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江湖诸葛

自上次顾衍受伤后，东清倒是没再来试探些什么，陆珂溟老老实实静养了数日，实是有些气闷，便寻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攀上道峰透透气。

        况且，也是时候见见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了。

        到了山顶，山风带着些寒意，吹得他通体舒畅，只觉伤都好了大半。这几日过得着实憋屈，为了尽快恢复，整日清汤寡水，烤肉烧肉吃不得，胸口老疼，还总得带着那厚重的面具……

        “小家伙，来得挺快。”话音未落，便见一青衣少年落于身侧。

        此人身姿修长挺拔，黑发如墨，面容很是俊朗，除了……那带着一丝自以为风流恣意，实则矫揉造作的笑意。

        只见他挑了挑眉，眯了眯眼，甚至还冲陆珂溟打了个响舌。

        陆珂溟被此人的油腻姿态惊出一身鸡皮疙瘩，若非早已知晓此人心黑至极手段毒辣，怕是只以为他猥琐至极的绣花草包，偏生此人在江湖中又女崇拜者甚多，真不知是谁的眼神出了问题。

        陆珂溟缓过来，便勾唇笑笑，“晚夜公子，别来无恙。”

        晚夜公子是江湖人赠与他的称号，只因此人总爱在入夜时分出行，拯救江湖受灾之人于水火于黑暗，久而久之，便得“晚夜”二字，又因其相貌颇为俊美，自也当得“公子”，是以由此得名。

        晚夜公子捋了捋发，将头发丝都摆至最佳角度，这才侧眸看向陆珂溟，“唤哥哥何事？”

        陆珂溟控制住自己的恶寒，慢慢凑近他，微眯双眸，阴险道：“公子，你可有瞧见我这苍白的脸色？”

        晚夜公子佯作讶异，忙认认真真打量着眼前的人——

        眉色清浅，双眸映月，泛着些似深海的幽蓝，仿佛能把人吸进去，而原本殷红的唇因失血而泛白，倒给他略带凉薄的面容更添脆弱之感，他舔了舔唇，“恩……小家伙生得还是这般让人惊艳。”

        陆珂溟就知他会如此顾左右而言他，轻嗤了声，掏出一包粉，白齿森森道：“柬月，这迷药你可是拿错了？”凑近闻了闻，“亦或是用料省了，导致功效也减半。”

        柬月见他挑明，也不再绕话，“嘿嘿”笑了声，“我哪知这清越派老道功夫如此了得，竟连你也无法安然全身而退，不过你不是还有壹暮护着么？”

        陆珂溟直想翻个白眼，若非对他的迷药过于信任，会放任在衣袖里憋了近一个月的壹暮在林子里自己玩？

        只听柬月振振有词，“你说你出江湖七年，执行了多少任务，一直这么顺可不就是因为自小有我对你的磨炼么？小珂溟，得知道感恩。”

        “柬月，你还真有脸？”陆珂溟有些怒火上头，壹暮感知到主人的情绪从袖口猛地飞出，朝柬月扑棱着翅膀，细如发丝的触角相互摩挲着，随时准备抖毒粉。

        柬月“呀”的一声，急退数步。

        柬月对这小毒物到底还是怕的，好歹是名扬江湖的头号毒物，便算是随意粘上了点它身上普通的毒，也都不是闹着玩的。

        柬月数年前曾被壹暮伤过，那痛苦至今记忆犹新，见壹暮那小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他讨饶道：“好了好了，这次是我不对，快让它回去。”

        陆珂溟怎会让他如愿，且便算他放过柬月，壹暮也受不得这气，是以异常积极地追着他绕山顶跑，柬月气喘吁吁，之前维持的英俊形象不复存在，“求你了小珂溟，别让它跟着我了！”

        陆珂溟倚靠在树干，好整以暇道：“你替我想个法子找到那《定坤经》，我便让它回来。”

        柬月道：“那还不容易，我今日来便是给你带法子来的。”

        陆珂溟挑眉瞅着他狼狈模样，有些不信，柬月忙又蹦出一连串的解释，“哎，真的，这次绝不再骗你，我也知你身上这伤是非治不可了，我虽爱欺负你，但也不想你死呀。”

        陆珂溟又慢悠悠地整了整衣襟，这才将壹暮唤回，“说吧。”

        柬月仔细理顺凌乱的发，又将额头被吓出的汗擦干，气喘道：“你可知江湖女诸葛瑶枢宁此刻便在宋城？”

        陆珂溟道：“拿命才能换秘密的江染楼楼主么？”

        柬月道：“没这般夸张，换什么，怎么换都是依他心情定的，若他不悦，几条命都懒得搭理。”

        “那你有本事让她搭理？”陆珂溟瞧着他忘了疼的得意模样，真想呼一掌过去，“听闻此人行踪不定，甚是神秘，你消息倒是灵通。”

        柬月不知想到什么，邪魅一笑，突然凑近陆珂溟耳朵道：“话说这楼主可是江湖第一美人，小珂溟……”流氓地吹了口气，“你……还是个雏儿罢……哎哎哎我错了，让它回去！”

        陆珂溟不耐烦道：“说正事。”

