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召见
容嬅也摸不准延龄到底有没有看见楼庄,神态自若,想必是没有看到了。
她把容郇赐的补药都给了张伯,要他拿去给府医,能用的都用上。进德还说里头搁了几支大人参,表示容郇对楼庄的爱重。容嬅想,大夏天用人参,会不会太补,不过这种爱重,她还是希望多一些的。
楼庄所受的刀伤也不轻,昨夜失了许多血,初夏看书,逐渐困乏,混混沌沌地在小塌上睡着了。容嬅走近瞧他,光透过楼庄的睫毛,投下一层阴影,衬出他苍白如玉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下是发白的嘴唇,即便起了皮,也是好看的。
书房这边静谧,容嬅也不喜人来叨扰,外头只有两个侍卫守着,她从对柜里取出一床薄毯,轻轻的盖在楼庄身上。许是睡的不安稳,楼庄呓语了一声。
黄昏时分,霞云密布,艳丽似锦,楼庄在鸟儿的一片清脆叫声中醒来,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目光逐渐清晰,眼前是这般景象:身着素衫的容嬅,挽着衣袖,拿着葫芦瓢缓慢地给花儿浇水,整个人在夕阳下,泛着光。
听见屋里的动静,容嬅放下葫芦,转身便看见,楼庄倚在门框上,目光含笑。
晚饭是张伯亲手做的,除了容嬅爱吃的,还放了几道补血的菜肴,楼庄在心里谢过张伯的好意。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容嬅还是忍不住和楼庄说话,当然要等口中饭食咽下后。
“楼庄,东西我替你送到了,陛下要你在公主府休养一段时日,待伤好之后,再去复职。”
伤筋动骨一百天,楼庄虽受的是皮外伤,但也得小半月,伤口才能愈合。
“公主,这些时日便叨扰了。”楼庄这回没有过度客气,容嬅对他的回应还算满意。
“陛下赐了一些药材,我要张伯拿给府医了。”
楼庄点头,“谢陛下厚爱,一切凭公主做主。”语气寻常到,这样的回答像是发生过无数次。
容嬅也迅速点了头,然后安静地用饭,但微红的耳尖遮盖不住心事,她发现有时楼庄不经意的一句话,也能让她的心跳动更快。这样的想法并不理智,可她却沉迷其中,这大概算得上——美色误人。
楼庄心里也藏着事,该怎样“报答”思来想去,珍华堂的头面最合适不过。可自己也没有挑选过发簪发钗,不知道容嬅喜欢什么样的。
此刻,她低着头,发髻上就簪了两根刻了小花的玉簪,也瞧不出喜好,询问婢女,更不妥当。
容嬅也感觉到楼庄落在自己头上的视线逐渐浓烈,愈发不好意思。
用完饭后,天色还没暗,楼庄提议在饭厅旁的回廊里走一走,容嬅担心他的伤口崩开,楼庄保证自己会注意,绝不逞强,她才勉强答应。
“公主,你怎么看承德亲王之后的动作”
楼庄知道陛下对容嬅很信任,这次进宫,大致情形陛下一定会详尽告知。他担心打草惊蛇,承德亲王会做出相应部署。按照陛下的指示,这个时候,有一批涉事官员应该已经捉拿归案了。
容嬅思索,道:“昨夜闹那么大的动静,街坊四邻有高官平民,王叔什么都不顾及,想必匣子里的东西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狗急跳墙也未尝不可。”容嬅不避讳在楼庄面前提到皇家各支关系不好的事实。
“公主,昨晚我卧在房梁上,听见承德亲王和同我交手的黑衣人交谈时,提到了要办的事是诛九族的罪。”
律法对王公贵族也有偏袒之处,即在八议之科以内,罪可减少。然而承德亲王这番话,就说明,他要办的事几乎等同谋逆之罪,只不过,现在他没有机会了。
“我相信你说的,吞并了那么多土地,他有不臣之心可见一斑,我只是好奇黑衣人同他做了什么交易。”
楼庄摇头,道:“我本打算继续探听,谁知黑衣人突然问,王爷喜欢竹香承德亲王说极其厌恶。随后,一道剑气向上袭来,我和黑衣人就交上了手。”
容嬅停下脚步,指了指楼庄的伤口,问:“他的武功比你还高你被他伤了三处。”
至于竹香,八成是楼庄衣衫上的味道,第一回在丹凤门见到楼庄,容嬅闻到过。
“昨夜我用的是软剑,若换成赤霄刀,我与他能打成平手。他的招数邪门的很,不像是出自中原。我原先办过一件差事,捉拿了几个突厥细作,路数和黑衣人相似。”
楼庄回想细节,他万分肯定就是突厥的武功招数,招招狠辣,出剑招数像使弯刀。
“突厥”
雍和五年,律法更改,长安城内被殿前诸卫和羽林军掀翻了天,俘获了众多突厥细作,一律凌迟示众,还禁止民间百姓和突厥人来往,更是在两国边境陈兵。突厥时常南下骚扰庭州、定州、蔚州等城池,多被府兵打退。
“可以肯定,不找出他来,我难以安心。”楼庄继续小步往前走。他的担心不是多余,容郇身边藏着高手无数,但就怕万一。
“我担心陛下的安危。我和他虽不是同母所生,可我把他视作亲弟。我的家人只剩下陛下、恪儿,延龄和南平郡王夫妇了。”
