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桃英纷飞我不过……我不过略略挂心罢……
因阮容从南鄞洲回来, 便闭关修行之故,阮慈上次来访此地,已是百余年前, 不过仙人洞府,千年不变。唯有那些长寿精怪, 在山中『吟』游谑, 闲时装点门户,是以前来,景致均是不同,不过琳琅遍地、别出心裁,和紫虚天比是一番不同景致。
紫虚天内人烟稀少,便有些精怪眷属, 也多在海洋深处那些岛屿上族聚而居,少有和修士谋面。而七星小筑里,阮慈第一觐掌门时, 所走的乃是正殿所在, 是以堂堂皇皇,此后来见姐姐,则从阵法另一生门出入,甫一进门,那些洞天仙姬便上前来, 欢声语中,前呼后拥, 在云端赏遍她们巧思装扮的种种美景,不多久便见到云端一间精舍,通为白玉雕成,灵炁盎然, 散发汩汩彩光,端的是富丽堂皇,瑰丽万千。阮慈忖道,“容姐是真的宽裕,掌门好疼爱她,般的精舍,王胜遇别说赐给我了,或许连他自己都不太用。”
她也是有意编排王真人,九霄同心佩微微发热,七星小筑并非洞天,无法隔绝感知,也不知他听去了没有。此时阮容已迎了出来,仙姿飘飘,玉容宝光内蕴,含笑欣然,一望即知,修为精深了不少,阮慈了,不喜反忧,只是暂不在人前『露』出,反而现出欢容,飞掠过去笑道,“姐姐,我们许久未见了!”
两姐妹算来已有数十年未见,在修士中算是短的,如阮容便只是闭关修行了一而已,若是要谈起别后情况,那么她只能说些自己修行心得,两姐妹倘若所修功法不同,便只能说些功法感悟,并无法门传授。反倒是阮慈,数十年来历练十分丰富,虽说也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之处,但捡了些闻和阮容说来,两人在云端抱膝并坐,阮慈口说手比,已是听得阮容七情上面,时而掩嘴笑个不住,时而大为紧张担忧,时而惋惜遗憾,两人谈了许久,阮慈说得乏了,阮容才长嘘一口气,有些向往地道,“自我入道以来,多在山门潜修,无有出门游历,便连九国都是少去,深心里也知,我对世情所知其实不多,此为我修行软肋。”
她望了阮慈一眼,似有些犹豫,阮慈心领神会,道,“我金丹关隘已是圆满了两道,第三道也已分明,容姐但说无妨。”
阮容此时已是金丹中期,关隘隐约浮现,只是倘若阮慈关隘没有全数探明,那么她把自己关隘和阮慈说了,无形间阮慈便会少了一处机会,她听了话,方才欣然一,道,“此次我闭关之时,静中参悟,隐约觉得识海中一道锁链影,模模糊糊,逐渐由虚化实,落入内景天地。细品之下,才知道我的金丹关隘,便是要在中央洲陆游历百年,因此才是下定决心,出门赏玩那人间风景,也算是一番因缘了。”
阮慈道,“和他人的关隘相比,容姐修道之易,真是让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譬如幼文,他修到金丹圆满,着实是吃了一番苦头,便是金丹关隘也难如登天,要收集百种奇毒,如今才看看收了三十多种,在洲陆上处奔波,或者要去他洲远行也是未必呢。”
因奇毒关隘,和阮容显然无关,因此方才能说给她知道,阮容也颔首道,“不说旁人,便是在门内,我也是倍受优待,譬如月婴,修为曾高我一个大境界,我筑基初期时,她已是金丹初期,如今我金丹中期了,她也不过是堪堪比我高了一转而已。”
话虽如此,她却并无自得之『色』,阮慈也隐隐有些忧虑,琅嬛周天讲究的是一报一,阮容此时修行之易,道途之平坦,或许是预示其将来别有更大磨难,譬如阮慈结婴在即,倘若届时由她替身来应劫,那么次没了楚真人,阮容只怕就要身死道消,此前修行上的种种好处,算得了什么?倒不如齐月婴一般,虽然进益慢些,要处奔走应役,但至少修来的都是自己的,也不虞为旁人挡了灾劫去。
此时再看白玉精舍,便犹如鸟笼一般,阮慈轻叹口气,忍不住道,“容姐,门内下赐虽好,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和掌门因缘已是十分丰厚,便不必再请其下赐了,须知因果纠缠太深,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便多出门游历些时,自行参悟,如此的修为方才完全握在掌心。”
阮容摇头道,“你有所不知,我此次闭关,倒没请师尊恩赐什么,他老人家也未送来什么灵玉赏赐,如今我倒也不缺这些。”
说到此处,她面上微红,嗫嚅道,“种十六送我山时,和我打赌,输给我一条灵玉矿脉三百年的出产,尽够我用的了。”
阮慈大吃一惊,先是赞叹道,“他也敢送!”
疑道,“容姐,你也敢收?”
