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男儿
冯时猝不及防的表白，让云瑶好不容易平复些的心情又被搅乱了。
明明是放了长线想钓大鱼的，却跑来了小虾米。不过这么形容冯时也有点残酷，他除了眼睛凸点，神经一点、手上汗多一点……也没什么大毛病，只是不合云瑶的口味罢了。
云瑶在回教室的路上开始迅速分析对策。
如果她现在就回绝冯时，对自己最简单，可是对冯时的伤害最大。他们高考完冯时的父亲会坦诚自己生病的事情，到时候冯时面对家庭变故和被拒绝的双重打击，该如何接受的了。
如果云瑶拖到高考后，冯时一心顾着父亲的病，应该就不会再惦记云瑶了。这么想来拖延时间是个比较好的方案。
回到座位上，云瑶嫌弃的把冯时给她的干脆面和酸奶扔进课桌里。身体呈四十五度角偏向胡帅，整个脸都不敢朝冯时看。
风平浪静过了大半天，终于放学。云瑶晚上照例吃了剩饭，拿着书本去教室自习。
一进门，自己的课桌边还有一个身影。
“瑶瑶，快来！”冯时举着一个饭盒朝她招手。
云瑶踌躇不前，站在教室门口喊：“你怎么来了？”
冯时不住校，应该回家的。
冯时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饭盒，一股肉香穿过一个个课桌课椅，长途跋涉向云瑶袭来。
“我爸感冒了。我妈怕传染给我，让我今天我在学校上自习。”
云瑶暗叹。他爸爸哪里是感冒那么简单，明明是癌症。
云瑶想到自己瞒着女儿老公出轨的事，可是还不知小晴是否领情，也或者女儿辜负了她一番苦心，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也像冯时一样搞着什么不靠谱的事呢。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云瑶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人却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伸着脖子已经看到了亮晶晶的鸡翅膀。
她穿越过来每天吃的都没什么油水，抗诱惑能力大为降低。
“你……这是干吗？”云瑶一面说，眼睛一面不离饭盒。
“我妈做的鸡翅，给你带些来，打打牙祭。”他说着指指身后的林琛说：“他也有。”
估计这是给他爸爸做的病号饭。云瑶心里升起一股罪恶感来。
此时林琛戴着耳机在做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冯时把饭盒放在桌子上，云瑶坐下来，半推半就尝了一个鸡翅。很快面前就摆了一小堆骨头。
“瑶瑶……”冯时看她吃的高兴，自己也兴奋上了。
“我想好了，等我拿到公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和你正事约会。我想夏天去北戴河，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云瑶正嚼最后一个鸡翅，嘴一下子停住。
她本来想好了拖字诀，无奈有人迫不及待呀。
“有……有必要安排的这么细致吗？”云瑶举着油腻腻的手指问。
冯时连连点头说：“我想这事好久好久了，初中就盼着这一天呢。可是好男儿要有担当，如果我考不上，我就自觉退出，因为那样的我配不上你。”
云瑶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冯时根本没有考不上的可能，重点中学的孩子考公安大学还是手拿把攥的。
此刻她脑子里冒出三个没想到。第一是没想到冯时的表白这么有诚意。第二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会被高中生追求，第三个更没料到自己竟然不知道怎么拒绝。
云瑶求救的看看身后。某人还在装模作样的做听力题。
她咬咬后槽牙，挤出一句话：“要不……我也给自己定个条件，不考上清大我就退出？”
她是压根就考不上。她当年考了590分，清大至少620保底。
“不上清大也配不上你。”云瑶真诚的看向冯时。
对面的实诚孩子头摇得眼珠子都要甩出来了。
“不，瑶瑶。你怎么样都是最好的。你不需要条件。”
云瑶一口气没倒上来，差点噎死。
九十年代的男孩子都这么会讨女孩欢心吗？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已经骑虎难下了。
冯时压根心思不在学习上，和云瑶东拉西扯了一会，见云瑶兴致缺缺，也就夹着书包回家了。此时又有两个住校的同学进来自习。云瑶举着书本挡着脸，不住的回头看。
“哎！”她没好气的叫林琛。
