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闯入
是这个结果，罗玄知道，一定会是这个结果。
他早就清楚，他和小凤之间，从来都不只是一道关，一道坎那么简单。
曾经跨不过，他也不觉得今生就能跨过。
加之心已累，只想往事如烟，今生各自安好。
思量片刻后，他拱手道:“夫人多虑了，我与小凤只是偶然遇到，喝了场酒而已，并没有您想的那么复杂。
再者，她叫的是师父，但我并不是她师父（心想:至少这一世不是。）
如果夫人不愿看到我和她一起，我可以不再出现她面前。”
当下，聂媚娘很想甩下一句，如此最好。
但想到此前有求于他的事，便勉强自己缓和了一下情绪和语气，说:“可能真的是我误会了！
请罗大侠不要介意，罗大侠没有女儿，体会不到我们为人父母的那份担忧，如有得罪，还请见谅。”
听到女儿两个字，罗玄脑海不由自控的浮现了玄霜和绛雪两人的清丽容颜。
他的女儿，他与小凤的女儿，缘分浅薄，再也见不到了，心底不由划过一阵难以察觉的失落。
失落失神间，他开口道:“其实我有女儿，和心中所念生的女儿，只是……”回不去，握不住。
后面的话，罗玄没再说，聂媚娘看他的神情，还以为他女儿和他心中所念都已经去世。
不好去揭人家的伤疤，但也不知该如果安慰，故意岔开话题道:
“罗大侠，方才回来时，我看街东有间药铺，不如我盘下来，你就在那里为我研药吧！”
罗玄听音回神，点头同意了聂媚娘的提议。
翌日，聂小凤宿醉醒来，在冥狱婢女的服侍下，梳洗打扮，换了一身雅白，清丽脱俗的衣衫。
衣服换好，她问身旁婢女:“昨天我怎么回来的？”
“回狱主，是夫人派了轿撵，把您从酒肆接回来的。”
此谎话，也是夫人吩咐，婢女不敢违抗夫人命令，便大着胆子开口回应。
心想就算骗不了狱主，被狱主怪罪，还有夫人保她。
狱主孝顺至极，只要夫人肯站出来救她，狱主不会揪着她不放。
但聂小凤没有怀疑，开口继续问:“那，罗大侠呢？他去了哪里？”
“街东，一家名为万春堂的药铺。”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
支开了下人，她又照了一下镜子，确认了妆容得体后，起身出了房门。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想去街东的万春堂。
控制住腿脚，不去，她强迫自己在客栈大堂里坐了下来。
可是大堂里出了狱主守卫，连个可以跟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无聊。
她起身，默默给自己说，自己去找他，不是为了和他旧情复燃，
只是太寂寞，太无聊，找个人聊天而已，仅此而已。
自我安慰后，她毅然决然的出了房门。
“小凤。”
母亲聂媚娘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聂小凤下意识的停了脚步。
“去哪儿？”聂媚娘问。
突然的，聂小凤就有了一种私会情人，被母亲抓到的既视感。
她心虚转身，强自镇定的回答:“春暖花开，百花争艳，百鸟争鸣时，我当然是去赏花赏景，”
赏师父了，师父入景，美如画，她怎能放着不去欣赏。
只是后面的话她不敢说，毕竟师父和父母同岁，
要是被母亲知道，自己迷恋一位和他们同岁的男人，不气疯也得气晕。
“嗯！那很好，就上齐青扬和你一起吧！”
“他？”聂小凤有些不愿意，但又不知该怎么拒绝，便点头说:“好，你让他跟过来。”
转身，聂小凤滑动眼珠，开始盘算，怎么把齐青扬甩开，别缠着自己。
一步落脚，主意想到，转身对立在身旁的一个守卫说:“我忘了带银两了，去帮我取些银两过来。”
身旁守卫恭敬回了一声是，便转身去向守管银两的人拿钱了。
把银两拿来，双手奉上，聂小凤低低的对守卫说:
“去叫昨日跟齐公子一起来客栈的姑娘，就说本狱主想和她交个朋友，让过来找我。”
守卫懂了聂小凤的意思，微微点头，寓意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聂小凤满意，收下银两，微笑转身，走出了客栈。