阮容叹道,“我如何想收呢!只是一来那是赌约,不论输赢都要认账,无有毁约一说,来他不断拿话挤兑我,胡搅蛮缠,说什么我不肯收,便是看不起他的身家,说什么他么做只是多培植同道,将来都有大用。忽软忽硬,我也不知怎么说了,当时急于摆脱他,便含糊应了下来,此后他也不曾提起,没想到回山之后,他往我处扔了个乾坤囊便走了,此后年年都有灵玉送到,他给我带话,说是下次相见,倘若我没用了他的灵玉,要他,那便和我反目成仇……”
说到此处,她面红如榴,蓦地埋首膝上,不肯再谈。阮慈大感兴趣,扳着阮容的肩膀盘问半日,阮容方才低声道,“便和我反目成仇……以后再也不理会我了。”
威胁简直太孩子气!却更可见人实则已是交往甚密,否则种十六便不理会阮容如何了,岂不是正中阮容下怀?阮慈微微一怔,连忙强忍意,终究还是咯咯笑了起来,阮容要来握她的嘴,两个少女滚做一团,闹得白云深处灵炁飞溅,洒落山间化为点点飞雨,淋得山林间取水的美姬浑身透湿,嗔向云头,是一番嘲谑。
两人闹了么一番,看似只是打闹,其实隐隐有些切磋交手的味道,只是一切法力全控制在细处,纯粹靠对法力的掌握对拼。阮慈自然胜过阮容,但阮容修为提升甚易,在法门上下的功夫也多,再者不过打闹,打了半日依旧旗鼓相当,也就双双罢手,阮慈仰卧在白云之上,仰望幽幽蓝天,只觉心中一片澄澈,此前的些许阴霾,逐渐散去,忽地想通了许多。
因暗道,“容姐好容易从柳寄那事中走出,如今对种十六似也有些心动,倘若她能嫁到太微门,那么身系两门重新交好的因果,也就不会轻易成为祭品。其实我也毋需忧虑,只要我自心持定了,旁人也难左右,我是再不愿让旁人为我应劫的,般得来的修为,无味得很!此时的容姐多好呢,便是她有一日道途有尽,但此时也依旧是有滋有味,有情有爱。她能遇到种十六其实挺好的,种十六固然是为了培养新秀,但待她真的不错,仿佛上辈欠了她似的,两人刚一相识,阴错阳差之下,为了维护容姐受了重伤,此后居然还对她么好,倘若说柳寄是容姐的情劫,那么容姐便是种十六的情劫……不过柳寄对容姐挺好的,虽说两人有仇,但那时他不认识容姐,两人相识以后,他好像也没害过她,一样是多方回护。”
想到这里,便翻过身看向阮容,阮容不比她,便是躺着休息,也是收身侧卧,端庄中偶『露』风情,说不出的妩媚,阮慈都看得呆了一呆,想道,“容姐和我长得差不多,但她可真好看。我么『毛』『毛』躁躁的,也不知王胜遇看上了我什么。”
她自然不会说出口来,只是问道,“容姐,你们打的是什么赌,倘若你输了,种十六要你做什么呢?”
阮容面上是红了,先瞪了阮慈一眼,方才道,“我若说了,你可不许笑我。”
阮慈百般保证,阮容方才细声道,“我若输了,便要到太微门做他三十年的侍女,为他端茶倒水……哎!别看我,我也不晓得当时怎么就想和他赌一赌,你可一个字不许再说了!”
阮慈以袖遮面,应了一声,声音倒正经,但那袖却颤动了许久,阮容也不戳穿,只是将白云扯下『乱』抛,倒让此处空中,云若鱼鳞,多了一处胜景。
两人既然已如此亲密,太微门又年年来给阮容送灵玉,阮慈自然不免问问种十六近况,阮容道,“金灯照彻之后,他关隘彻底圆满,此时已是回山结婴去了。倒也没慢徐少微多少。”
数百年的功夫,在元婴修士看来也不过是一次闭关而已,的确不算是差得远了,阮慈道,“那你可要挂心了,只盼着他能平安成就元婴,否则我姐姐怕是要伤心了。”
阮容啐她一口,不再提种十六,而是问着阮慈之后安排,得知阮慈也要结婴,便道,“我心里自然是最担心我妹妹的,他,他也不算什么,我不过……我不过略略挂心罢了。”
道,“你倘若在门内结婴,便给我带个口信,不论我在何处,自然要来守着你的。”
阮慈道,“再说罢!”她倒是巴不得阮容走得远远的,别沾染丝毫天劫。
两人正谈天时,美姬来报道,“长耀宝光天周真人送了些灵酒来给娘。”
却是周晏清送的礼,阮慈道,“他和姐姐倒也投契,前些日子也送了到我里,取来我瞧瞧。”
阮容欲言止,却也不便相拦,阮慈先不以为意,待到灵酒送到,只见玉篮之中满满当当,全是各『色』法器,她打一瓶略略闻了闻,那灵酒成『色』要比周晏清送给自己的好。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不免也是叹道,“姐姐身旁,青年俊彦实在不少。”
阮容白了阮慈一眼,吩咐美姬给周晏清礼,倒是坦然自若,不局促,显然对般事已是十分熟稔。阮慈不过偶来探望而已,便撞了一个,平日里能少得了了?阮容次出去游历,便是幻化面目,只要风韵仍在,只怕也逃不旁人的仰慕,无意间不知又要勾引多少剑客少侠的情丝了。倒是阮慈自己,或许是东华剑威名太盛,除却王胜遇之外,竟无人真正对她有什么男女之思。便连瞿昙越也在千方百计地逃避和她相恋的命运。
阮慈对于那些无用的仰慕,倒是并不稀罕,但思及此处,心下忽地一动,暗想道,“我早就怀疑姐姐身中情种,所以才会陷入对柳寄的情思苦恋之中,只是当时观照识海,没看出什么端倪。但如今已取过瞿昙越的情种,他那情种是情祖借素阴白水真人之身所发,周天中只怕难有和他相比的,却也被我寻到了,姐姐身上若有情种,我应当是能看得出来。”
其实被情种附身,未必全是凄凉收场,只是阮慈想到柳寄,心下便十分关切阮容,也是好奇心起,便觑了个空,用神双目,悄然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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