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交易
林琛坐在黏糊糊的三轮车上，眼前是忙乱的人群。他在心里把整件事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邪性。
十几分钟以前。他还骑着这车打算还汽水瓶子。没想到此刻骑车的换成了班主任屠老师，而自己取代了汽水瓶子。
他的伤腿上绑了两根木头棍子，正是云瑶刚才放在车上的。
刚才在球场上，当大家意识到林琛骨折时，云瑶顶着满头卷。第一时间推着板车冲过来。她说北城医院太近，不会出救护车。
校医开始还不信，打电话后却印证了云瑶的话。三轮车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此后好几个男生自告奋勇要骑车送他，却没一个人驾驭的了这车。唯一会骑三轮的腿已经断了。
好在屠老师出身农村，上师范学院之前拉过两年煤，这一次派上了用场。
此刻屠老师在路上骑的飞快。云瑶跟胡帅借了自行车，在他身边紧紧跟着。
林琛忍着疼，死死抓住板车的边缘，生怕自己被甩下来，造成二次伤害。自打他认识云瑶之后，横祸一次次砸来，他不防不行。
“你躺好了，别较劲！”云瑶一面骑一面喊。
林琛却瑟缩着往更远处躲了躲。眼前的一切太像被安排好的，可是回想自己上场、摔倒、受伤，哪一项也不是外力可以控制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琛越想越慌。腿上钻心的疼，心里也开始一阵阵难受。
他一手撑在身侧，倔强的不肯躺下，一手按住膝盖，咬着牙关浑身颤抖。
云瑶眼看他的嘴又紫了，急的直喊：“让你躺下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到了医院，老师扶着林琛去了急诊。跟着的同学太多，云瑶挤不进去，只好坐在诊室外面等。
此刻胡帅坐另一个男生的车也赶来了。他一见云瑶就问：“你不是梦见我的腿摔折了吗？你是不是梦里看错人了？”
云瑶急的直喊：“真的不是林琛，是你。”
她怎么会想到因为自己刨的一个坑，阴差阳错的让林琛把腿摔折了。
胡帅挠头说：“这事太邪了。云瑶你是不是半仙？就是功力差点。事算对了，人不对。”
云瑶一拍大腿：“可不是！早知道是林琛，我绑了你也不能让你们比赛呀！”
她情急之下没过脑子。胡帅却听出不对了。
“要是我把腿摔折了，你说说就算了。要是知道林琛把腿摔折了，你死活也得拦下来。是这个意思吧？”
“你？”云瑶跺脚：“你不要过分解读。这就是一个梦，谁知道会是真的！”
没一会班主任跨出诊室，巡视了一下同学们问：“林琛打了石膏，腿没多大事，但是需要留院观察一下。你们谁能留下来照顾他？”
一大堆人举手，云瑶伸着手跳：“我，我留下！”
她是罪魁祸首，当然得将功赎罪了。
老师语重心长点头说：“高三了，大家功课那么重，还这么热心帮助同学，很好！”
他指定了一个和林琛同宿舍的男生，又指指云瑶说：“你们都住校，留下来比较方便。其他同学尽早回家去吧。”
待到同学都散去，云瑶溜进观察室，里面有两张床，左面躺着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大爷，一看就是从农村来的，气味感人，右边安静的躺着一个苍白的少年，正是林琛。
他还穿着刚才踢球时那一身球衣，细腿上打了石膏，手上打着点滴，不知为何鼻子上戴了氧气管子。
云瑶内八字走过去，没了往日的嚣张。
林琛听见脚步声微微睁开眼。一看见来人，还没说话，先叹了口气。
云瑶半个屁股坐在木头椅子上，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说：“林琛你好点吗？”
林琛勉强点了点下巴。
云瑶指着他鼻子下的氧气管子问：“怎么还吸上氧气了？这么大动静？”
林琛有点不耐烦的指着腿说：“你断过腿吗？你断个腿试试，疼得捣不过气儿来。”
云瑶半信半疑的吐吐舌头。
林琛有点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子，侧过来身来说：“刚才你和胡帅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所以你真的是梦见了有人摔断了腿？”
云瑶一愣，紧接着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不过这都是封建迷信，不要信。你摔断了腿……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信？那你还准备这么齐全，又是板车又是木棍的。”
“呃……”云瑶感觉到打脸。
“举头三尺有神灵，不防不行！”一旁的大爷突然插嘴说。
“对对！”云瑶不能更同意，转头问大爷：“您这胳膊怎么弄的？”
“嗨，最近眼皮总跳，我怕有什么霉运上身，十五赶着上头柱香。结果邻村一个人和我抢，我俩就干了一仗。我胳膊折了。他腿折了。算起来还是我占便宜了。”
云瑶还能笑得出来：“福祸总相依！”
林琛：“……………”
他看着大爷翻过身背朝着他们，才惨兮兮的对云瑶开口：“拜托今后您老人家梦见什么不好的事都通知我一声，因为我怀疑很有可能苦主每一次都是我。”
“………哎！”云瑶还真答应了。
“林琛……”她望着小孩惨白的脸又说：“你打算休息几天？会不会影响考状元？”
林琛听了，痛楚的眼睛里倒是露出一丝得意来说：“不一定有机会考状元呢。”
“别瞎谦虚了，遭人恨啊。”云瑶轻轻推他。
