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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荷花养鸡


  “狗子哥!”赵雨荷叫了丈夫一声。

  “嗯!”

  “我看你还是想回城当老师。”赵雨荷说。

  “不当,不当了。我已经下定决心,当个好农民,或者菜农。”邵兴旺说。

  “我看你天天读书学习,看的大多是教育类专业书。”赵雨荷说。

  “那是个人兴趣爱好。每个人都有喜欢看的东西。比如小孩子喜欢看动画片。你呢,喜欢看言情小说。”邵兴旺说。

  “咱们总不能这样闲着,得找点事情做。”赵雨荷说。

  “咱们能干啥?”邵兴旺问。

  “我想养些鸡。”赵雨荷说。

  “养鸡?”邵兴旺说。

  “养鸡的成本比较小,也不会像养牛养养养猪那么辛苦。”赵雨荷说。

  “咱没技术!”邵兴旺说。

  “没技术,可以学呀!今年少养一点,等有了经验,再多养一点。”赵雨荷说。

  “你打算养多少?”邵兴旺问。

  “先养三十只。”赵雨荷回答。

  ……

  三天后,赵雨荷到鸡苗孵化场,买了三十只鸡苗,养在家里的土炕上。

  土炕下生煤炉,煤炉一天消耗一块煤,热量持续扩散,温度适中均匀。

  炕上围着一圈红砖,砖上搭着竹帘,帘上铺着厚厚的棉被。一只25瓦的白炽灯泡悬在里面,水槽、食槽均匀摆放。

  ……

  一个月后,小鸡身上的黄绒退却,白羽长成,这也预示着小鸡可以到院子里生活了。

  赵雨荷掀开竹帘,公鸡母鸡们急不可待地跳出“围墙“,扑啦啦飞下炕。

  没有人告诉鸡们该去哪里?一刻工夫,院子的大树下,鸡们就开始过起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生活。

  到了晚上,它们竟然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邵兴旺在墙角新盖的鸡舍,卧在了自己的窝里。

  没有任何一只鸡再回到原来的炕上,也没有任何一只鸡因找不见窝而在外面流浪。它们好像本来就认识这个地方,在记忆的深处曾经住过这个大院,在这里生活过很多年。

  “人养鸡,还是鸡养人。”邵兴旺给鸡在院里喂食,总在思考这个问题。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邵兴旺自言自语道。

  听到了狗子哥又站在鸡舍前自言自语,赵雨荷说:“这有啥说的。人养鸡,当然是为了鸡养人。”

  “没那么简单,没那么简单。”邵兴旺说,“我当然知道,人养鸡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鸡养。但是你要从鸡身上,或者从养鸡这件事情上,发现一些存在于现实的规律。”

  “说真的,狗子哥,我觉得你还是不适合当农民,你应该回城当老师。”赵雨荷说。

  “那是当然,我的专业本来就是教育嘛!”邵兴旺自豪地说。

  “不过我现在还不想回城,也不想当老师。城市里的套路太深了。”邵兴旺又说了一句。

  “农村的日子还是苦呀?”赵雨荷说。

  “我咋没觉得?”邵兴旺问。

  “那是你存折上还有些钱,暂时还不用为生活发愁。”赵雨荷说。

  “那倒也是。不过,啊,花儿,你听我说,啊!”邵兴旺接着刚才的话题又说开了,“我发现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切的一切都是一种互利共生的关系,或者说彼此利用的关系。既然如此,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做最好的自己,就是对与此关联的他人最大的回报。”

  “当然,和人养鸡是为了鸡养人相比,鸡生蛋,蛋生鸡就复杂太多。千百年来,人类一直在到底是鸡生了蛋还是蛋生了鸡这个问题上争论不休,估计这个问题还会伴随着人类的不断繁衍而继续存在,直到与鸡一起从这个世界消失,或者人类从宇宙里灭亡。”

  “鸡是人类最早驯化的野生动物之一,从古到今,关于鸡的故事多如鸡毛。比如闻鸡起舞,比如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等等。还有文学作品里,鸡和狗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比如鸡犬相闻,鸡鸣狗盗,偷鸡摸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等,这一连串的成语似乎在告诉我们,鸡和狗似乎拥有相同的命运。生物学家在给鸡和狗分类时,把鸡分到雉科,把狗分到犬科。据研究,鸡的祖先是野鸡,狗的祖先是野狼。但和祖先野狼相比,狗这一辈子活得太委屈,太窝囊。寄人篱下,摇尾乞怜自不必说。单就能活到老,活到一把年纪,就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