雍和五年所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兄长没了,母后没了,南平王叔也病逝了。她面对至亲一次又一次离去,却无能为力。
“公主放心,我会保护好他们,绝不出现任何差池。”楼庄看着容嬅的眼睛,郑重承诺,这是他的责任。
“我信你。”容嬅点头,千言万语比不过三个字。
两人并肩,又默默走了好久,阵阵凉风袭来,夏日的天变幻莫测,待会儿恐有大雨滂沱。桂花树的叶子哗哗作响,露出几截枯枝。
“楼庄,我的兄长去时也是这样的雨天。关河的那场仗,他带着2000多人去救援陈忠信,结果陈忠信叛变,领着突厥兵将兄长围困在峡谷中。”容嬅声音哽咽,强忍住眼泪,“兄长的遗体被运回长安时,身上全是羽箭没入的伤口,密密麻麻。可笑的是,这些羽箭全是我大邺工部所造。”
楼庄眼中流露出心疼,他是从皇榜上得知太子阵亡的消息,但没有想到过这样惨烈。
出征时,意气风发,誓要驱逐胡虏,保家卫国。作战时,宁死不屈,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陈忠信现在还好好的活着,被突厥奉为座上宾。”
“咔嚓”一声,干枯的枝条被折断,顷刻间,天地失色,豆大的雨滴掉落下来,形成一片水雾,看不见远处。
楼庄伸出右手,指腹轻轻地,宛若对待珍宝一般,擦拭掉容嬅的眼泪。
锦书锦画来送伞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楼将军温柔地给自家公主擦眼泪,公主也没有躲开。
二人拿着伞,不知进还是退,锦书对锦画使了眼色,便退到回廊末端。
“锦书,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锦画平日大大咧咧,对男女之情了解不深,看到的地方完全在别处。
“楼将军和咱们公主很是般配。”锦书心思细腻,楼将军眼中的情谊和怜惜,她能窥见几分。
“什么般配啊我是问公主怎的哭了莫不是楼将军欺负公主了”
“你你你,唉你不懂!如果真是这样,府里侍卫早把他五花大绑,丢出府去了。”锦书恨铁不成钢,锦画怎么不开窍,难怪御风对她有情,她也不知。
初夏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晚,再加上晨时薄雾冥冥,书房一带宛若仙境。天气转冷,对楼庄养伤有好处,伤口不会发炎。公主府的药确实不错,楼庄用了两日的药,伤口开始逐渐愈合。
与此同时,承德亲王可谓焦头烂额,胆战心惊,那晚从公主府折返,又遇到黑衣人。
承德亲王当即就认为这是他做的局,怎的他一来,就有人盗走那些田契
不论黑衣人说什么,他都不信,包括现在,他也谁都不信。
世子容珖还卧在塌上,自从在大理寺被打了二十下,他的伤一直没好全,平常粗糙的人,打完没多久就能下地了,他这一身的细皮嫩肉,还得养段时间。
明明花钱就可以免罪,容桓不许,等他好全了,一定要给他几分颜色瞧瞧。
“父王,就算是容郇那小子找人干的,那又怎样,你可是承德亲王,天子的王叔,容郇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容珖对田契被盗一事并不放在心上,他以为承德亲王就贪了几亩地,再说,这些地能献给承德亲王,是那群贱民的福气。大理寺那顿打,还是没叫他收敛,竟敢直呼容郇的名讳。
承德亲王可不这样想,田契收的太多,上头的东西他也没细看。看到儿子这般无所谓的模样,他刚想训斥,管家突然跌跌撞撞地跑来,“王爷,宫里来人了!”
“什么!”承德亲王大惊失色,重重的跌坐在红木椅上。
来传旨的是进德的徒弟,紫宸殿副总管三保,只说陛下召承德亲王速速进宫,有要事相商,具体是什么事,三保也说不知。
承德亲王慢吞吞换好官服,十分不安与焦躁,会不会就为了这事,恐自己一进宫,就被拿下。
但儿子说的有道理,自己是亲王,天子的王叔,料容郇也不敢怎么样。
整理好着装,就随三保进了宫。
平常他都是趾高气扬地从丹凤门进去,今日内心慌乱,进了宫门,他止不住往上头看,就怕自己被突然射杀,万一容郇找个由头:承德亲王年事已高,突然暴毙。
承德亲王头上冒的汗越来越多,三保觉得天也不热,较前几日,还很凉快,“王爷,您是不是身子哪里不适”
“哼。”鼻腔发出声音,承德亲王对三保没有好脸色,当初他想拨个人到紫宸殿当眼线,谁知副总管这个位子被三保占了。
三保得了脸色,也懒得再“关心”承德亲王。
到了内殿,大理寺的几个高官都在,尤其是容桓,坐在那儿细品茶水,神色不明。还有魏玠,站在桌案旁,一个眼神都不分给承德亲王。
承德亲王彻底慌了神,嘴唇哆嗦着行礼,
“请陛下安。”
“王叔,你这是怎么了”容郇不动声色,当做不知他贪污受贿,态度也如往常。“来人,给承德王叔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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