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揭发检举
教导主任本来觉得今天是自己转运的大日子。停电的时候他正拿着彩票在自己办公室里看电视开奖。前面几个数字一个不差，就差最后一个了。
教导主任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要是中了大奖该如何跟校长辞职。
第一方案是把一把票子甩在校长脸上，怒吼一声“老子不干了”，不过这样似乎太没涵养了，不符合他读书人的气质。他要恭恭敬敬的对校长说：感谢您这些年的栽培，我不小心中了大奖，就先行告退了。哈哈哈……
就在他激动的等待最后一个数字揭晓时，电视里“啪”的一声，黑了屏。准确的说是哪哪都黑了，只是他顾不得管，他的后半生幸福都在电视里。那个时候没有网络。彩票结果只能从电视里看，或者第二天看报纸。
主任急得用双手猛砸面前的茶几。
“哗啦”一声，茶几发出了碎裂的声音。好在他当初采购的时候花了好几百块买了钢化玻璃茶几，手是没事。
他在眼睛适应黑暗后去了电箱，总闸掉了。要是个别电闸掉了，应该是跳闸，可是总闸掉下来，一定是有人蓄意破坏。
二十分钟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全体住校学生聚集在楼后小操场的路灯下。
四月底的夜风已经很暖了，飞蝇和第一波蚊子在灯影下高高低低的飞，和云瑶的心情一样。
她刚才叫林琛拉闸的时候本来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的。反正也要走了，谁还管是不是被人抓了现行。当然这种理直气壮是建立在能逃回未来的假设上的。如今计划失败，她还要留在学校里继续混，眼下的形式有些不妙。
教导主任抱着手，一双小眼睛透过眼睛看向面前的一队嫌疑人。
他心里很烦躁，没时间和这些小屁孩啰嗦，他打算下点猛药。
“刚才是谁拉的闸？这是蓄意破坏，是要受处分的！”
第一轮先吓唬，孩子们噤若寒蝉。
主任捋了捋盖在秃头上面的几缕长发继续说：“嗯……过几天我们要开始节电竞赛，到时候所有住校生要集中在几个教室自习。提供线索的同学可以有两个月留在自己班自习。”
云瑶心中一震。威逼不成，开始利诱，这是要引导群众斗群众呀。
她原来就对这个教导主任没什么好印象，没想到他如此险恶。
主任见大家面面相觑，不为所动。他冷哼一声开始点名。他叫了几个知道名字的学生，各个击破。
云瑶有些不安。用眼角瞥向站在一侧的林琛。只见林同学抱着手站着，眼神放空，脸上都是事不关己的无所谓。
”林琛，你是学习尖子，一定一直在上自习。刚才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主任终于叫到了他的名字。
云瑶干咽了口吐沫。
“主任，我倒有一个线索……”林琛抬头突然说。
主任两眼放光。云瑶强装镇定，心里迅速考虑如何抵赖。
这个林琛，算你狠！
“也许……不是有人拉闸，而是跳闸呢？”林琛突然慢慢说。
云瑶汗都下来了。她攥紧拳头心中暗骂：不大喘气会死呀？
主任连连摇头说：“不可能。不是分闸跳闸，是总闸掉了。一定是有人拉下来的。”
林琛还是慢悠悠的摇头说：“也不一定。一个分闸漏电当然会跳分闸，可是一个一百毫安的总闸控制全楼，如果有五个二十毫安的分闸漏电，也是会跳总闸的。”
学霸终于露出真面目。
“五个？”主任伸出五只短粗的手指感叹，头上的几缕长发拍打着光秃秃的额头。
林琛继续一本正经的说：“期中考试快到了。大家复习时间都不够用，不会有正常人搞这种恶作剧。除非神经病……”
云瑶在心里呐喊：说谁神经病呢？
“所以，跳闸的可能性很大。咱们楼的电路有点老旧了，过去就经常跳闸。”
可不是，未来也经常跳闸，要不云瑶从哪来的？
主任若有所思点头。
林琛末了来了一句：“我当然只是猜测。也可能不合理。还是您来定夺。”
云瑶想起林琛刚才和宿管大妈也是相谈甚欢。这孩子其实挺会说话的，可是为什么当着云瑶没一句好话。
主任甩甩头，身为物理老师他有点不好意思。干行政职位太久，专业知识有点荒废了。
“今天就这样吧。大家回去想一想，有什么线索也可以随时来找我。”主任挥挥手说。
云瑶松口气转身，想要趁着大家都散开时追上林琛。可是林琛已经背上书包，一瘸一拐的朝着宿舍方向走了。看来他今天没什么兴致上自习。
云瑶望着他的背影撇撇嘴，决定看在他今天替她隐瞒的份上，明天不怼他了。
晚上下了自习。云瑶回到宿舍，又在折腾她那两件衣服。没办法穿越回去，只能留在这里苟且偷生，还是从长计议吧。
