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传消息的人来的时候,楚泽还在做告解,来人怕冲撞了楚泽,愣生生在殿门外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把风尘仆仆的役兵大人等出来,他只是负责传话的卫兵,站在楚泽面前难掩紧张,反复左手捏右手,楚泽耐心地听他把前因后果说完,还很有礼貌地对他说了句:“多谢。”
卫兵觉得传闻中对平民倨傲狠戾的楚泽·席勒并非所想那样令人讨厌。
楚泽和爱德华那位满脸病色的父亲德亚老爷一起抵达留心院,楚泽不太懂人情世故,可看得出德亚老爷碍于他是白迦监护人,所以忍住了痛骂白迦的冲动。
病房里除了昏睡不醒的白迦和爱德华,只剩下负责给两位学生注射镇定剂的医师蒙森。他是梅娜的指导老师,年轻有为,来自古老的诺亚家族,虽然这个家族已经彻底没落,但其追求智慧的品格和习性代代流传。
德亚老爷对蒙森这个平民却没好脸色,一边像破旧风箱似的喘,一边质问蒙森他儿子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蒙森不卑不亢的样子令德亚老爷更加心烦,蒙森说:“爱德华少爷并无大碍,等药效过了自然就醒了。”
德亚老爷坐在轮椅里流汗,嫌弃病房太闷太热,蒙森和他周旋着,说些讨巧的话,配合管家劝走了德亚老爷,让他去医学部的办公室休息。
楚泽瞧了瞧白迦的状态,脸上的伤最严重,右眼红肿,挨着太阳穴的地方则有一块儿淤青,鼻梁上也有伤痕,衬衫已经脱了,左肩上缠着纱布,暂时没有血渗出来,和之前白迦在松石城受的伤比起来不算什么,但白迦皱着眉头,嘴里还在低声说着胡话。
楚泽问:“蒙森,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告诉我消息的卫兵并不清楚内情。”
蒙森耸耸肩说:“很简单,爱德华临近越轴边缘,刚好遇到你家的小孩,就打起来了。”
楚泽想问什么,蒙森连忙拍拍胸脯说:“放心吧,没有人知道你家小孩也做过脊柱螺旋手术,多亏是梅娜来告诉我的,万一换了其他人……楚泽先生,后果我无法想象。”
对啊,万一被发现了,留心院暗中筛选培养役兵的秘密就会公之于众,所有居民会发现原来自己的孩子、邻居、朋友都有突变成僵尸的风险,当初设立留心院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分走枢密院的一部分兵权,从留心院出来的役兵,第一忠心的人是皇帝而非枢密院长,并签署了终身保密协定。
楚泽看向蒙森,摇摇头说:“不会这么巧。还有,他不是我家的小孩。”
“哈哈,逃不过你的眼睛,爱德华最近的状态都不太对劲,我特别留意了一下,”蒙森不介意楚泽的反驳,笑着说,“我听见动静,丢下一教室的学生就跑出来了,正巧碰见梅娜,得亏我先到一步。”
这时白迦喊了声“楚泽”,楚泽回过头去,才发现不过是白迦的梦话,蒙森这时问楚泽:“你受伤了?”
楚泽垂下眼眸说没有,这次的任务是去清理亚门级僵尸群,他负责配合灰狼小队,但灰狼小队不喜欢他这个外人,所以把他当作弃子,导致他一路被僵尸围困,没受伤,但很累。
这样的事情不是孤例,他在光芒城内很难得到信任,包括皇帝也露出了想放弃他的倾向,因为他曾经是“叛徒”。
背叛,盘古大陆最令人唾弃的行为,楚泽也唾弃自己。
“我说,你也得好好照顾自己嘛,现在白迦跟着你,你有什么差池,他可会跟着受苦。”蒙森继续说。
他们的关系曾经很好,蒙森曾经还和他一起去执行过初级的外派任务,但碍于各方面压力,蒙森还是与他疏远了。
楚泽点点头,问:“我申请的替换元件批下来了吗?”
