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审问

梅县一中，初三七班教室。

        赵之毅把书本胡乱地往书包里一塞，看了旁边依然空荡荡的座位一眼，然后转身出了教室。叶一凡请假的事情，他已经从魏书来那里听说了。他很肯定自己的同桌并不是因为家里有事请假的，应该是赚钱去了。

        虽然平时没在一起活动，赵之毅对这位同桌还是挺关注，偶尔也会聊几句家里的事情，叶一凡虽然不会刻意提及自己的状况，但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他父母不在身边这件事，赵之毅是知道的，也知道这位同桌一直都是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家里都没人了，能有什么事，最大的事就是赚钱吃饭呗。但这么长时间不上课真的没问题吗？是不是应该去找下他，看能不能帮下忙。

        赵之毅学习成绩不好，但自小他那经商的父亲就时常跟他说，出门在外，三分靠本事，七分靠帮助。他自小耳濡目染，这一方面自然青出于蓝。很早他就看出自己同桌不同寻常，不学习却是全校学霸级的存在，经常身无分文却一直淡定自若。

        他觉得这种人很可怕，但如果是朋友却会很靠谱。按他老爸传授的交友秘技，朋友关系不能刻意，只要真心就行，所以平时他也没过分地和叶一凡套近乎。偶尔表现一下真心就足够了。校服的事情就是如此。

        现在，叶一凡突然请假，他觉得也是个体现真心的机会。不就是一点生活费嘛，多大点事。他准备找他爸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找个由头捐点钱给学校，就说给成绩最好的那几位弄点奖学金什么的。这样叶一凡拿着也不会尴尬。嗯，就这么办，反正他老赵家不缺那点钱。

        想着想着，他已经骑着自行车进入了湾区壹号别墅188号。这里是他的新家，今年过完春节，他爸托关系内部认购的，前不久刚装修好搬了进来。

        他放好自行车，就听到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辆大型的丰田皮卡从他家门前快速驰过，然后停在了旁边的189号别墅的门前。

        “来新邻居了吗？”赵之毅有点意外。他家旁边的那幢听说是别墅区里的楼王，不仅占地大，而且私密性极好。虽然说是与188幢别墅相邻，但中间还隔着一条双向两车道的内部路。

        189号别墅三边都是花园，背后则是临湖码头，直接与别墅区的天然湖相连。那是个活水湖，湖里还有一条水道直通梅县最大的河流“北江”。虽然这条水道不宽，但走下私人游艇什么的，也还是足够的。

        赵之毅曾经听他爸说起，这别墅价格高得离谱，总价起码比他现在住的高五六倍。谁他麻的这么有钱，居然把楼王给买下来了。

        好奇心之下，赵之毅走到了门外，远远地看着那辆已经开进189号别墅的丰田皮卡。隔着那三米多高的镂空铁门，隐约可以看到有人从车上抬下了一个很大的箱子。

        果然是在搬家。

        赵之毅决定晚上爸爸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能住进189号别墅的人，身份背景肯定不一般，找机会去打声招呼结交一上，对爸爸的生意肯定有帮助。

        ……

        痛！叶一凡醒过来的时候，只有一个感觉——头痛。就好像被千百根钢针直接扎进脑子里一样，那种撕扯的痛感让他瞬间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马上认知到自己的处境——自己被人劫持了。但他很奇怪，自己一个穷得不能再穷的初中生，没什么被劫持的价值啊。该不会是绑错人的吧？

        不对！

        他忽然想起，在被劫之前，曾两次感受到被人监视，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帮人在踩点。劫持路线与地点的选择明显也是经过精心计划的。

        目标明确，下手果断。这是叶一凡对劫持者的初步评价。这样的人，不太可能出现绑错人这样的低级失误。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叶一凡虽然已清醒，但却躺着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曾张开。他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处于被监视当中，要获取更多的主动权，首先就不能让对方清楚地了解自己的真实状态。

        叶一凡静静地躺着，大脑飞速运转，判断对方的目的，从而试图找出应对的办法。

        他没钱没权，甚至连家人都没有，绑架他获取金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的。那么还有什么值得这些人如此大费周章呢？

