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正式加入天使班之前,言知必须通过“返乡”仪式,卡萨帕提前让负责仪式的职员在更衣室准备好了花环和一件缀满鲜花的白色连衣裙,还有一个经过工匠精心制作的巨型达兽蛋,达兽蛋底部被钻出小孔,蛋清和蛋液流尽后,工匠会用上好的手艺拆开蛋壳,把一盏由引燃器驱动的夜灯安置好后,再将蛋壳修补成完整的椭圆球。
夜幕降临之时,神殿中心的小道两旁点上了两排蜡烛,神像下方的底座左右两旁也点了两盏烛台,卡萨帕困倦地站在神像前,他一直都对返乡仪式必须在夜晚举行这件事感到不满,特别是当他那天特别困的时候,他觉得教令卿这份工作真是折寿。
凌晨12点的钟声响起,言知从靠近大门的那间更衣室走出来,此时她换下了平时穿的却城长裙,头戴花环、身穿圣衣、手捧椭圆形的光蛋,沿着前方的光路一步步朝卡萨帕靠近,等她到了卡萨帕做祷告的讲解台下方时,卡萨帕清了清嗓子,对她说:“人子言知,抛弃凡俗肉胎,拥抱自然之根,自愿以灵魂奉养我们的神蔓德拉,我以蔓德拉的名义,询问人子言知三问题,只为救赎,不为私利。”
卡萨帕吸了吸鼻子,继续念道:“人子言知,向上看是何物?”
言知抬头看向卡萨帕身后的神像,神像背后的穹顶下,抹上了金色粉末的飞鸟正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不知画师用了何种涂料,飞鸟似乎正在振翅,下一秒就将从黑暗中飞出来,言知依照楚泽给她的讲解答道:“飞鸟,天外之物。”
卡萨帕点点头,接着问:“人子言知,向前看是何物?”
“巨蛋,宇宙的起源,世界的心脏,大陆的中央。”
卡萨帕再问:“人子言知,向下看是何物?”
“植物,花朵,根脉,不可脱离土壤之物。”
卡萨帕克制住打哈欠的冲动,强打精神问:“人子言知,肉胎的秘密你已知晓,蔓德拉神将引导你前往花园,请你虔心跟随神的指引。”
言知听完,连忙闭上眼睛,双膝着地,将巨蛋举过头顶,大声念道:“呼唤我们的神蔓德拉,祝愿我们的神蔓德拉,信奉我们的神蔓德拉。”
约过了两分钟,卡萨帕呼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咔作响,言知抬起头来看着正从讲解台上走下来的教令卿,有点迷茫,按照楚泽的说法,她应该静默十五分钟,直到手臂麻木,那意味着蔓德拉神取走了这副□□凡胎,从今往后将保佑信徒的灵魂。
“起来吧,孩子,不用拘谨,蔓德拉神很宽和的。”
言知听完便站了起来,恭敬地鞠躬,称呼卡萨帕为教令卿,卡萨帕托住腰往后微微一仰,脊骨也发出咔咔声,这下总算舒服了,他对言知说:“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女孩子们住的地方。”
“白迦哥哥还在……”
“今天不能再和亲人见面啦,来吧,孩子,想必也累了,啊~反正我可是累了。”
楚泽也说过,仪式结束后,她不能回头,在蔓德拉神面前做出回头之举,是违背教义之举,如果碰上严苛的教令卿,可能会被开出教籍,这样的人在世俗生活也没有身份,最后会被逐出城市,死在斗林中。
言知忍着回头的想法,跟在卡萨帕身后一步一步走到了通往信徒居所的门前,前年,留心院的工程师对神殿里的通道做过一次改造,从前需要用人力打开的大门,现在只需要拉动墙壁上的一个枢纽把手即可,言知听见墙壁中齿轮摩擦的声音,随即大门洞开,一阵风吹来,卡萨帕走了进去,紧跟着是言知,齿轮反向转动,门又关上了。
白迦和楚泽这才从更衣室中出来,朝着大殿之外走,守夜的信徒拢了拢身上的蓝金两色的长袍,对着楚泽行了一个祝愿礼,楚泽同样回了一个,白迦跟在他身旁无所适从。
等他们走远了,楚泽说:“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就好,不要总是看我。”
白迦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他大步跟在楚泽身旁,问:“为什么蔓德拉神不让信徒回头?”
楚泽答道:“据《蔓德拉大典》记载,当日蔓德拉神遭到背叛,在离开天上花园之际,如果回头,就会被大火熏坏眼睛,所以此后神不愿回头,不愿想起大火,不愿想起被人背叛的痛苦。”
白迦想了想,说:“不回头的话,也就是忘掉从前的意思?”
