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初访江染楼
午时,日光不浅不淡地倾泻而下,二人本非贪睡之人,此刻早已转醒,正兀自望着床顶数灰尘,一动不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陆珂溟忍不住道:“你起是不起?”
顾衍沉默半晌,竟是直接背过身去。
“……”
这时,有人在门外轻叩房门,“顾先生,在下余孜舟,不知此时可方便?在下有要事与你相商。”
顾衍语气尚有些冷,“余掌教请稍等片刻。”
如此,二人再赖不得床,便唤了下人送洗漱之物进来。
待顾衍拉开屋门,便见余孜舟身着翠烟衫,正静伫树藤之下,虽等候半晌,却毫无不耐之色。
顾衍颔首道:“余掌教。”
余孜舟朝顾衍作揖,又瞧见随行而出的陆珂溟,便作揖道:“昨夜在林中见得公子,还未请教公子大名?师承何派?”
昨夜陆珂溟虽是熄灭了烛火方才动的手,然那一掌迎面而来的冰冷飓风,倒是叫人印象颇深。
陆珂溟回礼,“在下陆言,无门……”话还未道尽,顾衍打断道:“陆言乃在下师弟,出自天席。”
陆珂溟:“”
余孜舟瞧见二人神色有异,却也知理,不曾多问,只点了点头,“原是如此,瞧二位似乎刚起身,可需先用膳?”
几人坐在庭院的石椅上,顾衍道:“无妨,余掌教这般急切寻来,所谓何事?”
余孜舟从怀里取出张字条,“在下方才在后院里捡到这个。”
顾衍接过,看到纸条上写着:酉时,雾林。
字体细小清隽,似是女子的手笔。余孜舟又将茶壶中的水洒了些在纸条上,纸条右下角立时出现柒墟教的教印。
顾衍道:“余掌教是怀疑莫丛与柒墟教暗中勾结?”
余孜舟颔首,“其实早在除魔大会那日在下便有所察觉,前几日在客栈中听闻莫丛将被天席暗杀,心下犹疑,便跟着众人一道来了,而后便是雾林之事。”
顾衍神色并无甚起伏,他将纸条放在桌上,“此事事关重大,余掌教怎不同空隐方丈说,却来与在下这个嫌疑之人说。”
“林奕口中之言,在下从未信过。”余孜舟语气不紧不慢,“天席乃收钱铸器之地,本无正邪派别之分,但瞧顾先生模样却也不是屑于同柒墟教为伍之人,这是在下的直觉,若日后有失,也该是在下自业自得。”
这番话说得相当坦率直白,全无江湖人那些个迂回虚伪,余孜舟此人外表虽瞧着斯文可欺,内力却似乎藏着一股子坚毅与执着。
顾衍轻笑了声,“那余掌教是要唤在下一起探查雄风派?”
余孜舟道:“正是,空隐方丈为人和善正直,许多事做不得,也不敢去做,是以在下便寻上了顾先生,”他又朝陆珂溟看去,陆珂溟神色漠然,始终如局外人一般一语不发,余孜舟瞧不准他的态度,询问道:“陆公子意下如何?”
陆珂溟闻言轻微颔首,“乐意之至。”
余孜舟展颜一笑,“好,再有片刻众人会动身前往江染楼寻瑶枢宁,在下正好留于此地探查一二。”
顾衍道:“其实余掌教不必费过多精力在此,莫丛已死,于柒墟教而言,这雄风派不过是一颗废棋罢了。”
余孜舟思忖片刻,赞同道:“顾先生所言有理,那在下先派几名弟子留守此地,看有何异常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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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比冬风那般凛冽,但秋风到底是有些凉意的。
一行人在城中前行,再低调也引来许多人的好奇驻足,一些江湖人士见到相熟之人问得几句,得知此行是为前往江染楼寻瑶枢宁问柒墟教下落,便也跟着加入,致使这队伍从十几人逐渐扩至几十人,也愈发吵闹。
陆珂溟不胜其扰,便独自走在最后,余孜舟一直在顾衍身侧与他相谈,似乎对顾衍颇为好奇。
其实如顾衍这般的人,只要别撕下包裹其外的虚伪面具,便算失了财富地位,单凭学识样貌也照样能在江湖中坐至高位,更何况而今他的武学功力已臻化境,是以便如余孜舟这般自持身份的一派掌门,也是对其欣赏有加,免不得想与他多言几句。
楚孟之默默后移,直至与陆珂溟同步,他盯着陆珂溟双眸半晌,如若无光照射,他眸间的那抹蓝并不会十分明显,只有仔细看方能看出其中流溢的色彩。
瞧了片刻,楚孟之低声问道:“陆哥,你昨夜是同谁一间屋子?”咬了咬唇,楚孟之又问:“我瞧顾先生当时已离派,陆哥可是一人睡的?”
