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两人达成一致,推门出去,门外秦六郎等着他们,秦六郎也收到了姜武帝的指令。
“陛下让你今夜在岚城郊外的甘河坡等他,他私下与你会面。”秦征道。
“好。”韩毅钦点头道。
秦征显然也怔住了,没想到他会就这样答应,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就不怕前方是龙潭虎穴?不过,想当初他为了求医敢只身勇闯他们姜国大营,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上天入地,好似没有他韩毅钦不敢去的地方。
姜凝倏地拉起他的手牵他进屋,阖上门,与他说:“还是要注意安全。他如今毕竟是个帝王,你还是不要说让他退位给我,天下统一这种话,他或许觉得自己帝位不稳,太子夺权篡位。”
韩毅钦眼中含笑得注视着她,静默了片刻,心中被她的只言片语溢满温暖,这姑娘,哪怕对面是自己父亲,她仍然在替他考虑,考虑他的安危。
她如此倾心相待,他也希望翁婿和睦,如此,往后余生,她不仅能有他这个夫君宠她,还有父皇母后。她往日那些心中残缺,皆是因年幼便孤苦飘零。若能重获亲情,弥补过往那些缺失,她或许能重塑自我,真正获得解脱与快乐。
“你放心。”韩毅钦说。
姜凝眼神闪烁,仍有疑虑。
“若他不想退位,那你留在这儿,做这儿的女帝?”韩毅钦问。
姜凝心中早有决定,道:“别让他退位了。我留在你这儿,嫁给你,再劝父亲放下兵戈,两国修好。顾太医或许能将我医好,我便与你一生一世。”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回应嫁给他,韩毅钦大喜,激动不已地将她搂进怀里,“不是嫁,若留在这儿就是女帝!”
“双帝吧。我不舍得压迫你。”姜凝哪舍得压迫他,平等才是长久的关系。
白日午后下了一场雨雪,夜空被雨雪洗过透着一股彻寒的冰凉清冷。
之所以选择甘河坡,因为那是一个很难埋伏也很难隐藏的地方,四面八方空旷可视。
姜凝与韩毅钦两人共骑,秦征单骑随行。
马蹄扬起雪泥,寒风掠过旷野。
三人到了约定地点。
驿站里尚无一人。虽然这驿站简易到似个亭子,但却是有墙能遮风的。即使如此,韩毅钦一下马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马上的手炉取下来塞到姜凝手里,供她暖手。
三人在驿站里等着,秦征与韩毅钦怀里抱着剑环臂,各自站在门的一侧,像两座门神。姜凝则在后方躲避风寒。
不一会儿,寂静的夜中传来了马蹄声。姜凝闻声后立刻起身,来到韩毅钦身边探看。
在孤寒的夜中,在清冷的月光下,远远能见着一人,纵马狂奔,速度极快,越来越近。
渐渐的,他的英伟轮廓愈加清晰。
“是你父皇。他独自来了。”韩毅钦看清了来人,转眸对她道。却见姜凝瞳眸氤氲着湿气,渐渐的凝聚成泪水。
时隔二十年,虽然那世的姜凝早已长成一个成年人,可是却是一个拥有不幸童年的成年人,她,甚至她的哥哥用了十年二十年的时间都没有将这份残缺补回。
一个父亲,对于当初才六岁的小女孩有多重要啊。那是遇到困苦艰难时的求助对象,感到委屈彷徨时的指路明灯,遭受压迫欺辱时奋起反抗的勇气源泉。
那是时时刻刻都能在自己身后的雄伟靠山。他与哥哥不一样。
哥哥很好很好,能给予年幼的她安全感,可她到底对他一直存在一份患得患失,而一个十分有责任感的父亲,是与生俱来存在的,从不怕失去的存在。
失去父亲,她是不幸的,能有哥哥,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今,这父亲再也不是清明节去祭拜的灰白照片,这父亲活灵活现的出现在她目光所及之处,一身雄姿,气盖山河,不顾危险,孤身前来赴约。
足以证明,哪怕他身居高位,他也从未忘记是她父亲。
马儿很快便疾驰到了他们眼前,随着“吁”的一声,马蹄高扬,马儿也就停留在驿站门前。
“陛下。”秦征单膝下跪迎君。
“起来。”姜武帝目光一直落在姜凝身上,翻身下马,便三两步的跑到了姜凝与韩毅钦的面前,他说:“六郎你在门外守着。”
语气还算平稳,却仍让人听出了那言语间的情绪起伏。
“是。”
门阖上。
夜忽然又寂静起来,驿站外的枯树上寒鸦哑声鸣叫,一片悲凉之感。可屋内,却上演着骨肉重逢的温情画面,饶是这两人再如何是个英才,也在命运的捉弄下折腰屈服,眸中压不住的热泪。
姜凝先从这种无语凝噎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含泪巧笑道:“爸,这是你准女婿,韩毅钦。可还满意?”
