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龟孙
待陆珂溟行至虚无殿时,就看到殿内被压着几人,而三位道长已在殿里等着了,北斗默立一旁,而西云则因胳膊被划了一剑神色有些萎靡,大夫刚帮缠上的绷带又溢出了血,看样子伤的不轻。
陆珂溟心下暗忖,这次刺客的目标仅仅是四位道长,而若说是刺杀,也委实有些奇怪,只因但凡是个聪明人,便不会只派那么一些人力来同时刺杀清越派最强的四人。
陆珂溟正想着,便见东清一脸凝重,瞧着西云的神色似乎有些异样——
莫非今夜是东清为找出上次闯进密室的人而设计的一出戏吗?如若真是他们中的一人,以东清对他们实力的判断,极有可能会在缠斗中因旧伤未愈而再次受伤。
见到陆珂溟,东清忙上前,“南无,可有受伤?”
陆珂溟摇了摇头,东清安慰道,“这便好了。”遂走到那几人面前,点开一人哑穴,冷声质问道:“你们是何派中人?”
回应东清的只有愈加沉闷的气氛,东清眸光冷凝,沉声道:“不说是吗?北斗,劳烦了。”话毕便退至一旁,冷眼看着。
北斗是四位道长中最小的师弟,其人却最为自负寡言。
北斗缓缓走来,他面色阴沉,极具压迫力,他向来不苟言笑,此时刚正严肃的五官因着烛火的摆动显得十分摄人,那人见到他这般模样,不由微微瑟缩。
只见北斗轻松提起那人,悬至空中,那人眼神闪躲,难掩其中的惧怕,却因被点了穴而无法动弹。
北斗提起手中的剑,向那人的手削去,只听一声惨叫,那人已瞬间少了一只手掌,北斗神情无一丝动容。
若说清越派向来以和为贵,以礼待人,那么北斗无疑是个最另类的存在,但一派之中,也恰恰需要这么一个有铁血手段之人,行掌门不便行之事。
将痛苦呻|吟的人丢至一旁,北斗又提起另一人。
对习武之人而言,手就如同生命一般,若是没了手,那几十年的苦练便也都没了意义,是以这样简单却血腥的酷刑无一人不害怕,被提起的人眼看剑要刺来,忙颤抖着说道:“我我说,我说。”
东清缓步走来,无言看着他。
那人缓了缓神,才继续道:“我等皆是些流浪江湖之人,平时常聚在一块,接些谋财害命的活,前几日,一个男人找到我们,下重金让我们来刺杀四位道长。”
东清挑眉,“此人有何体征?”
“他蒙着面,听声音是个中年男子,身材高瘦,其他的,我便不晓得了,”见东清面色冷硬,他哆哆嗦嗦紧张道:“道、道长,我说的是真的,其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求道长放了我们吧!我们也不过是拿钱办事的呀!”
他话语间颇有些凄惨意味,东清不知信了多少,给北斗使了个眼色,随着一声惨叫,又一断掌又落在了地上。
他接连审了几人,却没再有除此之外的更多有价值的消息,刺客跪地求饶着,讨饶声阵阵,西云叹了声,“师兄,算了吧,清越派大殿建了百年,鲜少见血,今夜够多啦!何不将他们关在地牢里,隔些时日再审?”
被砍了手的刺客在旁抽搐,东清皱眉看着遍地血淋淋的,便朝一旁的弟子道:“先拖下去。”
几个刺客被带下去后,西云虚弱道:“我瞧他们所言非虚,师兄为何如此不罢休?”
东清道:“且不说这江湖之中有谁敢派区区十来人刺杀我等,就是有,清越派地势险峻,守卫甚严,若无内人通气,他们又怎能悄无声地潜入清越派,且准确寻出我们来?”
西云听着脸色愈发凝重,“还是师兄想得周全,也不知背后是何人在指使。”
“江湖暗潮涌动,如今这清越派也愈发不安宁”东清叹息一声,“师弟们且先去休息吧,折腾这一夜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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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地牢毫无生气,向外透着丝丝冷意还夹着些血腥之气。
地牢深处,似是刺客头目的人看着牢房外一个带着面具的黑沉身影,“是你?”
戴着面具的人声音沙哑,像是经过特意的伪装,“是我。”
刺客面色苍白,胳膊才堪堪止了血,“刺杀失败之后,我们可一字未透露,”他疼得直抽气,“疼死老子了,还为你废了只手,若非你给的钱多,我们才不会碰这个活,不曾想平日道貌岸然的清越派道长,竟也如此心狠手辣。”
刺客依旧喋喋不休,面具下的人突然“咳咳”笑了起来,笑声在此时听来格外阴森渗人。
“笑什么!快带我们出去!”
“你在说什么胡话?”
