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知青老冯的遗物
第二天,夫妻俩来到老冯女儿的竹笆店。
在确认眼前的俩人就是狗子和他的女人后,北京知青冯国安的女儿冯晶晶将他们请进店内。
让座、倒茶、喝水、开聊。
“我父亲在你们走后,做了一只漂亮的花篮,想送给你们,无奈无法联系,所以一直挂在店里,就那只,挂在房梁上的那只,不过现在已经朽了,用不了了。”
邵兴旺朝冯晶晶手指的方向望去,房梁上挂着几件已经落满灰尘的花篮。
“后面玻璃展柜里的都是新做的。”冯晶晶告诉夫妻俩。
邵兴旺朝最里头的展柜走去,展柜里面摆放了好几只精美的花篮。
“这几只花篮,都是我父亲纯手工制作的。做工精细,设计考究,是难得一见的工艺品,花篮表面涂有清漆,虽然有一年时间了,但依然如新做的一样。”妇人说。
“你父亲真是个能工巧匠。”邵兴旺夸奖道。
妇人用钥匙打开柜子,取出其中的一个花篮递给邵兴旺说:“这个是给你和你妻子的。”
邵兴旺接过花篮,转过来仔细端详,发现花篮的里面有句彩漆书写的赠语:赠给狗子和他的女人,谢谢你们,让我再次相信爱情。
“我还是不太明白?”邵兴旺问。
“其实,昨天我已经知道你的小名叫狗子。”
“是吗?”邵兴旺问。
“从你看见我父亲照片的眼神中,我就知道,你就是我父亲要我等的人。”妇人说。
“我和你荷花姐,当年就知道你父亲是个有故事的人,但当时我们也没有过多关注他本人隐私。当然,他没说,我们也不便再问。”邵兴旺说。
“狗子哥,荷花姐,你们叫冯晶晶就可以。不过,也有人叫我白晶晶。”妇人说。
“为什么?”赵雨荷问。
“你们想知道我父母的故事吗?”冯晶晶问。
“如果你愿意讲,我们不介意。”邵兴旺说。
“那走,到里面的套间去坐会儿。”冯晶晶说着,将玻璃门从里面合上了,两个不锈钢把手套上了一把U形锁。
套间里靠墙摆放着一张床,中间是一张大茶几。
“从这个门出去,是个院子,我父亲的工作室就在院子里。”冯晶晶指了指茶几后面的一道木门。
“抽烟吗?”冯晶晶问。
“不,我不抽烟。”邵兴旺回答。
“姐姐呢?”冯晶晶问赵雨荷。
“我不会。”赵雨荷回答。
“狗子哥是不会抽,还是不愿意抽?”冯晶晶问。
“会抽,偶尔也抽,但为了健康,一般不抽。”邵兴旺回答。
“那就来一根。”冯晶晶说着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递给邵兴旺,又给自己取了一根。
冯晶晶将手里的打火机点燃,先是点燃了邵兴旺嘴上的香烟,又点燃了自己嘴上的香烟。
冯晶晶猛吸了一口,又快速地将嘴里的烟吹出来。
邵兴旺从冯晶晶老练的点烟姿势看,她应该是个老烟民。
“喝茶,红的,绿的?”冯晶晶问。
“夏天,人容易上火,绿的吧?”邵兴旺说。
“如果是爱上火的体质,其实喝点菊花也不错。我这刚好有一罐没有打开的菊花,要不要尝点?”冯晶晶问。
“都可以。”邵兴旺说。
“好嘞,我再给咱加几块冰糖。”冯晶晶说完,开始烧水泡茶。
“我父亲是个情种,我母亲却是个可怜人。”冯晶晶说。
“这话怎么讲?”邵兴旺问。
“你们也知道,当年,在咱们这里,俩人结婚,还是要遵循老传统。”冯晶晶说。
“是,媒婆牵线。”赵雨荷说。
“背见,你们知道是啥意思吗?”冯晶晶问。
“知道。就是背地里见面。过去,在新沣一带,给年青人介绍对象时,双方背地里先见面,满意了,再安排他们正式见面。不满意了,各走各的路,全当没发生过什么事,谁也不难堪。”邵兴旺说。
“可我母亲的背见,绝对是个悲剧。对方是让聪明伶利,长相帅气的弟弟和我母亲见的面,可结婚那天,我母亲看到自己的丈夫却是又丑又蠢还瞎了一只眼的哥哥。”冯晶晶说。
“过去,俩人结婚,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人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能抗争,也无力抗争,喜也罢,悲也罢,只能听天由命地过完一生。”邵兴旺感慨道。