        更关键的是，从整个过程来看，劫持他的人行事周密，计划性极强。他去冰库工作仅仅是两天，这么短的时间，便已经被他们抓到空档，在最容易得手的地方，最合适的时间采取行动。这样的组织力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这样的人采用这么极端行为，肯定有很特殊的目标支撑。

        “特别的东西吗？”叶一凡已经猜到了什么。现在他真的有一些东西很特殊，而且不止一件。神秘笔记本、隐性基因药剂，甚至他身上的龙匙。

        劫持他的人目标是这些东西吗？很有可能，毕竟他一发现这些东西，他们就出现的。他们的目标是其中的一样或者全部的可能性非常高。

        如果猜测没错，那这些人是怎样知道这些东西在自己身上呢？

        从他发现笔记本到被劫持，才不到三天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这些人就已经能赶过来，并布置好一切，而且目标明确把把他抓过来。这只有两个可能。其一是这些人一直盯着他，甚至晚上都会对他进行监控；其二是这些人有特殊的方法，只要这些东西出现或者被打开，就能马上知道。

        无论是上面哪一个可能性，都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些东西真的很危险。叶一凡的心里不由得暗骂一声，叶凌云，你真是他麻的坑娃啊！

        但现在，也不是去考虑这些的时候。他必须在对方露面之前，想出最稳妥的应对之法。不然，很可能小命都得交待。还好，他还是做了些准备，尽管现在看来有可能不够，但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思索良久，他心里有了计较，眼睛闭着，然后，呼呼地进入梦乡。只有保持充足的精神状态，才能转危为安。

        同一时间，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大房间里，一男一女正对着面前的监控显示皱着眉头。

        “这小子为什么还没醒过来？”年轻的女子看上去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男子也有点疑惑，但并未回答。

        “哎，我说，黑狼，是不是你把药的分量搞错？”女子继续说道，“别把他弄死了，东西追查不出来，上面怪罪的话就难办了。”

        黑狼冷冷地回道：“不会。”

        他自信绝对没有搞错，虽然人死了没什么，但东西线索断了，对上面肯定不好交待。为此，他甚至把药量调低了三分之一，就是担心对方这瘦弱的身板承受不了。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盯着女子，语气冰寒：“不会是你搞鬼吧？”

        “我怎么会，我都是协助你的，怎么会搞鬼。再说，任务黄了我不但没好处，不一样得跟着受罚。”

        黑狼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对方的背景他很清楚，虽然同属一个组织，但那个机构出来的，还是属于天字序列的成员，会怕了自己？笑话。

        “天7小姐说笑了，我只是负责执行，后面的事情还得由你来。”黑狼语气仍然冰冷，但也已将姿态放低。

        天7不语，盯着屏幕又仔细地观察一会，无奈地说道：“先盯着吧，他只要醒过来，马上就开始审问，免得夜长梦多。”黑狼听着，也点点头，也开始紧紧地盯着屏幕。

        如果他们知道，他们以为仍然昏迷的少年早就清醒，而且还特意睡了一个回笼觉，估计会当场气得吐血。

        这一觉叶一凡睡得非常投入，他特意把自己的精神全部放松，就是要保证再次醒来可以有足够清晰的思维来应对突发的状况。在这样的状态下，几乎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才慢慢地醒过来。

        看着屏幕里那睡眼迷蒙的瘦弱少年，黑狼和天7同时松了一口气。12个小时了啊，这小祖宗终于清醒了啊！天7站起来，扭了扭有点发麻的腰肢，脸上露出一股寒芒，“我先审，你准备。”

        叶一凡睁开双眼，仔细地环顾四周。虽然昨天已经醒过一次，但一直没睁眼，对周边的环境一无所知。

        没有想象中的铁支栏杆，也没有看到满是刑具的黑暗牢房，反而像是住在一家豪华的套房里面。空调、电视、沙发……他内心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里可比他那破得掉渣的小房子好多了啊，要不是被人劫持来的那该多好。

        正当他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穿黑色长裙，脚踩着细跟尖头玛莉珍鞋的年轻女子缓缓地推门而入。

        好漂亮的女人。这是叶一凡刚见到天7的印象。一头及腰的细丝柔发轻盈飘逸，雪白的瓜子脸上带着一双浅浅的酒窝，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似有万种风情，让人恨不得马上抱着她慢慢倾听。他不禁暗叹一声，真是个妖精啊，只是那两只熊猫眼是什么回事！