那人欠揍的咳嗽一声说：“还是把机会留给别人吧。”
“什么意思？”云瑶听出不对：“你不会要保送了吧？”
林琛笑笑，压低声音说：“别告诉别人呢。现在还没最后定。”
“这么好？”云瑶显得比他还兴奋。
“可是保送名额不是清大吗？你要考医学院的。”云瑶又问。
“清大的几个专业和医学院算共同培养，可以互相转。”
“哦塞！”云瑶羡慕极了，酸酸的说：“你不上学了，我们三个怎么办？不是说好了结对子互帮吗？”
”放心，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此时有大夫进来查看。他给林琛测了血压听了心跳，摘掉听诊器问：“平时心脏有什么不舒服吗？”
林琛瞥了一眼云瑶，摇摇头。
大夫继续问：“容易疲劳吧？消化好吗？”
这一次林琛点头说：“肠胃不好，是老毛病了。”
大夫歪了下头说：“让家长带着你去详细检查一下吧。”
林琛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点点头。
云瑶看看大夫的背影，又盯着林琛的脸色看。
林琛被看的发毛，往后躲了躲说：“看什么？”
“看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你！”林琛先是瞪了云瑶一眼，但很快败下阵来。
他搪塞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现在已经没事了。我怕他们查来查去影响高考录取。”
云瑶知道他不愿意多说，倒也没兴趣追究。
她好脾气的坐下来说：“你都残疾了还要帮我补习，想要什么补偿吗？”
林琛不假思索的点头：“你给我打一个月饭吧。我要吃溜肉片！”
“你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林琛笑着说：“这投资很值。我能帮你上清大，你信不信？”
云瑶冷哼一声，她哪里敢信，只当他是忽悠。
“你上不了清大我退钱。干不干？”林琛又说。
云瑶一盘算，这投资的确不亏。
“干。我给你喂一个月溜肉片，保你入学体检刚刚的。”
“什么是刚刚的？”
那时候东北话还没传遍全国，林琛没听明白。
“就是身体倍儿棒！”
“行，成交！”
“成交！”
林琛一天都没休息，第二天就上学了。
他笨拙的拄着拐走进教室时，受到了全班同学的热烈欢迎。
虽然他只上场十几分钟，毕竟舍身取义，为班级挡了关键一球。这场比赛虽然中断，但是高一同学很仗义的认输，他们班赢了高中阶段最后一场足球比赛。
云瑶以为林琛来上学只是消遣，没想到人家一上来就检查他们三个的作业。
“小冰，把你的化学卷子再做一遍，看看能不能及格？”
“冯时，你这数学题每解一步就抄错一个数，以后你给病人抄方子是不是也这样？会害死人的！”
“云瑶！你拿张纸，我说你写……魑魅魍魉尴尬的吃了一顿饕餮大餐，他们未雨绸缪先拿起苕帚窥探一番，看看地上是不是有蟾蜍打喷嚏。”
云瑶直接把笔摔了！
此后的几天林琛变着法子折磨三个人。云瑶他们不光要完成老师布置的卷子，还要被林琛逼着互相测试。
说来也奇怪，云瑶本来没觉得自己物理有多好，可是一给冯时讲解，脑子立刻清楚了，有时候讲着讲着会发现一些知识点自己掌握不牢，有的放矢的回去复习，效果奇佳。
月底考试。他们三个每人奇迹般的提高了二十分。
拿到成绩那天，林琛用那只好腿蹬着云瑶的椅子，伸着懒腰问：“怎么谢我？”
云瑶心情大好，一时没了理智。
“我请你吃梦龙。”那可是最贵的雪糕了。
林琛不屑的“切”了一声说：“先欠着吧。先把中午饭给我打来。”
”哎！”云瑶很狗腿的问：“您老今天想吃什么？”
“买个馒头吧，再看看有没有菜汤。”
云瑶歪着头看他：“我请客您还吃的这么素？”
林琛无奈揉揉肚子说：“等过几天加倍吃回来。”
“怎么回事？”云瑶也发现他最近一脸菜色，脸色与保送生很不相符。
林琛叹气说：“没事，腿不好活动不了，不觉得饿。”
到了第二天早上，林琛柱着拐，一步一顿的进教室，走的格外艰难。
他到了座位上，坐下来时直喘。
云瑶回头望，一看就知道他不舒服。
林琛自己也情绪不高，冷冰冰的指着云瑶的课桌说：“把你的英语作文拿来。”
“林老师，您脸色都这样了，就别折磨我们了。”云瑶一脸关切的说。
冯时也回头问：“怎么了？”
林琛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说：“不吃药腿疼，吃了药胃疼，折腾死我了。”
云瑶看着他一起一伏的后背，那两侧的肩胛骨很突出，雪白的脖子后的几节脊柱清晰可见。
她突然心疼极了，想伸手摸摸他的后背，事实上她的手已经伸出来了。
此时身旁有人带着风走来。云瑶抬头一看，是胡帅。他应该早就来了，此刻身上没有书号。
再看他的眼神。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以云瑶的洞察力，能看出他有什么事想要昭告天下，可是又极力掩饰。
此时门口响起一个声音：“林琛同学，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同学们不约而同的抬头看，说话的是校长。大家都知道一定是有大事发生，否则不会惊动校长，而且刚才胡帅就是和校长一同进门的。
林琛撑着桌子起身，拿起拐杖，一步步往门口走。
云瑶心中盘算，校长一定是为林琛保送的事才大驾光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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