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黄元大人,请上路吧!”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到了黄元的耳朵之中,然后黄元还没有来得及喝问他们都是什么人,就被一根长矛从后脖子捅穿了整个脖颈,然后身死当场。
将黄元杀死之后,众人快速的打扫战场,并非是清理他们的财物,而是将自己的踪迹都清理的干干净净,让人无从查找。
当所有事情都做完之后,他们也慢慢的退了出去,直到他们来到了不远处的广平城外的莽牛山半山腰。
那里有着一个车迟国的武库,平苏丽都会有专人来看守。
而小半年前,这座武库的看守突然换人了,换成了一个叫做杜恕的人。
众人都说他通晓大义,颇有勇力还深得广平城城主戚风的喜爱,这才让他当上了这个小小的武库守备将军。
自从当上了这个武库的守备将军之后,杜恕一直深居简出,尽心竭力的守卫着这个已经许久没有动用过的武库了。
但是他的坚持和认真却是将里面的那些原有的士兵将校都得罪了个干净。
毕竟他杜恕出现之前,整个莽牛山的武库那就是众人养老纳凉的地方,哪里有他这般的一日三巡视,一天十二个时辰看守不停的。
所以很多人都承受不住了,便纷纷要求离开这里,另寻高就。
便是那些没有走的也是想尽了办法偷奸耍滑,一度让他们的关系十分的僵硬。
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批流民路过莽牛山,杜恕便顺水推舟从中挑选出数十名精壮再次组建出新的守备军。
至于之前的将校,只关心这群人的俸禄是由何人所出,是否会影响到自己。
当他们得知这些人的衣食住行均由杜恕负担之后,也就不再多言,甚至还为了能够将自己解脱出来,白拿俸禄而拍手叫好。
自此之后,守备武库的将校和士卒便彻底的来了一次大换血,这其中的过程还没有惊动任何人。
而所有人并不知道的是,杜恕也和廖立一样,是李鍪当初带出来的几个徒弟之一,和廖立一样都是来到车迟自由发展的人之一。
廖立选择的是天狼和车迟的交接之处,作为天狼他日出兵的前沿,也作为车迟若是对天狼有所动作的最后一道防线,涪陵城守将。
那么杜恕选择的就是兵器,廖立看中的是未来两国交战,杜恕看中的是其中过程,他觉得自己若是能够掌握一处武备库,那么李鍪日后在车迟行事就方便许多了。
所以说杜恕要做到的不单单是一个武库守备,他最新的麾下也正是当初与李鍪在涪陵城分开的那些人马。
一群武库守备监守自盗,外出作战,事后再将所有的兵刃放回武库之中,当真是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三天之后,黄元带领的“使臣”团队死在了荒郊野岭,这个消息快速的传到了京师之中,也传到了车迟的朝堂之上。
同时,校事府的探子也快速的查探了现场,将他们的死因种种也都详细的记录了下来,同时传到了朝廷之中。
当然,作为距离颇近的武库,也自然是校事府的重点探查对象。
但是有着戚风作保,再加上那些守备武库的“正统”士卒实在是一副不堪大用的模样,自然是将那校事府的探子也糊弄了过去。
至于那些真正的看守,此时都是一副下人的身份,压根就没有任何的记录在身,武库的士卒不会自找麻烦,他们也查无可查,最后愣是都没有让校事府的人发现他们。
武库之中的兵刃也没有缺少,最后此时国内没有真正大将的校事府探子也只能将他们的怀疑去掉。
而朝廷之中的众多大臣得到了黄元等人被杀戮一空的具体消息之后都变得沉默了起来。
他们不是傻子,校事府的探查抵报说的十分清楚,被精锐士卒所杀,黄元等人身上的伤口有强弓劲弩的痕迹,这不是普通的流寇盗贼能够做到的。
这一点就让很多人都有些心中泛起嘀咕了。
精锐二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除去正规大军之外,这车迟国之中能够称得上精锐的也是屈指可数的。
不说其他,偌大的朝廷众多文武大臣,也就数个家族能够拿得出精锐士卒出来。
此时黄元的事情一出,很多人都不由的互相看了起来,想要从别人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来。
糜臻作为车迟的皇帝,最近的心情也是十分不好的,车迟和沧澜的交战虽然算不得陷入了瓶颈之中,却也是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每日的粮草军需就已经让他感觉到头昏脑涨了,现在国内还这般的不安稳,校事府还非要在天狼实行什么商战灭国。
各种花销弄下来,他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现在黄元本来是要去将阴鬼宫的长老鬼枭请来的,但是鬼枭没有出现,他们自己反倒是被杀了一个一干二净。
鬼枭也已经不知所踪了。
他们只知道鬼枭突然跑了,却是并不知道鬼枭现在去了哪里,所以众多朝臣才是这般的头痛不已的。
当然,若是他们知道鬼枭这一路躲躲藏藏的跑回了阴鬼宫,恐怕他们的头就会更疼了。
“查!”怒火升腾的糜臻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考虑,“严查,必须严查,周围所有的州郡全力配合校事府和廷尉府中人,全力探查黄元之死!”
