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孽海记

观音庙里檀香芸芸、佛音袅袅，敲木鱼的咚咚声扰得薛洋心烦意燥，他随意踢了脚下的一块小石头泄闷。

        “咻”的一声，那块小石头飞去砸到了远处的一颗大榕树，裹挟着灵力的遒劲力道使得树叶扑簌簌落了满地。

        阿侬停下扫落叶的动作，直起累得微酸的腰肢，沉声朝那俊俏稚气的玄衣少年郎开口道：“施主。请勿随意损坏有灵之物。”声音泠泠，颇有几分气势。

        薛洋眯了眯眼，日光映照下，他瞧见一个长得面红齿白的小沙弥正微韫怒视着自己，长得不似和尚，那副艳色倒比他经常随着金光善去秦楼楚馆见的那些姑娘还要漂亮得多。

        指不定是个妖僧。

        薛洋如是想道。心中莫名微痒，不过几片树叶罢了，他倒想看看若是整棵榕树呢？他会如何？是不是会露出更为愤怒的表情？

        薛洋越想越觉得兴味，双指并拢，挥出一道灵力，降灾应声飞出，旋转一圈便在阿侬不敢置信的目光下，“轰”的一声将那榕树拦腰截断。

        阿侬既愤怒又无可奈何，他不过是观音庙一个普通沙弥，薛洋贵为金氏客卿，他并不能拿他如何，便是理论也实属僭越。

        可叹此等佛门清净地竟也这般市侩，以世俗身份论尊卑，何来众生平等？

        阿侬只能心疼地摸了摸榕树损坏的躯干，无可奈何微叹一声，随即便席地盘腿坐下，手捻佛珠，口中念起佛号来。

        薛洋心觉好奇，难得耐下心来听了好半响，却发现他竟在为那颗榕树超度，他顿时哈哈大笑，神色讥诮地冷嘲热讽：“小和尚，你该不会是念经念傻了吧？那颗榕树尚未成精，不过是个死物罢了！”

        阿侬并不理会少年的冷声质疑，只是自顾自为榕树超度完后，便起身拿了把斧子费力地将榕树枝干砍下，捆起来，拿到柴房预备当柴火烧。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薛洋更觉可笑。

        “哟，小爷还以为你有多仁善？！原来不过是假模假样，在佛祖面前装装慈悲罢了！”

        薛洋几番对阿侬冷嘲热讽，可他却是不置一词，只是临走前瞥了薛洋一样，目光隐隐带着些不屑。

        薛洋被他这一眼挑火了。本想直接一把尸毒粉洒过去，却中途突然扭转了念头，这年头多无聊啊？好不容易来了个好玩的乐子。

        他倒想耍耍这个佛心不诚的小沙弥解解闷，等玩够了，届时再将他制作成走尸也不迟。

        此后的这段时日里，阿侬算是彻底被这个嚣张的邪气少年缠上了。

        早课的时候，薛洋会在阿侬敲木鱼诵经的时候，故意砸吧砸吧大声咬碎嘴里的糖果，不断发出嘈杂的声响。索性阿侬心静，从不受其影响。

        洒扫庙宇时，薛洋也总故意使坏打翻阿侬辛辛苦苦从山脚下用扁担挑上来的水，徒劳加重阿侬的工作量。可阿侬却并未再像初见那般有过任何情绪起伏。

        在薛洋看来，阿侬就像是一块勘破红尘、老态龙钟的朽木。这么形容其实有点不准确，毕竟阿侬生得委实太过漂亮脱俗。

        脱俗到就连原本极端俗气艳丽的五官被他浑身出尘、犹如山野仙鹤的气质一衬托，竟也有了几分谪仙意味。

        那副从容雅致的神仙姿态，引得薛洋这等不注重美色之人也每每不自觉望着他愣神。

        薛洋觉得这种时不时心跳加速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但诡异的是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脚步，总是一步步不由自主去靠近阿侬。

        “阿侬。”

        “你是妖僧。”

        薛洋一边下定论，一边俯身去探阿侬的神识，可结果却出乎他意料，眼前的小沙弥只是个极其普通、不曾修炼过的□□凡胎。

        阿侬轻轻拉下薛洋压在他额心的指节，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贯的淡定：“阿弥陀佛。薛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从不言谎。”

        他一顿，语气压低变得几分无可奈何，隐隐有些不耐烦：“我早前便说过我不过是普通凡人，你又何必总是过多疑虑？”

        阿侬注视着薛洋的目光浅淡水润，瞳孔似盛着一汪碧绿的宁静幽潭，那曳动的涟漪险些要将薛洋的心神吸进去生生溺毙。

        对视半响，薛洋终是难掩狼狈地抽出自己的手，大拇指悄悄摩挲着方才擦过阿侬温暖肌肤的断指，竟慌不择路地赶忙飞身遁走。

        阿侬望着那道玄衣身影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带起一阵风，树叶扑簌簌掉落，洒了他满身。

        阿侬虽不解，却是不甚在意，只轻轻捻起袈裟上的嫩叶，躬身将其放在泥土地里，随即便旋身离去。

        月夜寒凉，薛洋整个人心烦意乱，打转着打转着又翻墙进了观音庙，甫一靠近阿侬的禅房，便听闻一阵水声从里头传来。

        薛洋凑近轩窗去看，手指捅破细纱布，漏出屋内的半点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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