“嗯,”楚泽点点头,“你的理解比较深刻。”
“嘿嘿。”白迦有点开心。
他们走上了回家的路,最近这段时间,白迦已经把周遭的环境摸得一清二楚,哪个街区的食物价格最便宜、哪个街区乘车最方便、哪个街区的地价最高……他像是出于某种本能,必须对自己身处的环境了如指掌,否则就会惴惴不安。
已经快临近7月,天上的蟾变成了弯钩状,如果是在白天,人们抬头时,在弯钩的东西两侧各有一个黯淡的影子,那分别是兔子和螈,再过几年,兔子、螈、太阳——也叫公鸡——就会同时在白天闪耀,日光将刺破斗林里的所有阴影,让所有僵尸无所遁形,那将是人类获胜的世纪,但干旱和饥荒也会带来灾厄,除了城里的贵族有办法抵御长达60年的白昼外,其余的人会在一年年的炽热和饥饿中死去,对白迦而言,三日凌空的胜者只有贵族而已。
他不由得想知道楚泽的看法,问道:“楚泽,如果兔子和螈回来了,我们会去哪里?”
“重新开启地堡。”楚泽淡淡地说,竟全然不为这样的未来所影响情绪。
“地堡?就是现在被僵尸占据的空洞巢穴吧?”
“嗯,你见过?”楚泽似乎有点兴趣。
白迦连忙说:“没见过,但以前听过,说是禁区,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也无法靠近。”
白迦又问:“你也不能靠近吗?”
楚泽觉得他语气里的期待很怪异,答道:“不能。”
两人刚到住宅,白迦三两步上楼准备拿换洗衣服,他已经流了一身的汗,这时楚泽在楼下稍微仰着头看着他的背影,把他叫住了。
“怎么了?”白迦两手撑在二楼平台的栏杆上问。
“后天我要去执行任务,在此之前我要送你去留心院,今晚你把东西收好,以后就住那边。”
说完这话,楚泽发现白迦的脸色明显变了,那些脸上常常带笑的人是不容易隐藏自己情绪的,他正等着白迦的回应,白迦却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门被用力关上的时候,楚泽突然发现自己在生气,自他打算忘记自我以来,很久没有感受过“麻木”之外的情绪了,这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感受,陌生到他的记忆瞬间拉回12岁以前的日子,因为安德烈丢掉了他养的仙人球,他生气地揍了安德烈,安德烈流着鼻血去找他们共同的老师,老师罚两人抄了一整本《蔓德拉大典》,楚泽一边生气一边抄,下笔重了不少,抄完后手部酸麻,心中的气也消了。
可现在他已经22岁了,安德烈再也不敢丢掉他的东西,老师早已不在,《蔓德拉大典》他可以全本默写,但“生气”的低级程度,仍然和12岁时一样。
他就在沙发边站了许久,最后选择去泡澡,没多一会儿,他便把刚刚的事忘了,又变成那个毫无破绽的楚泽·席勒。
最近他奔波忙碌,难得的睡了个好觉,等他被莫尔敲窗的声音吵醒时,刚刚六点,是个阴雨天,乌云密布,小雨缠绵,他起身打开窗,莫尔告诉他白迦刚刚提着行李箱出门了,楚泽猜想白迦是想离开,那不行,最近僵尸的动作频繁起来,就像是在白昼周期到来之前垂死挣扎。
楚泽拉开房门时,发现地上有一些灰,他觉得奇怪,捻了一点在手指上,很绵密,残留着一股安神的香气,像……却城的香料,他突然发现自己低估了白迦,白迦留下了言知的香料,还在他房门前烧让他睡得沉好趁机溜走。
他就穿着宽松衬衫宽松长裤冲出门去,小雨黏在他身上,浑身不自在,雨雾遮住了白迦的身影,莫尔从雾中飞回来,告知楚泽白迦到了第三车站,正在购买车票,但他没有合法证件,乘务员已经叫了巡逻兵。
楚泽加快脚步往前走,雨的味道里始终带着那股香料味,他觉得心中宁静,想起10年前的那场大雨,大雨浇灭了中心城的火,玻璃花房付之一炬,他从此再也不养仙人球。
等他感到车站的时候,认出他的巡逻兵被吓了一跳,连忙问:“役兵大人,这是……”
“刚刚的人呢?”楚泽问,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小了几岁。
巡逻兵招呼自己的下属过来,下属说人已经送到裁判所去了,楚泽的脸色有点吓人,人微言轻的下属问:“怎么了,我们抓错人了吗?”
楚泽没有解释,只是让两人带他过去赎人,巡逻兵听完立刻照办,售票员递给他一把伞,他接在手里撑开,黑色加重了空气中的阴影,人走在大雾里,随时被吞噬,悲伤,雨天好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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