死去的黄元不单单是一名车迟国的谒者,还是一名对于车迟和阴鬼宫都十分重要的证人,若是黄元死了,在阴鬼宫方面,朝廷也会陷入被动之中。
就在众人要领命而去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陛下不可,陛下不可啊!”一个年岁颇大的臣子从朝堂的末端站了出来,“臣请陛下三思而行,此事需查,但是决不可大张旗鼓探查!”
看着那老臣的官服还有之前站的位置就知道他不是什么上档次的官员。
此事他站出来反对这件已经得到了满朝文武都确定了的事情,自然是让人不由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你是何人,竟敢出此狂悖之言,还不退下,小心吾皇将你知罪!”
还不等糜臻说话,一旁就已经有大臣开始了咆哮,维护着朝堂的尊严。
“陛下!”那老臣没有在乎别人说什么,而是朝着糜臻继续跪拜着说道,“陛下请听老臣一句肺腑之言之后,再做决定那也不迟!”
糜臻看着这个压根就没有什么印象的老臣,不由的有些不悦的说道。
“一句肺腑之言?既然如此,朕就许你说上一句!”
听得出来,糜臻此时的心情是真的很不好,不过这也是难免的,毕竟连番出现这种事情,换成谁,谁的心情那也好不了。
“陛下,老臣只想问问陛下,若是我等大张旗鼓追杀凶手,那我等将阴鬼宫置于何地!”
“胡闹,我等追查黄元大人之死,与阴鬼宫有何关系!”
“等等!”糜臻止住了刚刚怒喝的大臣,而是看向了那个跪在地上头都不抬的老臣,幽幽的说道,“你继续说,和阴鬼宫有什么关系!”
“陛下!”老臣知道自己打动了糜臻,便继续说道,“刚刚那校事府的抵报老臣也听了几句话,黄元大人乃是被精锐士卒击杀,不知道那阴鬼宫可有这等实力?”
“阴鬼宫那是鬼道宗门,虽然实力强劲,手段诡异,但是他们却是不可能有这等精锐士卒存在的。”
糜臻直接回答了那老臣的话语,对于这一点,莫说糜臻,其他朝臣也是明白的。
不过现在糜臻还是没有完全明白这个老臣想要说什么,而有些老臣的脸色已经变了。
“陛下,若是黄元大人并非阴鬼宫之人所杀,他又死在了我车迟的境内,不知道可否会是天狼之人或者沧澜之人?”
“不可能!”糜臻再次否定了这个说法,“他们或许有人手探子潜伏进来打探消息,但是他们绝对不可能将强弓劲弩,大刀长矛这种兵刃带进来,这不可能!”
“那黄元大人之死,既不是阴鬼宫的人所为,也不可能是敌国所为,剩下的便只有我等自己的家事了,就算不考虑家丑可否外扬,最简单的鬼枭可还没有一丁点的动静儿呢!”