隔壁床的小冰拿着暖壶叫她：“瑶瑶，去打热水吗？”
云瑶懒散的起身，拿起自己的暖壶晃了晃说：“我还有一点，够今天喝的了。”
小冰有些诧异的说：“你不洗脸洗脚吗？这点水哪够？”
“洗脸？厕所里没热水吗？”
小冰像看傻子似的看她。
“厕所里什么时候有过热水？只能在楼下水房打水。”
云瑶愣了一秒，赶忙掩饰说：“我背书背糊涂了……”
她彻底忘了九十年代宿舍的配套。还以为那时候的厕所和现在一样拧开龙头就出热水呢。他们楼里的厕所都只有凉水，水房里有锅炉，在楼外面。
云瑶沮丧的拿着暖壶跟上小冰，下了楼一拐，进了巨大的水房。
这里灰墙灰地，四面一圈筑着水泥的池子。角落里有一个巨大的锅炉，学生们在排队打热水。
水池边站了一排男生，都穿着清凉的悠闲洗漱。男厕所里也有水龙头，但是这些少年图省事，直接在水房里洗白白了。
云瑶排在队伍里。眼皮不停的跳。眼下已是初夏，这些男孩们有的穿着跨栏背心洗头擦身，有的撩起裤腿，把脚放在池子里洗脚。
那个年代的孩子们不打电子游戏，喜欢户外活动，云瑶的余光里一片瘦削劲道的胳膊腿。
这是老阿姨该有的福利吗？
在一溜骨肉均匀的小腿里，有一条最为白皙。那人慢吞吞擦干了脚，放下一条腿，穿好鞋，又把两一条腿抬起来放进水池。
云瑶忍不住转头看。白腿的主人林琛微低着头，丝毫没有察觉不远处追随的目光。
云瑶一再告诫自己，这人腿再好也没用，他嘴不好。
来到队伍前，她拎着自己的水壶开始打水，打完了又帮着同宿舍其他女孩打了两壶。好不容易都接满了，拎着水壶站在水房门口等室友。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云瑶一转身。一张白脸在头上方，有人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自己。
云瑶抬头，对上了林琛冷冰冰的凝视。
“呃……”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感谢的话。
”刚才……谢谢你。”云瑶小声说。
林琛第一时间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的打量云瑶，似乎要从她脸上找到神经病的诊断证据。
“你在这干嘛呢？”林琛终于开口。
“我打热水呀！”云瑶不满意的答。
林琛看看不远处的配电箱，又看看面前的女孩，他有心理阴影了。
“看我干吗？我不会的！”云瑶急着解释。
林琛伸出一根骨节匀称的手指森森的说：“你再敢拉一个试试？我告诉你，这里要是断电，锅炉压力会迅速升高，有爆炸的可能。你不信就试试。”
云瑶也不示弱的伸出手指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别以为这个表情胡说八道我就看不出来。骗鬼呢！”
两人剑拔弩张的死亡凝视。不远处的小冰喊了一声：“瑶瑶。走吗？”
云瑶这才往旁边跨了一步。
“你敢不敢试试？”林琛还是不依不饶。
云瑶在离开的一刹那幼稚的呲了一下牙，伸出手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上了楼，在厕所里洗了脸，女孩们端着小盆回到宿舍例行黑灯一分钟。
黑暗中，伴随着水声，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开始八卦。
“哎，听说林琛今天转到英语班了。”
“他也够可以的，都快高考了才想起转班来。”
“嗨，人家有实力，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他离开俄语班，那保送怎么办？那个名额不是清大专门留给学俄语的学生吗？”
“名额自然是拱手让人了。哎，谁都知道以后学俄语选择太窄，可是学了六年谁也不敢轻易放弃，只有林琛有这个魄力。”
“好了吗？开灯了！”
“开！”
白炽灯一下子亮起，八卦结束，女孩子们端着自己的小盆排着队去厕所。
云瑶没什么心情关心林琛的八卦。她洗了手第一个回宿舍，把一条牛仔裤和体恤衫在床上摆了一个人形左看右看。
“瑶瑶，你看什么呢？”刚回屋的小冰问她。
云瑶慢慢抬起头，若有所思。
“小冰，你有剪子吗？借我用用。”
云瑶的脸笼在阴影里，双眼却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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