陆珂溟不愿与他闲聊,单刀直入道:“何事?”
楚孟之嚅嗫半晌,欲言又止道:“我想和陆哥一块睡。”
“……”
楚孟之委委屈屈道:“陆哥此前一路助我良多,有你在我方安心些,”他顿了片刻,似乎意有所指道:“昨夜风大,砸得门哐哐响,我压根睡不着。”
陆珂溟是个迟钝的,自然什么也听不出来,他瞥了眼他浓重的黑眼圈,“你不是要回逐云堂么?”
楚孟之叹了声,“原是这么打算的,可而今被我撞见这事,我说什么也得追查到底,”他义愤填膺道:“莫掌门年轻有为,总不能就这么白白送了命。”
陆珂溟哂笑一声,便不再说话。
约莫半时辰,众人到得江染楼下,此时已近日暮,江染楼衬着旖丽晚霞,竟显得有几分外神秘华贵,更别提里面正坐着一位天仙美人,一些按耐不住的人幻想着其中的光景,甚至流露出急色的神情,一些好色之人甚至觉着与其上赶着剿灭柒墟教,不若与美人寻欢作乐来得舒服。
空隐将备好的拜帖递上,瑶枢宁行事诡谲,全凭心情,一等人虽声势浩大,然毕竟是未经通知便直接上门,多少有些忐忑。
这时,有一十六七岁的少女从江染楼推门而出,那少女珠圆玉润,走起路来像个胖乎乎的雪球,好在她样貌冰雪可爱,肤若凝脂,否则免不得被说上几句。
少女对众人□□打量着她的目光似毫无所觉,开口道:“各位请稍等片刻,小女且前去通报楼主一声。”声音宛若鸟啼,清清脆脆,甚是悦耳。
众人又侯了许久,烈日之下,不免开始不耐,但毕竟有事相求,也不好发作,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那少女才出来道:“楼主已应了各位的拜帖,但楼主今日尚有要事在身,还请各位七日后再来。”
空隐乃佛门中人,安之若素,随遇而安,闻言也不恼,只和声道:“多谢瑶楼主,我等过几日再来拜会。”
空隐忍得,众人却委实忍不得。
虽知这瑶枢宁向来自傲无礼,却不想此人连空隐方丈的面子都不卖,且此刻大敌当前,竟也如此不识大体地摆架子。
泰山派邱吉道长终是忍不住,瞪眼怒道:“七日?你当咱一大伙人一路赶来湘西是闹着玩的么!”
那少女见状依旧不慌不忙,哂笑道:“江染楼规矩向来如此,不论何人,但凡有事相求皆需提前数日甚至数月在木牌上留下疑问及姓名,再由楼主评断此人是否有价值可取,方才决定答惑与否,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尔等无端前来相扰已然坏了规矩,不过让各位等上几日罢了,若各位不愿,请自便。”
陆珂溟听罢微微挑眉,不想那日柬月为他寻得一见倒也还费了些功夫,然陆珂溟不知的是,言川这名头一放上去,瑶枢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取了牌,只位一见这江湖第一杀手尊荣。
“小丫头!你忒也猖狂!”
邱吉身为一派道长,派中弟子都十分惧他,泰山派掌门亦是对他恭敬三分,此人刚正不阿,极重面子与礼数,见连这十来岁少女这般驳他的面子,抓着拂尘的手不由一紧。
那少女冷眼看着,“无规矩不成方圆,江染楼对事不对人,邱道长这仿若被被点着猴屁股的羞恼模样,是为哪般?”
这女子伶牙俐齿,话语间毫不客气,一旁的众人听罢不由发出几声闷笑,瞧热闹之事,有谁不爱呢。
邱吉闻言怒不可遏,他一向自命清高,极为自负,听那少女辱他,已暗自运气至掌心,显是要发作。
倏尔,不知从哪伸出一只素白的手,压住了邱吉的拂尘,邱吉一时间竟是挣它不得,不由心下一惊,便见余孜舟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长,别动气。”
“你!”拂尘不受控制地被缓缓压下,余孜舟温温和和道:“这小姑娘瞧着弱不禁风,怎禁得起道长的拂尘。”
闻言,有人笑出声来,想来是弱不惊风四字用来形容这姑娘着实不大适用。
女子才不理会旁人,她看到余孜舟,神色一喜,连带着脸上的肉都抖了抖,“孜舟哥哥!你当真来啦!”
余孜舟朝她望去,目光柔软,他笑道:“数月不见,小瑛是又长个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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