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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承德


第二日早,楼庄提早要去丹凤门,等容桓一同进宫回禀近日的案情。

        恰巧,又轮到燕北休沐两日,他特意早起,做了楼庄爱吃的鸡汤面,烙了几张薄饼。

        提亲的日子也定好了,就在后日。张德豫还给介绍了一个媒人,听说只要是她做的媒,最后都是成了的,婚后的生活也幸福圆满。

        楼庄到时候就代替燕北儿爹和李铁匠商量婚事,顺利的话,还要考虑一下婚期。快要入夏了,按照燕北的意思,最好在秋天里完婚,天不冷不热,雨水也少,给如菁绣嫁衣的时间也长,不会过于仓促。

        趁着得空,今儿还要去买纳彩,也就是提亲的的礼品。平常人的聘雁都在集市购买,为表示诚心,燕北亲自去猎了两只大雁。大雁是忠贞之鸟,就如同婚前与婚后他都对菁菁的忠诚不二。

        之后便是问名,交换生辰八字,幼时去庙里做法事,燕北悄悄看过如菁的八字,记了下来,后来知晓自个儿心意了,偷偷找人算了一番,八字相合得很。

        八字合了,就该纳吉,燕北这些天,早晚都烧一炷香,祈求这桩婚事是天作之合,前世姻缘。燕北不信神佛,难得看他为了婚事三家都拜。

        纳征这一步,也提前备好了财礼,先前算出除了这间三进的屋子,还有纹银400两,加上燕北最近差事办的好,前后得赏20两。头面,绸缎,胭脂水粉等都少不了。

        还有宅子,找匠人翻新了几间屋子。待燕北成婚后,就和如菁同住新屋。燕北想要楼庄继续住在谢府,楼庄不肯,不合礼,要搬到自己的宅子里。燕北劝说不了,只好保留楼庄的那间屋子,楼哥哥若是想他了,也可以随时来住。

        接下来就是请期和亲迎了,虽然还没通过老丈人那关,燕北却早就在张德豫给的三个成婚好日子里挑了最前的一个,八月初八,这点小心思瞒不过楼庄的眼睛。

        看着忙前忙后的燕北,楼庄既感觉心酸,又感觉欣慰,只盼成婚后,小夫妻二人和和美美。

        吃罢早饭,楼庄骑马赶往丹凤门,碰巧又遇到了张德豫,相约好下职一道去下馆子,紧接着,容桓就来了,还有大理寺少卿韩嗣恩。

        容桓只交待一切如实禀明陛下,其余的不必多言。楼庄明白容桓这是在提点自己,自己虽有官阶,但离真正的官场还远得很。

        走到紫宸殿时,进德和危开都在大门外,殿内有朝臣在和容郇商量政事。

        “德总管,何人在殿中”容桓语气温和,进德是内侍,但足够忠心,恪守礼法章程,从不逾矩,宫内杂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容桓欣赏这样的人。

        “回王爷的话,有承德亲王、礼部右侍郎王大人,左侍郎陈大人、几位礼部郎中,还有户部尚书张大人。”进德如实说,南平郡王是陛下亲近的人,进德把他放在和公主同一位,态度十分尊敬。

        容桓“嗯”了一声,和案子没关系的政事,他并没有太多好奇心。

        听见承德亲王四字,再想到在平康坊遇到那劳什子县主,楼庄只感觉头疼。公主说溧阳醒来之后,就会到处折腾,自己有法子化解,但能避则避。而且他忘不了那天溧阳那种奇怪的眼神,总觉得她憋着什么大招。明明初心是做好事,反倒没落个好。

        很快殿内传来了容郇摔茶盏的声音,包括对几个郎中的怒斥,这个时候,没有召唤,进德和危开也不能进去,即便进德心里急得火烧火燎。

        又过了一会儿,紫宸殿的门被打开,户部尚书张大人和承德亲王先走出,后边跟着礼部左右侍郎。楼庄终于见到承德亲王的模样,吊梢眉,小眼,一脸老相,牟足了劲给张大人甩脸色看。

        承德亲王对魏玠这样主持改革的官员,一直都不满,尤其户部提出把王公的食邑削减,把土地分给那群贱民。更让他恼火的是容桓,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带头移交土地。

