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武林大会

各路人士在底下议论不休，良久不止，江湖人心有时复杂不堪，有时却又是最易利用，且柒墟教早在其中插派人手引导言论，他这般妄为直言引得整个局面因势利导，竟是得到了多数人的支持。

        人不为己天地灭，事不关己高挂起，这等热闹事，几十年难遇一回，寻常人只恨不能闹得越大越好，而真正觊觎盟主之位，欲在江湖中崭露头角之人对此便更是喜闻乐见。

        气氛烘托至此，此番不比是无法收场了。

        但也有人不满，“武林大会本是三年一次的盛举，岂容你迟掌门说办就办？”

        迟魏冷笑道：“若是江湖安宁，迟某自然不会提此事，然江湖危机在前，自然要能者登位以统率大家齐心对抗□□，今日天下英雄豪杰有一大半都在场，这时机是再好也没有了。”

        那人还欲争辩，却被柳慕青示意停下，柳慕青朝众人深深一揖，“这段时日江湖各派屡遭难，在下深感悲恸，”他目光平静，接着道：“承蒙任盟主厚爱，在下得以坐上武林盟主之位，在位时任盟主曾与在下说，天下之责，堵上命也得担起，这两年，在下可以说问心无愧。”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让不少人都渐渐止住了话，凝神听着。

        柳慕青为人向来无可诟病，能登上这万人之上的位置，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若非有人数月来的蓄意挑唆，也不会出现此番众人明着暗着逼人退位之事。

        柳慕青对此却并无怨怼之心，他像是永远也不会生气般，继续道：“然在下却委实未能让诸位满意，在下上位并未通过比武，自会难以服众，而今迟兄弟提出的质疑想必也是诸位的心声，约定为死人为活，既是如此，便是办一场武林大会又何妨？”

        众人面面相觑，竟皆为他豁达的气度折服，陆珂溟的目光也不由在他身上停驻了会，顾衍倒是盯着他瞧，“怎么？咱们不可一世的小道长看上人家了？”

        陆珂溟一口茶险些喷出来，他皱眉看向顾衍，“你在说什么鬼话。”

        顾衍见他将目光转回，这才慢条斯理地剥起橘子，举止极为优雅，手法极其讲究，橘子上的白丝也被剥得一干二净，而后他递过晶莹剔透的橘子，“吃吗？”

        陆珂溟：“…………”

        陆珂溟没理会他突然的抽风，柳慕青适才这一番话无疑收割了不少人心，但今日柒墟教显然是有备而来，举办武林大会乃是板上钉钉之事，便算柳慕青能凭武艺赢过这诸多人，怕也是要被柒墟教另找由头扯下来。

        武林人士向来随性洒脱，雷厉风行。待柳慕青宣读完规矩，宣布正式开始后，便已有一人按耐不住跃起身来，那人站到台上，举起手中的铁棍直指迟魏道：“时间宝贵，此番便由雷某先领教迟兄弟高招如何？”

        但见他虽年逾四旬，满脸仍透着精悍之气。有人识得他是信安好汉“铁虎”雷霸，见他如此猛态，不禁心下赞道：不想这雷霸少年成名十几年，而今看竟还如此精硕。

        迟魏斜眼瞅他半晌，若非看得他天生便有些歪眼斜眉，这神态当真就是讨人嫌的，“请罢！”

        迟魏扬起拐杖，直向雷霸胁下挥去，他的杖法巧妙异常，劲风阵阵而起，雷霸此等人物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也未在这杖中讨得好来。

        迟魏身形短小，先天气力不足，然每一挥杖都将力发挥到了极致，将弱势完全掩盖，底下观战的人暗暗称奇，竟不知江湖中何时有了这般精妙杖法，倒有些刮目相看之意。

        再拆得十余招，雷霸额头冒汗，渐露破绽，他招式威猛，十分耗费体力，此刻已有些气力不济。

        雷霸喘息重重，此番若是输给一个侏儒，着实让人气不过，而便是这一气，让他招式失了轻重。迟魏瞅准时机，灌满内力的一杖已送到跟前，雷霸察觉后避闪不及，痛呼一声，竟直直摔下了台去，半晌起不得身。

        胜负已分，迟魏拿袖口擦了擦拐杖上的血，面无表情道：“下一位。”

        一些小辈见迟魏的狠辣出手，难免心生怯意，不敢上前，长一辈人又因自持身份，不愿与迟魏这等杂门小派对阵而无端失了身份，而有意争夺盟主之人自在暗处观望，怎会选在此时上？是以近千人中竟无一人敢再上前挑战迟魏。

        胡二“啧”了声，已是掠身上台，“迟兄弟，与我胡二过过招罢。”他神态随意，显然未将盟主之位看在眼里，上台只是单纯看这阴毒的迟魏不顺眼罢了。

        迟魏嗤笑一声，神情洋洋得意，他气尚未完全调顺便欲先发制人。

        胡二年纪虽轻，却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其他人瞧着迟魏的目光不由带着些看好戏的意思。