“还没有吧?”蒙森负责给楚泽更换脊柱螺旋内的元件,很清楚申请手术的流程,如果没记错,楚泽明年才需要更换元件,流程得走半年,而楚泽一个月前才突然申请,理由写的是:绝密任务超载,需提前替换元件。
蒙森忽然反应过来,看向楚泽问:“你是为你家小孩申请的?我刚刚查看他的螺旋时,发现批次是10年前的。”
楚泽的表情淡淡的,仿佛这并不是一件违规的事,而是治疗感冒这种小病,蒙森屏住呼吸思考了几秒钟,心想拒绝比同意要难得多,楚泽决定了的事,四辆客车都拉不回来,“好吧,楚泽先生,那你自己的元件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楚泽搭在火刀上的手动了动大拇指,摩擦着刀柄。
言知离开房间后,白迦又睡了过去,睡得不太踏实,总觉得有人盯着他,梦里还看见了一条蛇,蛇朝他袭击过来时,他抓住身旁的树干向后一躲并同时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过来。
楚泽倒映在他眼睛里,视线下移,他发现自己抓着楚泽的手,手掌很凉,他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立刻甩开,本想起身但被肩膀上的伤口牵扯着嗷嗷大叫起来,楚泽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蜻蜓点水,嘴角微微一弯的时候那双很冷的绿色眼眸里会有一瞬的柔情,这点柔情落在白迦的视线余光里,变成一撮火苗。
“做了个噩梦。”白迦重新躺回去,并抓着被单挡住自己没穿衣服的上半身看着楚泽。
楚泽还没习惯他的目光,移开视线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白迦便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说‘滚开’的时候。”楚泽回答。
“嗯?”白迦抬手摸了摸下巴掩饰尴尬,解释道:“我梦见一条蛇朝我张开血盆大口,好可怕啊,不过你不能想象吧,毕竟你……”
“不,我能,”楚泽忽然急切地看着他,问:“最近有什么陌生人来找过你?”
“啊?”白迦迟疑了一下,为了尽量不在楚泽面前显得这么蠢,他的大脑疯狂搜寻着线索,最后,记忆深处他看见图书馆那间昏暗的陈列室,陈列室里有许多武器,而在门边,门边……
“有一个人,红头发绿眼睛……的人找过我,但我……忘记他和我说过什么了。”白迦努力回想着。
楚泽的神色微微一变,白迦偷瞄他一眼问:“你是在生气吗?”
楚泽摇摇头,并对他说:“你趴着。”
“什么?”白迦不敢置信地问。
“翻身趴着,我检查一下你的脊柱螺旋。”楚泽已经站了起来。
“啊,这不太好吧?”白迦的耳朵脖子跟着一起红。
“有什么关系?你小时候也是我帮你检查愈合情况的。”楚泽不解地说。
白迦咽了口唾沫,在被子下艰难地翻了个身,楚泽靠近了一点,白迦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乱云花的味道,看来楚泽很喜欢,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他感觉到背后一凉,不自觉肌肉一紧,“嘶——”,他的伤口貌似裂开了。
“别紧张。”
任谁都会紧张好吧,白迦几乎要把头埋进枕头里了。
手指尖碰到螺旋边缘的时候,白迦还是激灵了一下,但楚泽没有管他,继续用手指绕着螺旋划了一圈,白迦稍微躲了一下,说好痒,楚泽不知道按住了螺旋的哪个位置,白迦听见一声非常轻微的“嗒”的响声,紧接着他感觉脊柱内部涌进一股凉意,楚泽伏低了身体,白迦终于受不了了想要翻身逃走,楚泽眼疾手快,一手按住他的脖子一手稳住他的腰,问:“怎么了?疼吗?”
语气在白迦听来无辜又无知。
“没……没什么,你快点。”白迦闷在枕头里说,腰上的手掌被他的温度灼得热起来。
楚泽把螺旋复原,起身站在一旁,见白迦久久地不转过身来,便问:“你这是?”
“你先出去。”白迦说,还挺没好气的。
楚泽愣了一下,但没多问便转身走了。
等那股淡淡的香气消失,白迦却又觉得寂寞,他微微蜷缩起来,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觉得自己很脏。
一开始,白迦觉得自己生病太久会麻烦言知和楚泽,等言知回留心院后,楚泽照顾了他两天,称不上细致,但白迦很受用。
白迦坐起来吃饭,一边吃一边瞟楚泽几眼,楚泽站在窗边,背后长眼睛似的对白迦说:“你想问什么直接问。”
“哦哦,你下次什么时候走啊?”白迦问。
楚泽拉上窗帘回到床边,白迦停下他单手吃饭的狼狈样子,楚泽好奇地问:“你不希望我留在家里吗?”
白迦知道楚泽没别的意思,但他自己就是从这样的话里听出一股哀怨之意,他那颗容易泛滥的同情心开始撺掇他,他连忙解释:“我很希望啊,我就是怕你又不做声地去执行任务了!”
这番真情流露的话被楚泽的沉默弄得很尴尬,白迦又红了耳朵,开始扒饭吃。楚泽看出了他的害羞,想到自己小时候对老师的那种依恋,很陌生的感情了,这么久以来孤身一人,几乎磨掉了所有的感情牵绊,只有这样他才能好过一点,不被愧疚和悲伤冲昏头脑。
“我这次,”楚泽学着老师的话说,“会留久一点。”
白迦笑起来,被呛到了,楚泽转身去给他倒水,递水过去的时候他发现白迦低着头,像是一只小狗,他有点想伸手揉揉他的头,这时莫尔在窗外叫了声,楚泽忍住了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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