这淡笑中有欣喜有凄哀有感叹更有一份捉弄。
可能是在嘲讽吧。
老爸,你可真是玩的一手好计谋,差点坑死自家女婿,顺带差点掀翻自家女儿的保护伞。
这计谋,虚虚实实,一步算百步,不论何时都将自己处于进退自如之地,而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推至进退维谷之绝境。
就除了,这精心策划的无双计谋针对的全是自家人。
一声爸,姜武帝哪还能不知,她就是那个六岁小姜凝。
因为姜凝这句话,姜武帝那难得的潸然感性一哄而散,留下的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被揶揄的尴尬,破涕而尬笑道:“哈哈哈哈”
是啊。他道是韩毅钦找了哪个好对象啊,挑了哪家的好姑娘啊,明明是一姑娘家,却敢勇闯敌方大营,还凭借一己之力将他的大营搅得鸡飞狗跳。救出她的相好之后,便拍拍屁股一溜烟的消失在空中。来无影去无踪。
哪家的?
呵。
可不就是他姜泽海家的么!
韩毅钦也朗笑道:“倒是没想到再见武帝陛下竟成了我岳父。”
他深深作揖,以显恭敬,“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韩毅钦的笑声丝毫没有什么得意显摆之意,这拜见也是满怀真诚,可在姜武帝耳中听来确实尤为刺耳。
这个挖人心掏人肺之徒!
真当他是个尸体么?随他挖心掏肺?
小婿?
哼。
想得美。
姜武帝到底还是姜武帝,想占他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口是心非也早就习以为常。
这两人一人口口声声说是他女婿,一人口口声声自称小婿,他状似欣喜的接受这声称呼,笑得慈眉善目地扶起作揖的韩毅钦,道:“莫非朕不仅寻回了太子,还多了个女婿?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哈哈哈哈。”
人家弯腰作揖诚意满满,他姜武帝怎能扮演恶人,在重逢的女儿面前,降低好感度?
这个当初才六岁的小姜凝对他的友好程度几乎全看他如今的表现了,二十年前的六岁,还能记得多少?反观与韩毅钦,他们都生死与共,不离不弃了。
可是,他想有耳朵的人都能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言下之意:他要寻回太子,并且,韩毅钦想做他女婿,他也不排斥,前提是,他得是多个女婿,而不是女婿把他的太子抢走。
果然,姜凝与韩毅钦听得十分明白。
韩毅钦道:“岳父,我们这儿虽比不上姜国富裕,但我愿意为她竭尽所能,我拥护她为女帝。”
韩毅钦先说这个方案,毕竟,总不能上来就让他退位。况且,能留下姜凝是最好。
此话在姜武帝听来,态度摆的很明确。他愿意给予姜凝他所拥有的一切,但可能不包括愿意放她回姜国。
笑脸,那是端不住了。
这倒不是嫌弃他穷或富。
她说了算?
他闺女糊涂,他可不糊涂,这韩毅钦做了二十年的大将军,又怎可能真的全心为他闺女一个异国人而倾尽所有。更别提这时代的权贵有多少福利,左拥右抱,三心二意,皆披着繁衍子嗣的外衣而合法化。
说理都没处说!
女帝?都在你的地盘了,怎么样还不是你说了算?