        “你终于醒了！”天7慢慢地坐在叶一凡的床边，眉目传情地笑着关心道。只是终于这两个字似乎咬得有些用力。

        叶一凡不语，平静地看着这女人，思索了片刻，然后……又闭上了眼。

        “？”

        天7进房间后，已经注意到床上的人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发呆，这种神情她早已习惯。天生丽质再加上特殊的能力，她自信世间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她的诱惑。看到叶一凡眼中的惊叹，天7肯定这个还没叫过世面的少年人，只要她使点力，马上就能拿下。

        但很快她就懵了，这突然闭上眼睛是什么鬼……

        她回忆起昨晚盯着屏幕十几个小时的惨痛回忆。这小子是故意的吧！其实他早就清醒了？她很快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一股被人愚弄感觉瞬间爆发。以前只有她玩弄别人，现在却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耍得团团转。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而且是连续两次！她越想越气，两只熊猫眼又黑了一圈。作为习惯于被人捧爱的女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字序列前十的存在，怎么忍受得了被这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羞辱玩弄。只见她双眼寒光一闪，右手猛然伸出，对准床上少年的胸口就是用力一掌！

        “哇！”叶一凡身体仿佛被炸弹轰击一般，一口鲜血激喷而出，原来花白的床单瞬间被染上了一片鲜红。

        天7的手看上去轻柔无力，但实际上可怕至极。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叶一凡瘦弱的身体开始激烈抽搐卷曲，但那只手却把他死死地按在床上，难以动弹。没有缓冲的空间，叶一凡的身体只能硬生生承受这一掌带来的强大冲击。

        他双眼密布血丝圆睁欲裂。因剧痛涌出的冷汗瞬间把他的全身衣服浸湿，混杂着喷出的鲜血，斑斑点点十分瘆人。

        “哎哟，身子怎么弱成这样子啊，这怎么是好啊。”天7脸上重新带上了微笑，笑声温柔动人，极尽妩媚又小鸟依人，与刚才的暴力判若两人，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过，只要你乖乖地听话，姐姐肯定让你重振雄风，呵呵呵……”

        看着床上那痛苦到扭曲的瘦弱身形，让天7产生了一种变态的快感，那种酥麻感觉让她畅快无比。

        但很快，她木然了。

        眼前的少年已经因剧痛涌出的冷汗把他的全身衣服浸湿，混杂着喷出的鲜血，斑斑点点十分瘆人，但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呻吟，没有喊痛，更没有天7想象中的告饶乞命。

        他不再闭眼，双眼密布血丝，因痛苦圆睁欲裂，但眼神里却不是惊慌，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平静和漠然，仿佛眼前的一切像是空气一样，身上的伤痛完全与他无关。

        天7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这样的眼神，她好像曾经也见过，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有一个人也曾露出这样的眼神。这种让人从后脊梁发寒，仿佛被史前巨兽盯着的恐惧，她至今难忘。

        刚才那掌带来的快感瞬间消失，天7觉得应该重新调整对这个少年的判断了，这个初中生不简单。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天7。”她的语气没有了轻佻妩媚，而是慎重而冷静：“你之前不认识我，也没必要认识我，但现在你如果想活着离开这里，我说话你必须认真对待。”

        叶一凡仍在不住地颤抖，身体上的剧痛并不能因为他的意志而消退。但他依然保持着绝对的冷静，痛感和思维仿佛被他从大脑里彻底割裂。他对于眼前这女人的态度转变有点意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根据对手的状态及时调整应对方式，这果然不是普通人。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你只需要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需要怎样才能离开就行。其他的，我自己决定。”叶一凡平静地回应道。

        直接，干脆，直奔要害。你抓我来肯定有目的，你把目的直接说出来就行，至于我能不能满足，愿不愿配合，那是我的事情，你干涉不了。这就是叶一凡的态度。这话里的意思，只要不是白痴都能听得出来，聪明的就不要耍什么手段和威风了，直接一点吧。

        天7再次暗暗惊奇。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臭小子，一个初中都上完的学生，现在给她的压力却是相当的大。

        “很好，你能这么直接，也省去我很多功夫。”天7笑了笑，然后脸色凝重地说道，“我们需要两样东西，你手上的药剂和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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