这才是老臣要说说出来的,鬼枭不在,谁也不知道鬼枭此时已经跑回了阴鬼宫。
“若是现在大张旗鼓的搜素杀害黄元大人的凶手,那么这产生的动荡很可能会让我车迟也跟着动荡不安暂且不说,阴鬼宫之人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也一定会拿鬼枭之事生事,陛下,我等不得不防啊!”
老臣的话到这里算是说完了,糜臻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刚刚光想着彻查,忘记了这件事会引发的动荡确实太大了一些,而且还有不小的隐患。
“依你之见,我等应该如何?”糜臻突然变成了一脸的小模样,看着那老臣说道,“你且看看现在我等应该如何去做?”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我等自然不能就这般将这件事放过去,所以查是一定要查,要彻查,但是这彻查我等确实不能大张旗鼓,相反我等还要小心翼翼的探查下去,这样才能避免我等和阴鬼宫所产出的动荡!”
那老臣说的有理有据,颇有几分道理,也的确是打动了皇位上的那位糜臻。
糜臻沉吟良久之后便点了点头,“你若是这么说倒是也对,但是仅凭着校事府的人手,却是很难完成!”
这倒不是糜臻突然打压校事府,而是现在的校事府的确是有些后继乏力。
艳姬夫人带着绝大部分的校事府人员和几乎九成的精英去往了沧澜边境。
自从车迟开始了第二次崛起之后,沧澜也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疯,一下子他的势力成倍的增长,之前两个元帅足够抗住的边疆,现在却是三帅同时在场。
车迟国最新的五名将除了铁壁将军坐镇京师之外,剩下的尽数在边疆之中,再加上校事府,这才勉勉强强和沧澜国打了一个平手。
现在校事府能够勉强稳固车迟国的国中大局,已经是很让糜臻惊讶了,至于再多的,糜臻真的是对他们没有抱有多少希望。
若非是因为他们已经看出来了沧澜国已经开始了外强中干,恐怕现在就准备打和了。
现在让校事府的人去彻查这次案件,不是糜臻看不上他们,在糜臻的眼中,他们或许还真的不行,还真是差了不少。
若是他们能够查出点什么来,恐怕也不会满脸尴尬的将那么一份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评价的抵报来。
此时若是将这件事再次交回给校事府,恐怕他们还真的做不到。
就在糜臻犹豫的时候,那名老臣再次说道。
“陛下,若是觉得校事府的人办事不利,我等是否可以考虑动用廷尉派人不派兵进行辅查!”
这个提议让糜臻猛地吃了一惊,还真是有些惊讶了。
所谓派人不派兵的辅查就是说,廷尉府的人马只负责派出得利的捕头,然后借助校事府的人马进行暗中查探这件事。
这样做的话,动静闹得不会那么大不说,最重要的是,能够将这件事完美的解决。
校事府的人缺少的乃是精锐,而不是人手,其他的暂且不说,校事府麾下的各种暗探,便是现在车迟国朝廷中的所有部门加一起恐怕都不能比拟的。
毕竟校事府乃是糜臻用来监察天下的部门。
所以说,只要给现在的校事府些许精锐人手,他们便能开始恢复他们最应该展现出来的作用。
“好,好,好!”糜臻连续的说了三声好,也算是同意了那老臣的这种说法,同时也看向了面前这个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臣子。
“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官职!”
“回陛下,臣乃是御史言官杨洪,半年前被涪陵城举荐而来,担任言官御史一职!”