        早朝时,户部张尚书联合几个御史参了礼部账目亏空50万两纹银,侵占土地500顷。下了朝,礼部主事都被召来紫宸殿,容郇表面是在训斥几个郎中,但最丢脸的是谁承德亲王憋了一肚子火。所以此刻,看到容桓,哪有什么好脸色,鼻孔朝天,斜眼甩袖而去。

        容桓对承德亲王一家子一直都十分厌烦,明面上他和承德亲王是叔侄,实际上早不相往来,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土地交还更是将两人的矛盾推到了极点。

        容桓想的是配合魏玠的改革,宗室如果开始侵占老百姓的土地,官僚就会效仿,更别说有爵而无实职者,这种风气一旦开始,老百姓还怎么信任朝廷。不过,这个道理,承德亲王永远都不会懂,他也不想懂。

        再者,他和承德亲王之间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了,溧阳借削减土地,在家宴上故意对延龄口出恶毒言语,被容郇下令禁足了半年。还有容珖(guang,第三声,一种玉的名称),当街纵马伤人,强抢民女未遂,被告到大理寺,容桓判了他30棍,此刻还躺在王府里养伤。这怎么能叫承德亲王不恨

        承德亲王一直在找容桓错处,一旦得到机会就马上整死容桓。只是容桓为官清廉,公正不阿,大理寺上下没有一人肯吐露半点东西。作为王亲贵胄,容桓也是佼佼者,宗室里大多和他是一伙,被削减土地的也没几人真的对他怨恨。

        承德亲王本来想从魏玠那里入手,这两人私下压根就不走在一起。以上种种,叫他每每想起,都怒火中烧,恨不得食其血肉。

        几个郎中还留在殿内,容郇的怒气似乎也平息不少,没有再摔茶盏,进德才敢进去通禀打扫,过了一会儿,又出来叫容桓、楼庄和韩嗣恩进去。

        果不其然,容郇被气的脸色铁青,眉头紧皱,正坐在龙椅上,面前是几本摊开的账目。几个郎中战战兢兢,满头大汗,后背的汗水浸透了官服。地面上还有些未干的水渍,想来是茶盏摔碎后流了一地。可见容郇发了好大一通火。

        见容桓到来,容郇躁郁的心情平复不少,“郡王来的正好,礼部的账目和职分田出了些问题,礼部郎中四人就交给你,严加审问,务必吐出点东西。”

        容桓给楼庄递了眼神,楼庄去殿外把几个守卫叫进来,将四人一并拖走,喊冤声此起彼伏。

        “陛下,关于马球案,臣有事要奏。”得到容郇点头后,容桓继而说,“此事涉及到吐蕃几位王子。”接着容桓把事情经过细细说了一遍,要容郇定夺这案子还要不要查下去。

        “彻查,但避免打草惊蛇,就按你说的办。至于楼庄,朕有其他用处,张德豫先调拨给你,随时听你差遣。”

        “遵旨。”容桓接到旨意后,和韩嗣恩先行告退,留下楼庄。

        楼庄没想到案子进展到一半,自己和张德豫进行了对调,他好奇容郇想要自己做什么。

        贸然问询是为大不敬,楼庄就站立在案前,静静等待容郇发话。

        “是不是很奇怪,朕突然要你回来”

        “臣只好奇接下来陛下要臣办的差事。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也就是说,楼庄只想把差事办好,其余的不往深处探究。

        “楼庄,你是个聪明人,办事利落可靠。”

        楼庄迅速跪下,他感觉今日的陛下和往常不太相同,面前这个羸弱的少年天子,逐渐给人一种压迫感。楼庄也感觉到容郇接下来说的话,恐怕除了天地,唯有二人知晓。

        “朕要你过几日夜探承德亲王府邸。”容郇起身,慢慢走到楼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楼庄。

        楼庄心中忐忑,承德亲王是陛下的叔叔,怎的要查承德亲王还用这种方式。莫非和账目、田地有关

        容郇顺势虚扶了楼庄一把,“朕要你去看看承德亲王晚上都会哪些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朕。”