“背见,不是喜剧的开始,常常是悲剧的前奏。我母亲深受其害。结婚的那天晚上,我母亲就被那个独眼的男人强奸了。”冯晶晶说。
“后来,我母亲逃回到娘家。娘家人死活不认账,说当初拖媒人介绍的对象就是这个独眼丑男人。”冯晶晶说。
“唉!人世间多少悲剧都是因为……”邵兴旺还没把话说完,冯晶晶就打断了说:“我母亲只好又回去了。”
“第二年,知青下乡来了。”
“冯国安和一群北京知青住在白家隔壁院子里。”
“大家一起到生产队劳动,一起回家吃饭睡觉。”
“一来二去。我母亲就和冯国安好上了。我母亲的不幸遭遇自然被冯国安知道了。他要救我母亲于水深火热之中。”
“后来呢?”邵兴旺问。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母亲的事情,被姓白的独眼男人知道了。虽然整天骂骂咧咧,但苦于没有证据,他也一直没把我母亲怎么样。”
“每次放工,我母亲都比别人回来的晚,有时候会很晚。有一次,天下雨,我母亲没有按时回家,姓白的就去野地里找我母亲。发现冯国安和我母亲搂在一起,俩人在一处菜地的草房子里躲雨。姓白的从小窗口看到冯国安和我母亲搂在一起。”
“我母亲回到家自然遭受了一顿暴打,白家人对我母亲更是多次辱骂,甚至不给饭吃。”
“我母亲怀上我后,他们依然不依不饶,一不顺心,非打即骂。我母亲终于无法忍受,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用一把斧头把躺在炕上的丈夫给砍死了。”
“我母亲挺着大肚子被铐上手铐和脚链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我出生后,我母亲的娘家人,婆家人都不要我,我被遗弃到孤儿院,冯国安把我抱回了家。”
“那你到底是谁的孩子?”邵兴旺问。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跟我母亲长得很像。”冯晶晶说。
“你见过你母亲?”赵雨荷问。
“见过。每年探监,父亲都带我去。我母亲一开始被判死缓,后来又改判为无期徒刑。”
“我母亲的事情,对冯国安影响很大,他终生未娶,也没有再回北京,而是要在新沣等我母亲出狱。他希望用余生来弥补对她的亏欠。”冯晶晶说着,眼泪流下来了。
“在我十六岁那年,在监狱服刑期间的母亲病逝了。冯国安心灰意冷,整日闷闷不乐,产生了极度的厌世心理,他非常痛苦,不再相信爱情,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狗子和他的女人。”
“我们其实没做什么?”邵兴旺说。
“你们的那次谈话,还有你们本身的阳光、自信、乐观、善良,让冯国安对过去所经历的事情,释然了。”
“没有等到。”邵兴旺说。
“冯国安等到的是我母亲病逝的消息。在她为你们做完这只具有纪念意义的花篮后没多久,他也去世了。”冯晶晶泪流满面地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邵兴旺感慨道。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愿天下有情人都平平安安,幸福美满。”冯晶晶也忍不住感慨一句。
“你的情况怎样?”邵兴旺问。
“你问我结婚了没有?”冯晶晶问。
“不介意的话……”邵兴旺说。
“结了,又离了。这辈子终究要一个人过。”冯晶晶说。
“还是要相信爱情,天下这么大,一定可以找到知心伴侣。”邵兴旺说。
“但愿如此,借你吉言,谢谢!”冯晶晶说。
“时间不早了,俩孩子还在家,我们得回去了。”邵兴旺说完,牵着妻子的手,提着冯国安做的花篮离开了竹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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