御史言官,俗称喷子,专门挑皇帝以及诸多大臣文武的过错,也是为了能够时刻提点这群文武百官谨言慎行的。
而杨洪则是在三十余位御史之中最为不起眼的一个,年纪大,性子慢,平素里他就是最谨言慎行的哪一个人,可以说毫无情趣。
这种人,他怎么也不会被同袍认可。
如今,这个不被人所承认和认可的老人,终于有了一鸣惊人的机会,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天开始这个叫做杨洪的老家伙,就入了糜臻的眼睛。
在九品中正制愈发完善,在世家之力愈发壮大的车迟国,糜臻需要一些自己的人手,这个看似没有什么背景的杨洪,或许就是未来糜臻的宠臣了。
“御史言官,好!”糜臻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着急给他封赏,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声,“朕知道你的名字了。”
说完之后,糜臻看着麾下也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事情了,最困难的事情也已经找到了办法解决,那么剩下的事情也就好办了,糜臻一声令下,大家就散朝而去了。
众人陆续走出了大殿,杨洪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和往常一样,就站在大殿的门口,等待着众人陆续从他的身边走过,然后最后离开这座大殿。
平素里没有人注意的老家伙,此时却是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和目光。
今日无论官职大小,无论能力高低,只要路过宫门的那一刻都会朝着杨洪微笑行礼。
虽然说糜臻最后没有对他有任何的封赏,但是这在他们这些久经官场的老狐狸的眼中,简直就是最大的封赏了。
最后糜臻说了一句,他记住杨洪这个名字了。
这句话代表了什么,简单来说,那就是简在帝心!
只要被皇帝糜臻记住的人,就会得到他更多的关注,同时日后有了机会,他就会得到更多的空间。
只要这个家伙不是什么狂傲无能之人,杨洪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至于杨洪是不是狂傲无能之人,看看刚刚在大殿之中侃侃而谈,那种敏锐和能力,那种看到机会就一把抓住毫不放松的架势,也不会是一个无能之辈。
至于狂傲,看看现在这般的平静无比,给他们垂手而立的杨洪,他们就知道这个词语和他杨洪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般谦逊有礼,能力出众的家伙,再加上简在帝心的优势,恐怕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杨大人!”最后走出去的是他们御史台的诸多同袍,这些平日里看都不看他一样的同袍,此时却是对着他言笑晏晏,“不知道今晚我等可是有幸能够和杨大人共饮一杯?”
杨洪看着这群同僚,只是深深的躬身行礼,“老夫深知喝酒误事,自过了而立之年,再也没有喝过一杯酒水了,诸位,对不住!”
杨洪说完之后,还朝着他们轻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恭请他们离去。
若是换做平常,杨洪敢这般的不给他们面子,恐怕什么难听的话语,甚至是弹劾的奏章就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可是今日,被杨洪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之后,众多御史台的同袍竟然争相和杨洪诉说,他这般做实在是他们的楷模。
这一幕,让杨洪不由的有些心中嗤笑,只不过他的嗤笑却也没有保存在自己的脸上,他的表情一如平常一般。
当天,皇宫之中传下令来,廷尉府里的天地人三位名捕暂时借调校事府,配合校事府的探子查探黄元被杀之事。
同时告诫他们不得惹出任何的乱子!
众臣都以为这只不过就是一场小小的命令,只有司徒府的老祖宗,前任车迟国丞相大人司徒浩听到这句话之后颇为激动。
“老夫就一日未曾上朝,怎么会发生这等事情!”
