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旭日东升，铁骑上的一双丽影，衣袂猎猎，领着浩壮的兵马，照着绯红的朝阳，朝东行去。
看着阵势浩大，只不过明白人知道这组合有些怪异。
行军无数的韩毅钦第一次领着敌国的军队，往自己都城行去，心中难免觉得怪异。
他去了姜国军营，又被姜国军队护送回都城，怎么看都越来越像通敌之徒了。
不过，眼下，他也确实不会为了自己的清誉就鲁莽反抗，置怀里的人安危于不顾。
姜凝几次接触秦六郎的眼神，也觉得有些怪异。搞不明白秦六郎什么意思，哪有上赶着去人家敌方阵营的。
那儿好歹还有十万韩家军，也不想想自己这点兵马够不够。
别说五千，就是五十万也难。
秦六郎一点也不觉得怪异，他护送殿下，天经地义。就像曾经的很多次一样。他一路上都在思考究竟怎么样才能把殿下带回家。
思考了一路，路途也不远，他们于午后时分，到达了都城。
吴寒在城墙上见到韩毅钦带着姜凝回来，激动得无与伦比！
但再看他身后的队伍，那不是姜国军队么？
吴寒狐疑。
于是，他只身出了城门，亲自去迎接韩毅钦，倒是也很警惕没有大开城门。
“大将军！”吴寒单膝下跪行礼。
韩毅钦抱着姜凝翻身下马扶起他，“辛苦了。先生来了，姜武帝放了我。秦将军说要来接顾太医，便跟着来了。顾太医呢？我再请他看一次先生。”
吴寒答：“在韩府歇着呢。”
“好。那回韩府。”
韩毅钦转身望了一眼秦征，对秦征说：“还请秦将军在城外稍等？”
秦征道：“我一人随你们进去。”
？？？
几人都被他弄糊涂了，韩毅钦与姜凝对视一眼，心想，这秦将军是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挤？莫非这姜武帝也有什么疾症，所以，一定得确保顾太医能回去？那也应当不会这么爽快的借啊。
韩毅钦倒是觉得没必要拒绝，“行吧。那就请秦将军去韩府一坐。”
敌营的将帅愿意来他的阵营坐坐，他是没必要拒绝的。
秦征想，到了府上，顾太医恐怕不会立刻离开，会以殿下身体的理由暗示韩毅钦让他留下，直到找到机会单独接触殿下。时间一长，就一定有机会的。夜间，韩毅钦总不可能也盯着殿下。对上韩毅钦如何他尚不能确定，但他无声无息的对付普通守卫绰绰有余，更何况还有个擅长医术的顾太医。他们二人一个善武一个善医，一定能将殿下救回来。
到了韩府。
韩毅钦立刻召来顾太医，顾太医见到了姜凝与秦征，喜出望外。谢天谢地，他们家小祖宗看着好好的回来了。但他到底年龄没白长，演技比秦征优异，见了秦征，满脸纳闷：“秦将军来这作何？”
秦征正色回道：“来接顾太医。我担心他们不肯轻易放您回来。”
顾太医心中有数了，是不放心殿下在这边，跟着过来了。
那可真是帮大忙了！
他还担心他自己一个人不知怎么救他们殿下，这下秦将军来，他瞬间觉得重担卸了一半，两人平挑。
他不禁感叹这秦六郎重情重义，竟为了殿下单枪匹马就这么跟来了，这才是殿下门当户对的好归宿。
他们姜国人私下里也会谈论，陛下将如何安排太子殿下的婚事。
求娶的不乏邻国太子，单太子和祁太子皆三番两次来求娶过，但他们陛下不同意殿下外嫁。别说他们陛下不同意，就是满朝文武也不同意。
所以，陛下大概率还是在姜国境内找女婿。
纵观整个姜国，年轻一代中，最受陛下器重的就是秦六郎。日日带在身边，时常亲自授教，所以，大家都猜陛下看中的女婿大致是秦六郎。秦家或许也这么认为，所以哪怕秦六郎已经及冠，秦家也压根没有张罗秦六郎的婚事。
而殿下从小也是“征哥哥征哥哥”的喊，两人青梅竹马，关系好得很。
最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大概数去年姜国一桩针对殿下的暗杀事件，恰逢秦六郎与殿下在一起，为了救殿下身中数箭，竟还插着箭将殿下救回来了。
那箭还是他拔的，那叫一个血流成河啊，他家殿下都哭惨了。
直到后来殿下南下洛南出事，他再见秦六郎时也挺同情的，祖父去世，每隔多久又是殿下出事，秦六郎肉眼可见的消瘦。
他跟着陛下南下搜寻了一个月，日夜不眠，倒下过两次，都是他医治的。陛下也看不下去，一个月了，什么都没寻到，也知凶多吉少，带着他回都城去了。
如今见到了殿下，殿下却全然不记得了，还对敌国将帅韩毅钦情深义重，也不知六郎心中是何心情。造化弄人，顾太医也唯有不甚唏嘘。
韩毅钦：“还请顾太医再替她看一次诊，我想知道真实情况。”
顾太医心道：这个韩毅钦，倒也确实关心殿下。只是立场不一，注定没有好结果的。
“好。”
顾太医把了把姜凝的脉。
哎，就这身子，一时半刻都大意不得啊。就这身子，当初能救回来，救她的医者本事也是不小的。