距离客栈十步左右时，齐青扬也奔出客栈，跟了过来，当然还有聂小凤安排的文采柔，也跟了过来。
看到文采柔，聂小凤驻足，无视齐青扬，来到文采柔的，揽上她的肩膀问:“有没有喜欢东西？我买给你。”
聂小凤问话时，故作无意的把文采柔揽到一边，待稍稍远离了齐青扬后，
她拿出二百两银票，低声对文采柔说:“帮我缠住他，别让他跟着我，这二百两就是你的，这生意做不做？”
“二……二百两？”文采柔震惊，她是乡下逃出来的童养媳，别说二百两，就连二两她也没见过。
她心动了，再者齐青扬的人也让她心动，这桩只赚不赔的买卖，她没有理由拒绝。
接过聂小凤的二百两银票，满怀感激道:“狱主放心，采柔一定不辱使命，帮你缠住齐公子，不让她跟随你。”
“好，很好，有前途，以后不会亏待你。”
街东，万春堂药铺，罗玄本来后堂搜集药材，配药。
所需药材刚拟好，前堂小伙计，跑过来向他求助，说万大夫有急事，离开了，
希望他能到前堂代万大夫坐诊，为病者诊脉治病。
罗玄是大夫，这样合乎情理的请求，他没办法拒绝。
收起拟好的药方，便随小伙计去了万春堂的前堂，坐诊。
不多时，聂小凤到来万春堂，见到了想念不敢念，想断不舍断的罗玄，
罗玄身姿挺直的坐在一方会诊桌后，他前面排了一整队的病者。
聂小凤不好去打扰，便让伙计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治病救人。
罗玄在诊脉这方面很认真，差不多大半时辰才看到，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的聂小凤。
尽管嘴上说，希望快点遇到命中良配，但从她如今的眼中，
他好似又看到了哀牢山上，对他热情似火大胆奔放的姑娘。
他无奈。
等到万春堂的万大夫回来，他起身走到聂小凤身边，说:“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聂小凤有些意外，但没问什么事，直接起身随他去了。
罗玄把聂小凤领到了后堂，又从后堂的后门，去了一处芳草萋萋，翠竹丛生的小湖边。
看着平静的湖面，罗玄平了平纷乱的心绪，对身后的聂小凤说:
“你昨日的醉态被你娘看到了，她不是很高兴。”
闻言，聂小凤有些担忧，上前半步，紧张问:“她怪你了？”
“没有，但我已经答应她，不再见你。所以……你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又不再见她！聂小凤气恼，以前因为世俗礼法他退缩，如今因为她娘的一句话，他也退缩。
在其他事情上，他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为，就是在两人情分上，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退缩。
聂小凤看着他如仙的背影，一忍再忍，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一脚踹过去。
只听扑通一声，罗玄落水了。
河岸上，聂小凤控诉，“罗玄，一生过去，我向你走了九十九步，为什么你就不能勇敢的向我走一步？”
水中，罗玄用浮力平衡着身体，没有回答聂小凤。
聂小凤知道，结局还是和一样，不会再得来回应。
不再等待，愤怒拂袖，绝望离去。
临福客栈，聂小凤进门，看到已经回来的齐青扬，
便走到齐青扬身边，拽上他的衣领，吩咐冥狱守卫，
“把这小子看紧点，明日启程回冥狱，抵达冥狱后，准备喜宴，本狱主，娶亲。”
娶亲，说完这两个字，聂小凤的脑海浮现的，是自己和罗玄拜堂成亲的画面。
那画面令她向往，也令她瞬间失神哀伤。
缓缓松开齐青扬的衣领，神情没落的回了自己房间，留下齐青扬继续懵圈震惊。
消息很快传到聂媚娘的耳里，她大喜，即刻让人安排婚宴喜帖。
同时通知罗玄那边，聂小凤已经想通肯成亲，不需要他的药了。
听闻此消息，罗玄心中一震，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
冥狱的通知者走后，他丢了手中草药，秃然的坐到了放置草药的几案上。
