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恩将仇报
庹正执听后大为震惊,一时不敢应答。既然相信不是大太子干的,王位应该传给大太子呀,大太子才是王位继承人、法定接班人。因为你私下给我说过,大太子一旦继位,无条件支持大太子作出的任何决定,要全力辅佐大太子建好国家,我也向你发誓绝对听命于大太子、辅佐好大太子,就像辅佐你大王一样。难道三太子比大太子作战更勇猛、武功更高强、胆魄更宏大,这次舍身护驾感动了你?或许你受了重伤,神经错乱,打胡乱说?又或许你真的是老糊涂了?
“不不不,请父王降罪,儿臣无能,儿臣缺少……心性,儿臣……王位……”震焎说完,转过脸来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庹正执:“庹大人受到惊吓了,伤势如何?”
受伤的鄂鼎武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庹正执。
没有受伤,哪有伤势?受到惊吓倒是有的。但你没有受伤就有重大嫌疑,就有可能与劫匪是一伙的,你怎么解释?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谁是理智的,如果他们一致认为我有问题,我纵然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呀。何况震焎本来疑心就重,他一动怒,说不准自己的老命就丢在此地了。庹正执并不怕死,只是不想这样冤死。死在劫匪手里,还是烈士呢。庹正执只想说,你们不能怀疑我,不要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
庹正执没有及时回复巴王的命令,想的是让巴王再说一遍王位的事,好确认是不是说错了,只听见巴王又在重复:“不要追查他们,王位传于三孩儿……”
巴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没想到三太子还是个当大王的料,我看走眼了。巴王的话就是圣旨,没人敢违抗,没人敢质疑,庹正执也不敢多想,于是爽快接受:“遵命,臣定当全力辅佐三太子!”
话刚说完,庹正执看见震焎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也不知怎的,庹正执奏道:“三太子舍身护驾,刺杀劫匪头目,立的是头功、大功,理当给予嘉奖。”
把王位传给震焎,这是天下最大的嘉奖。
根据百官之功过进行赏罚是相邦的职责,公正地讲,头功、大功不能算在震焎头上,应该是中年汉子和小杨子。如果他俩不杀掉那六名劫匪,震焎能杀掉劫匪头目?但劫匪头目是头目,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头功只能以谁杀掉对方头目为准,庹正执的评判标准没有错。
王位相传是国家重大的事情,中年汉子从小杨子身上摸出玉佩归还给巴王,心想这玉佩是不是也该传下去:“草民是巴人,是大王的子民,刚才对不起,冒犯大王了,物归原主,请降罪。”
震焎看到玉佩,气愤地拔剑刺向中年汉子:“大胆盗贼,拿命来!”
这一剑是致命的,够狠、够劲、够毒。
出其不意的这一剑,尽管中年汉子身手矫捷,尽管中年汉子拼命闪躲,右手腕在遮挡身体要害过程中还是不幸中剑。中年汉子用左手捂住流血的手腕,右手指着震焎:“我们拼死拼活救了你们几条人命,难道还抵不上这块玉佩?你好狠毒,差点要了我的命!”
小杨子只是冷冷地看着震焎刺杀中年汉子,小小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是在压抑心中的怒火。如果不是中年汉子躲过这致命一击,一枚“小杨飞针”出手,震焎的半条命肯定就没了。
“本太子要的就是你的命!光天化日之下,行偷鸡摸狗之事,竟偷到父王身上来了,你是找死!”震焎起了疑心:“你们是快意堂的同党!”
“停停停,就算我们是偷鸡摸狗,可快意堂是行凶杀人,这是你们的亲身经历。如果我们是快意堂的,我们早就把你们几个咔嚓、咔嚓了。”中年汉子生气地说:“我才不稀罕这块玉佩呢。”
“你!”震焎又要行刺中年汉子。
“孩儿住手,休得无礼!”担架上的巴王说:“壮士,本王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你的善意提醒,你的出手相救,怎会怪罪?这块玉佩不用还,本王赏赐给你,以后你若有难处,拿着这块玉佩,找到太子,找到相邦,找到大将军,他们都会无条件帮助你。”
震焎心有不甘地将剑收回。
中年汉子从苴地返回阆中的路上发现有埋伏,于是上前有意与巴王搭话,并示意小杨子顺手摘走玉佩,目的在于拖延时间,暗示有危险,好让他们引起警觉。见巴王要赏赐,中年汉子也不推辞:“恭敬不如从命,草民领受了,多谢大王!”
震焎和庹正执睁大眼睛也没有看明白,这块龙虎纹的玉佩是一国之王的象征,也是巴王的心爱之物,按理应该传给王位继承人,也就是刚刚宣布的三太子,怎么轻易就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难道巴王真的是老糊涂了?