顾太医道：“郭老的医术实属高明，老夫也骗不了大将军您，便如实告知：这身子，要想好，需要日日精心调理。光老夫施那么一次针，不过是跟阎王硬抢。老夫的针法可帮助她调理，但老夫也不能日日逗留在大将军这里，如今唯有教会郭老这套针法了。郭老若是学快些一日即可，若是慢些两三日。郭老本就是极高明的大夫了，想来会很快。”
秦六郎看了一眼顾太医，两人心有灵犀不点也通，达成了默契。
韩毅钦倒是觉得顾太医这番说辞是意外之喜，眼神一亮，听这意思，这姑娘的身子是能调理好的？他不敢高兴的过早，提着心问：“顾太医的意思是她能彻底治好？”
顾太医对姜凝的病症倒是实事求是，因为，在没有将殿下带回姜国之前，他们需要韩毅钦的配合。“打个比方吧。如果说没遇到老夫，这姑娘就是个绝症患者，只能等死；遇上老夫，这姑娘就是个初生婴儿，好生呵护，别染了传染症等急症，渐渐长大了便好了。但初生婴儿的夭折率也务须老夫多提。早夭的婴儿多的是。她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好好调理。最大的风险在这两三年时间里，万万不能再生什么大病，再毁根基。若是顺利度过三年，安心调理，应当是可以调理好的。大将军若是当真为这姑娘好，往后但凡有感染风寒风热，有温病或其他传染病的人，皆不能靠近她。她接触的人要一一排查的。她的起居饮食皆要好生照料。”
这意思是：哪怕在顾太医手里，她仍有香消玉殒的风险。生存概率只不过是从一个绝症患者变成了一个初生婴儿，大大提升了，却不是万无一失的。
韩毅钦抿唇。哪怕是提高了生存概率也是在顾太医手中，那套针法或许平日里有用，但若有什么紧急情况，神医与高明医者在处理应急上还是有差距的。
他恨不得做个失信之人，不放顾太医回去。可是，医者若是不尽心尽力，相去甚远。
饶是他擅于用兵，但隔行如隔山，他也不懂医术中的弯弯绕绕。
他望了一眼在边上的郭老，郭老行礼道：“老夫只能竭尽所能，哪怕顾太医授教，老夫恐怕一生都到不了顾太医这境界。”
顾太医的天赋与资质，非常人所能及。
郭老已经是杰出的医者，但论天赋，差了顾太医一截，他心中有数。
秦六郎闻言，这会才知道殿下的身体情况，看见殿下活过来的那份喜悦顿时被她的病情淹没。
心中焦急又不满。
姜国条件多好，要什么有什么。在都城没有被攻城侵略的压力，也没有被帝王误会残害的狼狈，更务须事事她操心操力。陛下正值壮年，殿下歇息三年安心养病问题也不大。
可在韩毅钦这，殿下一身本事，必定劳心劳力。
看看她重病缠身，还在做什么？
随军，奔波，营救
片刻也歇息不了。
顾太医叹息道：“韩大将军若是降了我们陛下，这姑娘老夫都可以日日调理。”
韩毅钦沉默片刻。
姜凝道：“多谢顾太医救命之恩，但国家立场在前，个人安危在后，人不能自私自利到背弃立场。再者，若非姜国武帝陛下设计陷害，大将军又怎会与陛下离心，身陷狼狈？武帝陛下以阴谋诡计妄图迫害大将军至死，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只为除去一片丹心的大将军，如此唯利是图，竟也能冠冕堂皇要人家降？未免想的太美。”
听听，听听，他家殿下如今全然的韩毅钦立场，将养了她十六年的父皇说成是阴险狡诈之徒。他都怀疑哪怕告知了殿下身份，她愿不愿意乖乖跟他们回去。
秦六郎替自己陛下辩解道：“陛下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劝降，只不过韩大将军不愿意。若早早降了，便不会有后面这些机关算尽。”
姜凝像是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淡笑一声，嘲讽道：“我们今日若是劝将军降，将军降么？”
秦六郎不说话了，不与她争辩，内心是拔凉拔凉的。
他只觉这半年尝尽了人世间的苦难。
如果说祖父年迈痛失至亲他尚有心理准备还能承受，可同一时期，丧失挚爱却是完全措手不及。好不容易她重现于世，却用陌生的眉眼淡漠的语气指责质问他。殿下从不曾以这样的态度对他，秦六郎倍感难过。
顾太医见秦六郎脸色难看的沉默不语，不禁心表同情，问秦六郎：“秦将军可否等老夫那么一两日？先教郭老如何替她调理。等以后有万不得已的情况，再看韩大将军与陛下如何处理？如今，也务须考虑的太多。”
秦六郎颔首，道：“来都来了。当然要护送顾太医回去。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个解释勉强有点可信度，但姜凝与韩毅钦也都没当真。也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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