夜晚，他回到少林达摩洞，在夜色里，跟觉生说:“大师，我打算明天回哀牢山，特来告知大师一声。”
“这么突然？”
问话时，觉生刚听到小凤要成亲的消息，心情愉悦，
一时忘记自己和尚身份，言语行为中少了几分稳重。
罗玄心情低落，忧然道“不突然，我已经出来八年，该放下所有，回归我原本的生活了。”
“八年，已经八年，确实很久了。”觉生也由衷的感叹。
但想到女儿小凤即将出嫁这件事，悲事伤秋感一扫而空。
他微笑着对罗玄说:“罗兄，我有件大喜事要告诉你，小凤要成亲了。
你晚些时候再走，随我一起去冥狱，看她出嫁后再走吧！”
……
罗玄一时语塞，他决定明日回哀牢山，就是为了躲避这件事，如今好友却要逼他亲眼面对！
这……
他无声，觉生还以为他同意了，笑说:“既然罗兄同意，那我们今天就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出发。”
也不知是想再见她一面，还是想让自己彻底死心，
罗玄没有再推辞，顺了觉生的意，同他一起踏上了去往冥狱的路。
路程一天一夜，他们赶到时，冥狱的手下都已经按照聂媚娘吩咐，把新房喜宴都准备好了。
新娘聂小凤，新郎齐青扬，穿上火红的嫁衣婚服后要拜天地，
但聂小凤一句不拜，这个过程便全部免了。
觉生费解，聂媚娘隐约知道些原因，但怎么都想不通，
女儿跟罗玄不过见了几面而已，为什么会因为他，连堂都不肯拜。
看到一脸费解的觉生，聂媚娘更来气，把他拉到一边，愤慨道:
“你女儿成亲，又不是罗玄女儿成亲，你让他来干什么？”
觉生不知道聂媚娘哪儿的邪火，甚觉无辜，辩解道:
“罗兄是你和小凤的救命恩人，如今小凤长大，要成亲，理应请他做个证婚人。”
闻言，聂媚娘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觉生一眼，如果不是看他是出家人，
她肯定毫不客气的回他一句，证你个头，等你这个证婚人把你女儿拐走，你就不证婚人了！
奈何他是老实规矩本分的出家人，太难听的话，她说不出口。
晚上，新娘聂小凤静默坐到婚房里，新郎齐青扬在喜宴上，向众宾客敬酒。
敬到罗玄面前时，难掩得意，直接把酒壶噔的一声放到罗玄眼前，说:
“罗大侠慢慢喝，在下要去洞房，就不奉陪了。”
仅此一句，罗玄心底的怒火瞬间爆表，他知道他是故意。
一把抓过齐青扬手臂，强制性把他拉坐到长凳上，直视着他的双眼警告:
“不要再来挑衅我，否则我打残你，让你入不了洞房。”
齐青扬不惧威胁，直言道:“你敢，狱主不会放过你。”
“你想试试？”
试？齐青扬不敢，就算聂小凤真的会给他报仇又如何，他可不想拖着残败身躯活一辈子。
猛然挣开罗玄的手，起身，远离了罗玄。
罗玄没有去追逐，坐在了原位，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
齐青扬避开喜宴上的所有人，来到聂小凤所在婚房。
这时的聂小凤已经自己扯去了红盖头，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前，独自饮酒。
听到推门又关门的声音，聂小凤下意识抬眸看过去，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让她失望。
失望之下，她懒的再与齐青扬演戏，清冷开口道:“出去。”
齐青扬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向聂小凤走了两步，不死心的问:“你刚才说什么？”
吱呀！
聂小凤正要开口时，房门又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
聂小凤心情烦躁，直接掷出酒壶，要把来人赶出去。
没成想，来人却稳稳接了酒壶。
抬眼看过去，竟是自己念了许久，想了许久，盼了许久的罗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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