        “遵旨,臣必尽心尽力,请陛下放心。”楼庄郑重承诺,他相信容郇。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身份,切记注意安危。”

        “臣明白。”

        出了紫宸殿,没了那种紧迫感,楼庄终于能松一口气。

        夜探承德亲王府,也就相当于监视承德亲王,楼庄怀疑承德亲王是不是贪墨了,而且贪的数量还不少,所以陛下给了这样的差事。趴别人屋顶偷窥这种事,楼庄还是第一次干。

        楼庄先去值班处,和张德豫把差事交换一下,也稍微提点张德豫。

        值班处的几个官员,见楼庄来了,很是高兴,并不是说张德豫不好,而是许久没见楼庄,有些想念。

        “楼大将军,你终于回来了!”张德豫走上前,用力抱住了楼庄。老天才知道,大将军的职务有多难办。大家见张德豫此举,都在心里偷着笑。

        “好了,大家继续当差吧。”等各个官员各司其职后,楼庄才对张德豫道出实情,也就是交换差使。

        “我要随时听候王爷差遣”张德豫忍住想跳起来的冲动,“我这五大三粗的,哪里会办案万一出了差错,如何是好”

        “张兄多虑,办案有王爷在,你只管听候差遣便是。”楼庄明白张德豫的顾虑,办案这种细致活,他做不来,可别耽误了案情。

        “如此甚好。”张德豫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转忧为喜道,“今儿下了职,一道走,有家馆子味道真不错,这次我请。”

        大将军的职务看上去简单,无非是核对名目,看有无缺漏。但除了宫城,八个城门也需核对。

        整个长安城共有八个城门,其中五个归羽林军驻守,另外三个由府兵调拨武将驻守。容郇让守城门的主簿,在城门下钥后,把名目册子交到殿前诸卫,这儿的主簿审查无误后,再进行归档。

        关内道有一百个折冲府都驻扎在长安城外十里处,共十二万府兵,其余分散在关内道各州县。这一百个折冲府的折冲都尉,果毅都尉出入城门的记录也要归档。

        所以光是核对名目,就费时费力,当然也有个好处,俸禄会多些。

        除了这项职务,大将军还要随时听旨办事,找不到人,那是万万不行的。两人的差事,一个人办,楼庄不在的这些天,张德豫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终于熬到了下值,二人打马去了东市。

        这是一处小酒肆,布置雅致,还分成了几个小隔间,绘了彩画,在这热闹的街市中,别具一格。酒肆里供应的都是家常菜,味美价廉。

        店家是个面容清丽的妇人,正在招待客人。见张德豫到来,放下菜单走上前行礼,露出浅笑,“张大哥。”

        目光触及楼庄,“这位是”

        “这是我的同僚,大将军楼庄。楼贤弟,这是惜雁。”

        “大将军安,民女不知是大将军,未能远迎,还请大将军见谅。”惜雁十分惶恐,赶忙行礼。

        “不必多礼,既然是张兄的朋友,那便也是我的朋友。”楼庄的等级意识不是很强烈,他也是普通人家出身,也惯不会得势后摆出一副小人嘴脸。

        惜雁给张德豫和楼庄收拾出来一张干净的桌子,远离酒肆门口,比较安静。张德豫点了几样招牌菜,楼庄不爱喝酒,便先上了一壶茶水。

        “张兄如何寻得这样的小酒肆张兄莫要哄我。”张德豫原先常去的酒肆,都是些寻常的,难得如此特别。

        “楼贤弟,我就知道瞒不住你。”张德豫一五一十,老老实实把真话说了出来。

        楼庄终于知道第一回打马球的第二天,张德豫变化那么大的原因了。

        原来,张德豫那次相看,被对方嫌弃面相老,遭了好一通说。反思了一下,自己这样貌,也难怪人家姑娘看不上,所以张德豫马上就去剃了胡须,好好倒腾了一下。

        楼庄也觉得张德豫有胡须前,看上去很老成,明明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剃了之后,显得白净秀气,年轻了好多岁,真不怪人家姑娘。

        惜雁夫家早逝,无兄弟姊妹,一直寡居,所幸夫家留了一处宅子,还有这处酒肆,才能过活。她颇有姿色,加上这些资产,引得几个地痞流氓觊觎。恰巧,那天被张德豫遇到,救下了惜雁。怕这些个地痞来报复,为了匡扶正义,张德豫经常来酒肆喝茶。