那人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你不守信用!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送你们上路啊。”话音未落,一根银针已准确无误的射入他的咽喉。
余下的刺客惊愕不已,然尚未来得及呼救,人已彻底断了气。
恍惚间,黑衣人已不见了身影,地牢似乎还是如之前一般森冷骇人,却真正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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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陆珂溟授完剑后便至仰止山。
山崖俯看雾霭茫茫,深不见底,崖壁嶙峋陡峭,怪石耸立,连一寸落脚之地都无。数以千计的蝙蝠匍匐在上,显得阴冷可怖,仿佛一颗石子下去便能激起惊涛骇浪,让人望之不寒而栗。
陆珂溟吸了吸鼻子,略微嫌弃地皱了皱眉——
竟还有腐臭味,难怪东清看那人跳下山崖后便寻得几日便就此放弃,这天地不接之地,怕是任谁见了都会觉着坠下此崖便不会再有生还之机罢。
陆珂溟将备好的绳系紧一棵树后便顺绳而下。下崖之后,山风愈发大起来,蝙蝠被吹得四散而飞,却又在靠近陆珂溟之时倏然掉转方向,陆珂溟瞧了瞧一旁翩飞的壹暮,“连蝙蝠都怕你。”
壹暮来了个上下回旋,嘚瑟得触角乱颤,而后被飓风吹得一个不稳,往石壁上撞了过去。
“”
绳随着风而左右晃荡,陆珂溟极难寻到落脚处,但好在绳粗,否则这般晃法,绳子岂有不断之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陆珂溟估摸着已接近山腰了,然左右皆是光滑石壁,没有一丝洞穴的痕迹,再向下行得百尺,绳子已不够长,陆珂溟不由怀疑其瑶枢宁所言是否准确,亦或是那洞口早已不复存在,而那人其实也并未坠下山崖,而是另寻路子逃脱。
正思忖着,陆珂溟感到脚下的石头似是有些松动,又试了试旁边的石头亦是如此,竟像人为堆叠的一般,陆珂溟意动,提气朝那石堆击去一掌,石堆应声而散,化为碎末坠下崖去,而石堆后赫然便是一山洞!
陆珂溟向洞内走去,山洞幽深狭窄,堪堪只通得一人,行了好一会儿,那山洞已逐渐变宽,却是漆黑一片,恶臭难当。
陆珂溟刚想燃起手中的火折子,就听得一人杀气重重道:“龟孙子,滚过来受死!”
陆珂溟脚步一顿,便听他声音苍老沙哑,极为干涩,兴许此人便是数年前盗走《定坤经》之人,却不知那位“龟孙子”是谁。
陆珂溟不答话,倒是燃起了手中的火折子——
便见山洞中间,一老人盘坐在地上,四肢皆被精铁锁链扣住。老人全身赃污,许久未经打理的白发垂落下来,几乎将脸完全遮住,因常年不见光,他此刻眼睛紧闭,口中不休骂道:“好你个龟孙,想要弄瞎老子不成!没出息的孬种!你有种把老子放了,老子非扒了你的皮!”
陆珂溟无奈,轻咳了声。
那老人顿时住了口,适应了光亮的眼朝陆珂溟看去,打量陆珂溟一番后,疑惑道:“南无?不对,你不是。”
陆珂溟敛眉,那老人竟能轻易识破他的易容。
老人道:“你可是在想你这易容之术如此精妙,老子为何能一眼识破?”老人哂笑道:“老子养了那白眼狼数十年,而今他的皮囊下藏着另一个人,老子如何分辨不出?”说着,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森寒,像一只被囚困的野兽,“他被你杀了?”
陆珂溟颔首,“是我杀的。”
哪知老人听罢,竟是哈哈笑道:“杀得好!杀得好啊!老子早恨透了那白眼狼,一副之乎者也的愚忠模样,实则乌鸦一般黑,留着亦是无用,”老人目光精亮,“说来你既有能耐杀了南无,又寻到此处,是为了《定坤经》?”
陆珂溟不置可否,“此经可在前辈那?”
“在,自然在,”老人目光又骤然一变,满脸怒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道:“若非在老子这,老子又岂会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里,像具行尸走肉,走不得动不得,哈哈!可笑!当真可笑!”
他三言两语间情绪变换了好几次,想他几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里,过着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难免有些情绪失常,待他稍微冷静,陆珂溟问道:“前辈可否将《定坤经》交于我?”
老人嗤笑了声,“凭什么?那龟孙折磨老子数年,将老子手筋脚筋尽数挑断老子都未松口,便算你杀了南无让老子颇为畅快,这却不可成为理由。”
陆珂溟道:“若我说我能将前辈救出此地呢?”
老人面色一顿,“这可是千年玄铁。”
陆珂溟颔首,表示知晓。
老人又审视陆珂溟片刻,阴冷的目光像是能食人骨血,他终于道:“再加一个,替老子杀了那龟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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