  “花儿,你听着没?”邵兴旺问。

  “花儿,你听着没?”邵兴旺又问。

  “花儿,你听着没?”邵兴旺接着问。

  “我听着呢!我的亲爱的大哲学家,这是我第三遍说——我听着呢。”赵雨荷笑着说。

  听见了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的妻子荷花回应了自己,邵兴旺也高兴地笑了。

  窗外的香椿,已在赵雨荷家的院子里长了三十多年,与它牵手相依的是一棵百年国槐。

  这是赵雨荷的父亲和爷爷曾经栽下的树,已经经历了几代人的岁月。

  春天,它们会在老枝上生出嫩芽,有所不同的是,一棵奇香,一棵腥臭。

  八九点钟,春天的阳光会穿过窗户斜射进来,暖风会把香味带进屋子。

  对夫妻俩来讲,香椿的嫩芽是春天赐予的人间美味,而对有些人,这味道却腥臭无比,甚至有人一见此物便掩鼻转身,避之不及。

  一个人认为美的东西,在另一个人来看未必就美。一群人眼里所认为对的事情,在另一群人看来未必就对。人性的复杂要远远大于眼前的这棵树。

  邵兴旺在香椿树旁的墙角垒了一个鸡窝,红砖砌矮墙,墙中插木架,架上搭树枝,枝上铺麦草,麦草上方一米高处又搭木架,架子上钉杂板,板上铺牛毛毡,建造工序与人搭建房屋如出一辙,遮风挡雨,冬暖夏凉。

  赵雨荷在院子里扎了一圈篱笆,把三十只鸡散养在里面。

  公鸡晨起报晓,母鸡孕育生蛋。

  白天,小院绿叶红花,祥和安静。公鸡吃饱喝足之后便无所事事,闲庭信步,溜溜达达。

  母鸡下完蛋后则一直忙着低头觅食,有时会趁着花猫“吉祥”不在,溜到槐树底下的猫窝旁,偷吃几口猫粮。

  喝露水,吃杂粮,跑跑步,晒太阳,这是赵雨荷家,这座农家院落里散养的鸡的日常生活。

  比起一生都未离开铁笼子的笼养鸡而言,赵雨荷家里的鸡是一群幸福的鸡。

  活是活得幸福,但生长在赵雨荷家院落里的鸡,死得也是颇为壮烈。

  大公鸡往往在最年轻力壮的时候,被拔了毛,炖了汤,烧了肉。

  尤其遇到八月十五、农历新年这些重大的节日,夫妻俩总会和亲朋好友一起聚餐,聚餐必杀鸡。或蒸或煮或炖或烧或炸,赵雨荷在吃鸡这件事上,能做出好几种花样来。

  秦都市的葫芦鸡与道口的烧鸡、德州的扒鸡、常熟的叫花鸡一样有名气。据说秦都饭庄的葫芦鸡最正宗,葫芦鸡经清煮、笼蒸、油炸,外焦里嫩,回味无穷。

  烧鸡、扒鸡、叫花鸡和葫芦鸡,邵兴旺和赵雨荷都吃过,也许去的馆子不行,味道总觉不够正宗。其实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正宗的味道是什么,总之,这些鸡,邵兴旺认为都没有他们家散养的公鸡好吃。

  邵兴旺喜欢吃红烧鸡块,妻子荷花就常常烧给他吃。葱姜大蒜、桂皮八角、茴香花椒,再从房檐下拽几根晒干的红辣椒,折断入锅,与热油鸡块一起翻炒入味,待香气溢出,加凉水小火炖煮。然后把小铁锅交给煤炉,交给时间,待锅里的水差不多烧干了的时候,加老抽,加冰糖,翻炒收汁,盛盘上桌。

  浓烈的香气再次四散开来,飘入院中。花猫在吉祥在赵雨荷杀鸡的时候已经吃过鸡肠鸡肝,现正眯着眼,卧在向阳的墙角晒太阳,想事情,也许想的是和另外一只猫的事情。猫的心思邵兴旺很难猜透。

  邵兴旺在木桌上和妻子荷花一起吃鸡的时候,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鸡闻到红烧鸡块的味道,不知会作何感想”。

  邵兴旺问赵雨荷,赵雨荷瞪了亲爱的狗子哥一眼,便给狗子哥用筷子夹了一个鸡大腿,说:“吃完鸡腿,自然就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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