        胡二双眸微眯，也不见抵挡，只抬起左手，木棒直直探取迟魏双目，迟魏一惊，忙收起攻势格挡，哪知这不过是胡二虚晃一枪，右手早已留有后招，不过几瞬，迟魏的拐杖已被胡二牢牢抓在掌心。

        迟魏脸色铁青，突然转动拐杖，台下有人惊呼：“小心！”

        只见数根银针射出，胡二神色一凛，急退数步，自然也松了抓着拐杖的手。

        “怎么？比不过便玩阴的？”

        胡二对待武学向来极为认真，一招一式间皆是武学大家做派，从不入暗器毒物之道，他始终认为这些背地里的阴毒玩意上不得台面，更别提这众目睽睽之下的比武。

        迟魏吐出口血沫，“胜者为王。”他调息片刻，复又挥拐上前。

        经过适才的狼狈，他此刻已变换了招式，竟变得有些难以捉摸，胡二适才不过是趁其轻敌方可一招得手，而在迟魏此番严密而愈发诡谲的攻势下，倒也难在几招间取胜。

        胡二甚是瞧不起迟魏的做派，已不自觉间用上了全力，他虽衣衫褴褛，神态却不再随性散漫，眼神炯炯。他身手极快，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木棍使得熠熠生辉，丐帮弟子纷纷欢呼喝彩，只看得热血沸腾。

        眼见二人交相缠斗，愈斗愈发激烈，顾衍忽然侧首，“你瞧这二人谁会胜？”

        陆珂溟不假思索道：“迟魏。”

        顾衍看着台上力气丝毫未衰的胡二与愈发吃力的迟魏，笑道：“哦？”

        陆珂溟意味不明道：“自古正不压邪呐。”

        他话音未落，已必败无疑的迟魏杀机陡生，在胡二屈膝挥棍之时，他直直往木棍上撞去，胡二心眼耿直，哪料到他会这般动作，正待避闪，膝上却倏然一阵剧痛，胡二双目圆瞪，已不支倒地。

        迟魏故伎重演，竟是又用了藏在袖中的毒针。

        这委实出乎意料，众人纷纷斥骂迟魏的狠毒，只盼着能有个高手能收拾这歹毒之人。

        顾衍佯装讶异，“小道长当真慧眼。”

        陆珂溟冷冷瞥他一眼，顾衍武功高深莫测，坏心眼也着实不少，自然能瞧得出迟魏周身上下到底藏了多少阴毒玩意。

        胡二被丐帮弟子扶着下了台，一名长者连忙封住他三处大穴，以防毒气扩散心脉。

        一丐帮弟子眼见胡二有些神志不清，指着他鼻子怒道：“这恶毒的矮子，还不快把解药拿出来！”

        迟魏虽数次自诩矮子，却最容不得别人这般说他，他一拐子毫不客气往弟子脸上招呼，这名弟子痛呼一声，呕出几颗沾了血的牙来。

        “你若还想留着那对蛙眼，便把眼珠子收回去。”迟魏斜睨着他冷声道。

        长者抬手制止住丐帮弟子欲往上冲的动作，“与这种杂碎一般见识也不嫌丢人，快找大夫给帮主治伤。”

        柳慕青早已上前，眼见这毒如此厉害，已面露怒意，他转身朝迟魏道：“迟兄弟，武林大会只论输赢，点到为止，虽未禁暗器，但也不容如此伤人性命，还请迟兄弟将解药交予。”

        “解药并不在我这，”迟魏自然道，见丐帮中人惊怒交加的神情，他似乎很是享受，便又大发慈悲哼哼道：“这毒一时半会要不了他性命，待我回教中取来给他服用。”

        柳慕青见他如此模样，知晓此人倔强，是强逼不得，只好道：“如此，便请迟兄弟尽快才是，”接着又吩咐天地盟弟子道：“且先将胡兄弟抬至厢房，寻城中最好的大夫医治。”

        陆珂溟瞥了眼只剩半口气的胡二又看向无动于衷的顾衍，“这么冷血？”

        顾衍随意道：“我只是个铸剑的，哪能行医？”

        陆珂溟嗤笑，“顾先生身为星月烙之主，坐观虎斗倒也是心安理得得很。”

        顾衍无辜眨了眨眼，“绣花枕头罢了。”

        陆珂溟瞥了他一眼，复又将注意力转移至擂台。江湖中人才众多，旁观众人每每见到精彩的招式便会大声喝彩，场面十分热烈，仿佛为昏迷不醒的胡二伸张正义的模样，不过是一场虚梦。

        江湖之下，凉水深，暖衣薄，向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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