冯时这人神神叨叨的。没什么朋友。这个林琛勉强算一个。她今天明明看到冯时和林琛嘀嘀咕咕，此刻那人却甘当局外人，在自己这么尴尬的时候一点都不介入。云瑶越想越气。
林琛一脸无辜摘下耳机，疑惑的望着云瑶。
云瑶压低声音说：“你和冯时很熟吧？”
林琛点点头说：“嗯，他管我借了好多钱还没还呢。”
“那……你和他爸熟吗？”云瑶冷不丁的问。
林琛刚积攒起的耐心又要没了。这个女孩长得清清爽爽，脑子里都是胶水吗？
“几面之缘，算不上朋友。”林琛压着不耐烦胡说。
“废话，你跟谁家长能交朋友？”
林琛头上积了一朵乌云。你早这么明白，问这种蠢问题干吗？
“我有点关于他爸的信息，你能帮忙告诉他吗？”
云瑶已经决定提前介入此事。她觉得有必要让冯时知道自己父亲的状况。这样她可以解脱。也对冯时家里人是个解脱。这样瞒着一定很辛苦。
至于会不会影响冯时高考，那完全不用考虑，因为冯时压根就放弃了公安大学复读再考。
林琛还是觉得云瑶脑子有问题。他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云瑶被他看得发毛，咳了一声说：“我家有个邻居。和冯时的爸爸一个单位，我听说……冯时的爸爸病了，病的很重。一直瞒着他。”
“哦！”林琛不咸不淡的答应一声说：“那是应该告诉冯时。”
云瑶连连点头。这孩子终于有通情达理的时候了。
“可是……”林琛又歪头，云瑶心中一股不详的预感升起。
“你能告诉我冯时他爸爸在哪个单位上班吗？”
云瑶一下子石化。这她哪里知道。
“您那个邻居在哪上班您总知道吧？不知道名称，大概在什么方位知道吗？”
云瑶欲哭无泪，她就是胡乱一说的。
林琛慢慢把耳机塞进一只耳朵里，冷笑了两声。
“不是，他爸爸是哪个单位的不是主要矛盾，关键是他真的病了。”
林琛停住手里的动作，没什么表情慢慢陈述：“你们的事要自己处理，不要拉出家长和朋友分散注意力。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有点担当好不好？”
云瑶气结。指着他说不出话来。她就觉得冯时和他商量过，他果然知道前因后果。
”林琛同学，请不要乱扣帽子。我完全是为冯时着想。我绝对没有一句戏言。”
“那你怎么不自己告诉他关于他爸爸的事？”
“我！他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能跟他说这事吗？”
云瑶觉得此刻告诉冯时他爸要挂了，很有因为要拒绝冯时而咒他爸的嫌疑。这事还是一个第三者说比较好。
林琛却不开窍的连连摇头说：“你们说的什么我没听见，不关我的事。”
“林琛！”云瑶低吼一声说：“不管你信不信，朋友一场提醒一声他总没错。只要你去说了，我请客吃零食。好不好？”
她的口吻像是要把林琛嚼了，哪里想要请客。
林琛冷冷看了她半晌，就在她以为彻底没戏时，那孩子突然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好吧。你可以去说。要是他爸硬硬朗朗的啥事没有，你请一顿溜肉片。”
云瑶眼里冒出兴奋的光，连声答应，明天就是周五了，她可以回家集资，请他连吃三天溜肉片。
第二天一早，云瑶开始不住的用眼神提醒林琛兑现诺言。
要说林琛这孩子也真沉的住气，临到上午第三节课的课间才趁着上厕所的机会告诉了冯时。
第四节课铃声响起时，冯时明显脸色发白，神不守舍。
云瑶开始有些负罪感了。对于十七八岁的孩子，没有什么打击比父母离世更大的吧。她无法想象自己不在的时候，儿子女儿如何生存。
下课铃一响，冯时就冲出教室。他家离得不近，骑车要二十多分钟呢，可是孩子已经吓坏了，他要回家去看个究竟。
到了下午，冯时没来上课。班主任也没问起他的去向，一看就是知道缘由的。
云瑶多想她原来经过的种种都是幻觉，这样冯时就不会小小年纪面临生离死别，但是从目前来看，她过去所经历的事情还会再经历一次。
她曾经以为掌握未来是金手指，其实细想起来，人知道自己的命运，也是很残酷的一件事。
知道自己哪天死，头一天一定吓个半死。
下午的课上的异常沉闷。林琛从冯时的缺席也感觉到云瑶并非戏言。
云瑶依稀还记得自己对林琛的承诺，她应该请客吃零食的。
心情不好，囊中又羞涩，实在不想去小卖部排大队。好在云瑶发现了课桌里昨天冯时用林琛的钱给她的干脆面和酸奶。
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把两样零食恭恭敬敬的递给身后的人。
林琛也没客气，把花自己的钱买的零食照单全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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