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旧年的仇恨（一）

　　外套还在屋里的沙发上。

　　这时的邵兴旺，上身只穿着一件毛衣，光脚穿着一双无后根的棉布烂拖鞋。

　　邵兴旺不能原谅自己。

　　其实，在邵兴旺第一次背着好女人荷花搂着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他就不应该原谅自己。

　　邵兴旺经不住诱惑，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令他的好女人悲痛欲绝，真是咎由自取，活该啊！

　　邵兴旺痛哭流涕，跪在房屋门口的台阶上。

　　气温不算太低，早先落到房顶的雪开始融化，雪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他的背上。邵兴旺希望屋檐下的雪水一直这样滴着，让这一滴一滴的雪水把自己淹没，冻成一个冰疙瘩，让他忘掉这一切，让他忘掉这痛苦。

　　后半夜，气温下降，雪花更密更大了。

　　邵兴旺浑身上下已经湿透，寒风凛冽，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快要冻僵了。

　　后来，也许他睡着了，也许他被冻得神志不清了。总之，这后面的事情，是赵雨荷原谅邵兴旺之后告诉他的。

　　天亮了，院子里积了十几公分厚的大雪。

　　荷花打开门，看见邵兴旺像狗一样爬在门口的台阶上一动不动。荷花没有多想，以为丈夫昨晚在柴棚睡了一夜。在早上她开门之前，故意跪在地上佯装可怜，就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肩膀蹬了一脚。

　　邵兴旺像一只冻僵了的流浪狗一样，身体僵硬地滚下了台阶，浑身发紫，神志不清。赵雨荷看到院子没有脚印，确信丈夫在这里跪了一夜，赶紧走下台阶去扶，发现自己的丈夫已经冻僵了。

　　邵兴旺紫青的脸和神志不清的样子，吓坏了赵雨荷。赵雨荷以为丈夫被冻死了，便趴在丈夫身上哭喊，邵兴旺听到哭声，慢慢地睁开眼睛。

　　赵雨荷发现丈夫邵兴旺还活着，赶紧扶他，却发现邵兴旺根本无法站立。她连拉带拖，终于把丈夫扶到床上，用剪刀剪掉他身上的衣服，又给他的身上加盖了一层被子。

　　五分钟后，赵雨荷把手伸进被子，发现被窝里冰凉冰凉的。

　　赵雨荷叫邵兴旺，邵兴旺没有反应。

　　赵雨荷就想起电视上演的，用雪搓身，来让人恢复知觉。她赶紧拿来塑料洗脸盆，在院子里抄了一盆雪，学着电视里救人的方法，在邵兴旺的前胸后背不停地搓，折腾了大约两个小时，邵兴旺的身上慢慢热了起来。

　　赵雨荷给邵兴旺用红糖和生姜熬了姜糖水，趁热让他喝了下去，邵兴旺顿时感觉，从嘴里呼出的气息有了温度。

　　他的脸、手、耳朵、脚以及裸露在外的皮肤全被冻伤了。用手一碰，又疼又痒。

　　邵兴旺在温暖的被子里整整睡了一天。晚上，他喝了一碗热粥，又喝了一碗姜汤，才算缓过劲来。只是他的手脚还有些冰凉与麻木。他看妻子荷花一直在厨房里忙碌，好奇地走进厨房，妻子荷花正用大铁锅烧洗澡水。其中的一锅水已经倒进了木桶。这只船型的大木桶，是儿子出生后邵兴旺买的，目的是方便她们娘俩一起坐在木桶里洗澡。

　　儿子已经熟睡。荷花又烧了一铁锅水，然后盛放在方型的塑料大桶里，大桶架在八仙桌上，桶上盖着厚棉被，桶下有条细管子伸到木桶底下，这样，位于高处的塑料桶里的热水，会沿着管子流进木桶，这样可以确保一个小时内，木桶里的水保持一个恒温的状态。

　　邵兴旺脱了衣服，躺了进去。荷花关了厨房门，拉上了浴室的窗帘，脱掉了衣服，也躺了进来。在温暖的水里，邵兴旺的好女人躺在的怀里，默默地留着眼泪，一句话也不说。

　　邵兴旺问妻子：“为什么这么快就原谅我了？”

　　过了很久，荷花才说：“我不想把旧年的仇恨带到新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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