因为亲手将自己的一脉子孙后代斩杀了个干干净净,虽然最后他也是十分的狠心,但还是因为这件事而没有抗住。
在坚持了几日之后,这位老臣终于是扛不住了,病倒在了床榻之上,虽然说修整了一天之后他就已经缓解了过来,但是这一天他发现出事儿了。
面前的几个人都是有资格上朝的司徒家的几个子孙,虽然官位此时都不算高,但是还是能够告诉他,在这个朝堂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叔父您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司徒浩的侄子司徒弃轻声说道,“谒者黄元在荒郊野外被杀,校事府前往查探却是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陛下因为担心黄元之事让阴鬼宫的人多心,所以才只让校事府的人前往查探此事,但是校事府现在人手根本不够,无法完成陛下的人物,所以才让廷尉的名捕出面,将这件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
司徒弃说的十分轻松,但是司徒浩的眼睛却是越来越大,甚至到了最后他的嘴唇都有些轻微的哆嗦。
“糊涂!”司徒浩一声大喝,然后猛地站起身来,“给老夫更衣,老夫要入宫面圣,老夫要入宫面圣。”
司徒浩已经有些癫狂的模样了,此时的司徒浩努力的提起气力然后就要入宫面圣。
他也是有着不菲的修为在身,按理说他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孙权给他的却是一道无论怎么选择都会伤心的选择题。
是屠灭一脉子孙,还是连累一个家族。
世人皆说修者无情无义,只修炼天道自然,但是谁又能够真的绝刀绝情灭性,无非就是隐藏的深罢了。
此时的司徒浩就是因为隐藏的太深,而被这种感情将自己的心给冲乱了。
他已经是一个知天命的老人了,这个老人就算曾经是一个杀伐果断,敢于算计整个天下那又如何。
当这个老人亲手斩杀了自己的孙子,屠灭了自己的妻妾,儿子,儿媳等等上百人,还有足足数百人的奴仆侍女。
天下最毒的刀,就是自己心里的那一刀,而孙权给他的就是心里的那一刀。
为了能够让司徒浩成功的躺下,孙权也算是费劲了心思。
看着阻拦自己的家中子侄,司徒浩更是勃然大怒,“你们都是一群糊涂蛋,那群朝臣们不懂,难不成你们也不懂么?
廷尉府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天下明面上律法最严肃的地方,但是校事府是什么,那是超越了律法而存在的地方。
你们让一群廷尉的人去管理校事府,杀害黄元的凶手还没有找到呢,校事府就先一步垮台了!”
司徒浩不愧是老丞相了,一眼就看透了这里面的算计。
杨洪是廖立送到朝中的举荐之人,然后他也是和廖立等人一样的,他的目标是朝中。
和廖立与杜恕两个人不同,杨洪专攻的就是朝堂谋划之道,别的本事暂且不说,这如何在朝堂之中立足,如何让皇帝记住自己,重用自己,他应该是几个人之中学的最好的那个人。
之前李鍪在进入涪陵城的时候,告诉过李浑,他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律法是怎么玩的。
李浑一直以为他要在涪陵城动手,未曾想到李鍪从一开始就要在天狼的朝堂之上弄出一番动静。
律法最怕的就是执法者主动去破坏,因为这么做就可以直接摧毁百姓对律法的信心。
而执政者最怕的就是碰到那种谨遵律法的愣头青,因为这种人水泼不进,不管如何做他都不按照世间所奉行的“规矩”办事。
而李鍪的目的就是,要将他们给糅合在一起,破坏律法的和执法者在一起,那种火花,是会要人命的。
本来暴怒无比的司徒浩,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看到了面前的几个子侄,看着他们没有任何意外和震惊的模样,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个世间永远不缺乏天才,他能够看出来的事情,其他人自然也能够看得出来,其他人看出来了,却是未必会和自己一样去制止。
“你们早就看出来了?”司徒浩看着自己家中的几个小辈,“你们是故意不言不语的?你们这就是...你们这就是....就是....”
司徒浩想要说出什么话来,但是却最后只是不停的喘息,不知道那个词语该怎么表达出来。
“我等也是为了家族!”最后还是侄子司徒弃鼓起了勇气,“校事府检查天下,对于我们的监察,也实在是太过于严厉了一些!”
看着其他人也是这种想法和认可的表情之后,司徒浩突然再次失去了力气。
“你们可知道校事府存在的目的是什么?那是为了能够遏制我等的野心!”司徒浩寒声说道,“若是校事府不在了,那又有谁能够遏制世家的野心,又有谁....”
“叔父!”司徒弃突然大声说道,“就算没有校事府,世家仍然存在了这么多年,我们自然有着我们的行事准则和规矩,我们自然有着我们的底线,校事府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看着信誓旦旦的司徒弃,这个老人家突然闭上了眼睛。
“你们,还有外面的那些人,都是这种想法么?”
几个人没有说话,但是这个时候的沉默,又何尝不是一种默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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