“朕还未谢你救命之恩。”姜武帝并不顺着韩毅钦的话给予认可或者否定,反倒是引出另一个话题,“你救了我的太子,姜国俘虏的将士士兵可以全部遣返给你。”
算算可是有二十几万将士呢。
姜武帝的策略是利诱。他不要做棒打鸳鸯的恶棍,会被女儿记恨一辈子,他要用利益引诱韩毅钦自行放弃。那么,若是情伤就不是父亲的错了,一是臭男人的错,二是自己太过天真相信臭男人。
韩毅钦只是沉默,并没有兴高采烈地答应。
姜凝亦知她父亲那一手,这段时间时常琢磨姜国武帝陛下,倒是对职场上的父亲有了更多的认识,小时候被她哄骗得团团转的根本不是她真正的父亲,那是一个逗孩子的父亲,真正的父亲,他深暗人性,擅于权谋,如今看似随口之言,皆是深思熟虑过的。
“宸国常年战乱,百废待兴,黄金百万两,良驹十万匹,丝绸十万匹,择日便叫使臣送去。”
姜凝:“”
这走向,有点类似拿支票砸人的走向?
黄金百万两,够韩家军多年军饷无忧了,良驹十万匹,姜国常年与祁人交易,大草原上养出来的马儿是将军的梦想,丝绸十万匹,姜国丝绸在西域甚至更遥远的国度皆享有盛名。
可当真是要大将军把她卖了啊!
韩毅钦默然蹙眉。
“但,凝凝你得还给我,不能再带走。”姜武帝抛出了他的条件。用一个人来交换数十万战俘,甚至金山银山良驹丝绸,怎么着都是划算的。
可惜,韩毅钦并不打算答应。
“若祁国欲犯,小婿鼎力相助,如何?”韩毅钦回视姜武帝,不卑不亢道。同时,他掏出一份折子递给姜武帝,这折子记载着祁人要派祁太子亲自出使来拜访韩毅钦。意欲何为不言而喻,是想夹击姜国。
姜武帝打开折子,“啪”的一声阖上,冷哼一声,“你当朕打不过祁国?唇寒齿亡不懂?”
还鼎力相助?
大可不必。姜武帝对韩毅钦最大的愿望无非就是:趴好,别动。
别做那根搅屎棍,祁人他自会负责教训。
“岳父大人自然打得过,不过,牵一发而动全身。战事若拖延下去,姜国恐难以维持往年富硕。哪怕是岳父大人常年陷入孤军作战也会头疼”
姜武帝的武力值受到了质疑,炯目瞪了一眼韩毅钦,“还不是说朕打不过?”
韩毅钦:“”
“岳父大人自然不怕,但听闻岳父大人仁慈,不愿看到过多伤亡。若是韩家军站了立场,祁帝想必会顾忌一二,或许不会轻易发动战争。”
姜武帝眯了眯眸子,不满道:“所以,你建议我卖女求荣?”
“不是。只是,我韩毅钦绝不卖妻求荣。”韩毅钦果断否定道。“凝儿是我的人。”
狗屁他的人!
会不会说话?
越看越不顺眼,这小子!
“你宁愿劳心劳力帮着打祁人,也不愿意把凝凝还给朕?”
“抵御外敌本就是我们将士的职责所在。正如岳父大人所言,祁人一动,我们与姜国,便是唇亡齿寒。哪怕岳父大人施计占了我们北宸,我也不会在这个档口扯姜国后腿。更何况,成了您女婿,为感念您的养育之恩,小婿愿意既往不咎。”
战俘归顺了姜武帝,好吃好喝的在姜国,连徐立这等将领都真心顺服姜武帝,他又何必去要回来?
黄金良驹丝绸是够解决国家初立时的财政困难,可那也不过是解决燃眉之急,长期能解决财政困难的,只能靠百姓们提升生产力,而他需要做的是制定优良的政策,促进全民提升生产力。
于是,韩毅钦以富贵不能淫的铁血姿态,拒绝了金山银山,也拒绝了一条好走的平坦大道,选择了自力更生。
可这话,虽然达到了姜武帝对他的期望,也就是,趴好,别动。但实在不是姜武帝爱听的。听听听听,“这档口”,“感念养育之恩,既往不咎”?
也就是说若不是凝凝恰巧被他捡了,这小子还准备跟他干到底?
这又令姜武帝想起了韩毅钦的冥顽不灵:屡劝不降,不识时务。
这如今,韩毅钦是既想娶他的心肝太子,还不愿意投入姜国的怀抱。
异想天开,做的好一个千秋大梦!
他凉凉地笑了一声,“就不知韩家上下知道咱俩成了翁婿是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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