        柬月抑制住逗弄的念头，继续道：“据我所知，这瑶枢宁是个倾城美人无错，但却是个男子。”

        “男子？”陆珂溟疑惑。

        柬月颔首，“江湖人之所以称其为女子许是他为隐藏身份而刻意为之。”

        陆珂溟道：“你可有法子让我见见他？”

        柬月揉了揉陆珂溟脑袋，“没有我又岂敢来见你，放心罢，三日内定给你个准信。”

        -

        宋城，是国都最繁华热闹的城之一，夜幕未临，街道各商家便已纷纷掌灯，酒家的店小二向行人吆喝着，这座城像是没得休息片刻便很快喧闹起来。

        朝月楼是城内数一数二的青楼，一到华灯初上，总有大票大票捧着银子排队的达官富商，把朝月楼捧成不夜楼，一夜笙歌难散。

        楼里佳人无数，皆颇有名气，花魁水澈更是名声远扬，一曲《故人笑》令无数人迷醉，甘愿拜倒在她的裙下，千金换其一笑，她却是出了名的心高气傲，若是看不顺眼的客人，万金都不能邀其相陪一日。

        而今那万金难求的花魁竟温顺地半跪在卧榻前剥着葡萄，再将水润晶莹的葡萄喂入一人口中，柔若秋水的眼眸里满是爱意。

        卧塌上传来一声轻笑，“澈儿，许久未见，想我不想？”声音淡若清风，却带着勾人之意。

        水澈媚眼如丝，如雪的脸颊染上淡淡红晕，“澈儿日日夜夜都想着宁公子，倒怕宁公子把澈儿给忘了呢。”声音娇娇嗲嗲，惹人心痒。

        这宁公子自然便是瑶枢宁，他在外向来不用真名，以免横生是非，是以将名字倒着念，为他在外风流所用。

        他自然也不是女子，他接手江染楼后从不予人见着自己，不料一次偶然，竟被个汉子隔了层薄纱瞧上了一眼，那时瑶枢宁一袭淡黄长衫，墨发披散，眼角噙着一丝慵懒迷蒙，倒叫那汉子看呆了，竟以为瑶枢宁乃是个天仙美人，江染楼楼主瑶枢宁是女子一说也就由此而始了，瑶枢宁也不予理会，他想教人误会他是女子，日后便不必总费心思隐瞒身份了。

        宁瑶捏了捏娇美女子的脸，“澈儿如此美人，宁某又怎舍得忘记？”

        水澈轻捶宁瑶的肩，细声道：“宁公子莫要取笑澈儿了，若论美貌，澈儿又怎及得上公子，怕是连公子一半也不如。”说着又倒了杯酒递给宁瑶。

        宁瑶接过杯，一饮而尽，眼里闪过一丝兴味，道：“说到美人，今日，也许能见上一个。”

        -

        陆珂溟在晨时收到柬月的传信。

        原来自他二人见面后，柬月便托人往江染楼送信言明此事，依着瑶枢宁的作风，本以为他会提出如何刁钻的条件以交换《定坤经》的消息，却不想他仅仅要求陆珂溟一人前去朝月楼水阁同他见见便可，当真也是随性至极。

        夜幕降临，还未进楼，陆珂溟就能闻到胭脂水粉气中混杂着的浓浓酒气，进到楼里后，那些气味更是扑面而来，惹得他直想挠鼻子。他双眸带着些许冷意，微蹙的眉，更显得来人面若冰雪，秀逸出尘。

        在这等风花雪月之地，陆珂溟一袭白衣，缓步而来。

        这里的客人大多都见过世面，自认见过的美人不上千也上百，见到陆珂溟的那一刻还是有了些许的愣神，朝月楼一时安静了下来。

        陆珂溟察觉，随意抬眼，恰见到一女子香肩半露，一抹酥|胸若隐若现，正卧坐于一男人怀中，男人的手还停在她的衣领上。

        陆珂溟朝那女子挑眉一笑，那女子脸一红，竟下意识将那肥手拍开，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忙陪笑着给男人递了杯酒，男人脸色不善，正要起身挑事。

        在这尴尬之时，还是老鸨先反应过来，一脸谄媚向陆珂溟扑来，“哎哟，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可叫我们都看呆了，想问公子来朝月楼是要听个曲儿还是找个房独会佳人啊？”

        陆珂溟避开老鸨伸过来的手，笑道：“水阁何处？”

        老鸨道：“啊，原来是宁公子的客人到了，这边请。”

        待到水阁门前，老鸨轻叩阁门，“宁公子？”态度极为恭敬。

        “进来吧。”

        陆珂溟推门而入，就见一女子半跪塌前，塌上之人黄衫玉带，慵懒却优雅，手中把玩着一把木扇，随意的在白皙修长的指尖旋转飞舞着，琥珀色的眼眸流光隐烁。

        水澈退出屋子后，他看向陆珂溟，眼神直白得甚至有些冒犯的意思，慢悠悠道：“江湖第一杀手，陆珂溟。”

        瑶枢宁细细打量了陆珂溟一番，片刻方满意道：“不错，果然是个出尘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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