中年汉子受伤了,生气了,根本不理放在地上的担架,也不理担架上的巴王,欲先行离开。
庹正执立即拦住:“壮士留步,刚才纯属误会,不要放在心上,请一路护送我们。”
中年汉子想帮的是巴王,也没把三太子放在眼里,停下脚步对小杨子笑着说:“既然要留下我们,我们就只有好人做到底了。”
小杨子不冷不热地说:“听老头杨的。”
“又没有自己的主见?”中年汉子说:“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这真的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小杨子说:“没有从来,只有以前。”
中年汉子说:“你说得对,两岁以前。”
小杨子埋头走路,发出感叹:“好人不好当。”
队伍继续前行。
庹正执说:“壮士,你是神偷?”
“我偷都不算,哪里还算神偷?”中年汉子说:“盗亦有道,我有自己的行为规范。多年前我所干的事,同烧杀掳掠的飞贼相比,如果也算偷,我承认我是神偷;如果也算盗,我承认我是侠盗;如果也算贼,我承认我是义贼。”
小杨子没有撇嘴,心里对中年汉子和自己的这些行为感到高兴,我们不是行窃,是行善,如果我们是贼,也是雅贼。
“当今是太平盛世,我们的国家绝不允许出现坑蒙拐骗、偷盗抢劫行为。”巴王忍痛说:“除暴安良也好,惩强扶弱也好,劫富济贫也罢,仗义疏财也罢,有我们的国家机器和各级官僚去管理。你的行为是个人行为,国家绝不提倡,个人的力量无法从根本上去解决这些问题。”
中年汉子本想说这十年来自己退出江湖过的是清静的生活,想了想说了也无用。又想说只有利剑出鞘方可吹毛断发、斩奸除恶,想了想说了仍无用。中年汉子也不想和巴王讨论这个国家治理层面的重大问题,便说:“时局动荡,官~逼民反,草民有一身武艺,防身而已。”
巴王的声音有些微弱了:“本王微服私访,这一路走来,看到的听到的是国家河清海宴,官民鱼水情深,百姓安居乐业,哪有什么官~逼民反?”
中年汉子说:“大王所到之处,尽在交通要道,沿线地理位置优越,经济基础较好,看到的听到的自然是人丁兴旺、繁荣昌盛。生灵涂炭是什么样?民不聊生是什么样?你们到山高林密的地方去一去,到深山峡谷的地方走一走,一望便知。”
小杨子在心里也憎恨起这个受伤的巴王来,高高在上,走马观花,浮光掠影,是不是烧鸡、猪蹄和牛排吃多了,看不到社会底层的真实生活,许多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吃不饱,穿不暖,居无定所。与国王的江山相比,百姓的死活又算什么呢?不知民间疾苦,不晓民计民生,这哪里是微服私访?
一个国家跟一个人一样,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不可能事事都好、人人都说好。但要看主流,只要主流是好的,这个人就是好人,这个国家就有希望。但巴王也不想和这个普通的平头老百姓讨论国家治理层面的大事,便说:“壮士,你的德行善举闪耀着英雄的光芒,是巴人学习的好榜样!”
见中年汉子与巴王在暗中较劲、相互争执,庹正执转移话题:“壮士行侠仗义,我看你面相善、心不坏,随我们一同回宫,为国家效力,将来一定有番大作为。”
“扶危济困是做人的基本准则,救死扶伤是做人的应尽本分,我只是个路人,做了自己该做的。”中年汉子看了一眼震焎,玩世不恭地说:“多谢好意,我不会去的,官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明枪暗箭、刀光剑影并不比江湖好到哪里去。”
都说江湖险恶,原来官场更险恶,对官场充满好奇的小杨子开始厌恶官场了。
见中年汉子依旧对朝廷有偏见有抵触有牢骚,震焎怒视中年汉子:“王宫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去了也不一定就能活下来,不去就不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中年汉子困惑了,难道上辈子震焎就与我有仇?为什么始终对我充满敌意,还想致我于死地。王宫不是我想去不想去的问题,而是请我去却被我拒绝了,是我压根儿就不喜欢王宫的问题。
王宫再漂亮,官场再风光,中年汉子是极度厌恶的:“官场腐败,地不分南北,官不分老幼,职不分大小,位不分内外,不是贪不贪的问题,人人皆贪,只是贪多与贪少的问题。官吏压榨百姓,不是榨不榨的问题,层层加码,只是榨多与榨少的问题。”
巴王听了,心里感到极度不适。
小杨子看清了,巴王差点就要开口反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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