        是不是真的来喝茶,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这招燕北也用过,且成功了的。

        “张兄,我怀疑你是监守自盗。噗——”楼庄听到“匡扶正义”这个词儿,忍不住笑出声。

        “楼贤弟,你这就不厚道了——”张德豫虽在和楼庄说话,但余光一直在看惜雁。看她端着托盘要来上菜了,张德豫在桌下的脚悄悄碰了碰楼庄,不准楼庄再笑,以防小心思泄露。

        楼庄晓得张德豫是把自己当朋友,才带自己来这儿用饭,连忙点头,保证不泄露。但张德豫这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只有傻子才看不出。

        “张大哥,楼将军,菜都上齐了。楼将军第一回来,也是张大哥的朋友。我便擅作主张,加了这道肘子,请您二位品鉴。”惜雁将菜一一摆好,有水盆羊肉,胡饼,蒜泥蒸肉,烤鱼,鲜笋汤,还有一道八宝肘子。

        楼庄连忙向惜雁道谢,惜雁自谦了两句,又去忙活招待别的客人了。

        转头一看,张德豫眼神都黏在人家身上了。

        “张兄,你这样未免过于明显了。”

        张德豫用公筷给楼庄夹了块肘子,要楼庄尝尝。“楼贤弟,你连相看的姑娘都没有,当然不会像我这般魂牵梦绕,唉,感情这回事,你怕是还不懂得。”

        八宝肘子的味道很不错,猪皮入口即化,糯米颗颗饱满,浸足了汤汁,香甜可口,这肉软而不烂,保留了一丝嚼劲。楼庄喜欢琢磨食谱,且天赋异凛,有些菜,光是尝味道,就大致能写出做法。

        这道八宝肘子,公主估计也爱吃。

        张德豫这般“为情所困”的样子,让楼庄于心不忍,“张兄何不明说”

        “我怕她拒我,她那样好,我配不上。”张德豫喝了一口茶水,瞧见惜雁低头打算盘的温柔,这下,愈发觉得自己配不上。

        “张兄,你该用自个儿的真心去打动惜雁姑娘,让人家看到你是真心对她好。”楼庄给张德豫碗里夹了块羊肉,羊肉也炖的软烂,一点儿膻味都没有。

        张德豫想了想,楼庄说的有理。至于,怎么对惜雁表露自己的真心,办法是可以想出来的。

        “你说的有理。贤弟,我和你相识也有4年之久,怎么从未见你提到过——,你有没有钟意的姑娘”

        楼庄夹菜的筷子一顿,“现在没有,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说着违心话,面不红,耳不赤。

        “这你得抓紧了,你的义弟燕北,明儿不就得去提亲了。别到时候,人家娃娃都能叫你伯父了,你的缘分还没到。”张德豫认真说道,“贤弟,你长的好,性子也好,真想看你的娃娃长的什么样。”

        话题被张德豫一带,就说到楼庄成婚生子了,楼庄没仔细想过这事。幼时考虑怎么活下来,长大后思索怎么效忠和报恩。现在张德豫提了一嘴,他也郑重的想一想。

        “谢张兄提醒。”

        张德豫给了个了然的眼神,知道他把这话听进去了。初识楼庄,他还是个郎将,当时还比自己矮半个头,结果过了17,长的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人也越来越壮实。某种意义上,张德豫也是看着楼庄长大的。

        张德豫对楼庄是自来熟,当初不知从哪儿学来一套,第一回见面,非得要楼庄叫他张兄,自己唤楼庄贤弟,一来二去就熟了。

        当差的时候,楼庄极其可靠,办事稳妥。

        这样好的人,竟然没有姑娘瞧上他,简直天理难容嘛!

        ps:

        我也觉得楼庄没女孩子喜欢,简直天理难容。

        好喜欢燕北儿,关于他的篇幅,是从电影里得到的灵感。燕北儿背着柴火,和菁菁边走边聊那段,岁月静好,非常般配。

        所以燕北儿的cp就有“菁”字,设定他和如菁姑娘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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