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你这孩子怎么都听不明白？都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面前的女人脸色苍白，她缓慢挪动步伐，自己的半个身体藏在于远身后，面对质疑她半句话都能说出口。
“你要是不信，你自己跟你妈说，”于远拉了一把张淑香，把她往时双裕跟前推了一把，“来，你自己说吧。”
张淑香显得有些慌张，她脑袋上都是汗水，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没做，没做。”
而此时的时双裕只是慢条斯理地说：“没做你慌什么？”
“我没慌！没慌！我反而，反而要告他们，分明是他们觉得自己儿子体质不好才把你偷走的！对，我们也要去起诉，于頻，于頻小时候体弱多病，我们成天往医院跑，他们就是故意不要那个病孩子，对，是他们把你偷走了！”
“你，你可得帮你的亲父母啊！反正，反正他们也不要你了！”
现场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时双裕很轻地眨了眨眼睛，他的神情越来越冷漠了，他只是说：“我要迟到了，走了。”
或许是他的神色太冷了，这次，于远和张淑香没有敢再阻拦，但于远还是厚着脸皮对着时双裕喊：“下周五我们要开庭！你一定要来帮我们啊！”
时双裕没有回答，他只是更加坚定地往前走。
人在教室里坐着，魂却不知道漂到哪儿去了。
第二节课是班主任的课，时双裕后背靠在椅子上，桌上空无一物，抬起头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旁边有个女生不小心撞到他的书桌，那女生轻声道歉：“对不起。”
时双裕像是没听见一般动都没动。
女生旁边有个男生劝她：“别理这个人了，他就是个怪胎，从不跟人交流的。”
女生惶恐道：“啊？别说这么大声，不太好，他都听见了。”
“真的啊，”男生像是根本不怕被时双裕听见一样，他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一眼时双裕，接着对女生说，“狸猫换太子听过吗？”
女生满脸的迷惑：“没听过。”
时双裕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但他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男生似乎很想看到时双裕惊讶、恐惧的反应，但他依旧这么冷淡是男生所料不及的，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快，青春期的男孩最是不服输，天不怕地不怕，所以很多时候会做一些事来故意惹人嫌。
男生兴奋道：“我跟你说，这是我听游恒说的，这家伙本来是一个乡巴佬家的种，但是他被他父母故意换到西市的有钱人家里去了，而有钱人家的真少爷在我们小县城吃了很多年的苦哦，你说他们家是不是……”
他故意拉长声音：“特-不-要-脸～”
“哈哈哈。”
“还有这种八卦？”
“卧槽，这尼玛在拍电视剧啊？”
“这家人的脸皮可真厚。”
“绝了绝了！”
一时间哄笑声此起彼伏，但无人知晓此时那个低贱入尘埃里的少年猛地睁开眼睛。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那个拳头是什么时候砸过去的，只听见“嘭”的一声，男生飞出去三米远，脑袋砸到了什么东西当场失去了意识。
“啊！！！”
“快去叫老师！”
“好可怕啊！”
“怎么能打人？太吓人了！”
教室里刚刚还很和谐的众人瞬间乱成一锅粥，时双裕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
不多时，一群老师浩浩荡荡赶过来，时双裕很安静，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刚刚的力道也有收着，只是给哪个男生一点苦头吃罢了。
＊
教务处，此时班主任、教务处主任、副主任、政教处老师、德育老师等一些时双裕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到齐了。
他们旁若无人地讨论着规划着对时双裕的处分，仿佛一场辩论赛，争吵到激烈时还会红脖子嚷嚷起来。
“做出这种毫无底线的事，就应该开除！”
“不啊，之前也有打架的，怎么就开除我班上的学生呢？”
“马上就要评选文明城市了，总不能因为我们学校拖后腿，这个后果我们没法承受！”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毁了这孩子的一生吧？”
“他自己打人，违反校规，开除不算冤枉他吧？”
时双裕的班主任还算比较护着他，但后来不知道是谁又开始说时双裕家的事，说他可能是被故意掉包的，狸猫换太子，说着说着，后来班主任看他的眼神也变了。
真的是，太无聊了吧，这些人。
“够了。”时双裕大声说。
现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片刻后，他又在一众人错愕的眼神中缓缓开口说：
“我选择退学。”
＊
天上又下了点小雨，路上行人不多，偶尔穿梭着几个骑着小电驴的外卖小哥，电驴呼啸而过，碾压过一个小水坑，泥巴水飞溅，有几滴落在时双裕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
“抱歉！”外卖小哥停车，拉起他的安全头盔，眼里满是歉意，他见时双裕没有反应立马又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急着赶路了，你的衣服脏了没？留下个电话给我，我帮你拿到洗衣店洗干净？”
时双裕没有说话，只是忽然，他那双没有焦虑的空洞的眼睛忽地对准外卖小哥，让人感觉到恐惧和害怕，他那没有苍白的唇和湿漉漉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个游荡在人间的幽灵。
外卖小哥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他面露惊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时双裕只是轻笑，随后说：“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把自己犯的错给抵消了？是不是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可以做任何事？”
外卖小哥听完吓得车没扶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时双裕却没有对他做什么。
雨越下越大，路上的人更少了，偶尔路过的车辆都在对路边那个穿着黄色制服的外卖小哥侧目。
因为他正蹲在倒地的车边，捂着脸，而他的脚边是散落一地的外卖盒，饭菜撒一地，雨水混合着汤汁流入下水道。
可能正在伤心这些外卖要赔偿多少钱吧。
车里的司机们也都只是摇摇头，叹口气，再转身和车内的其他人感慨几句生活的艰辛，却没有人对他伸出援手。
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大家也不敢去扶他，就怕惹祸上身。
时双裕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他实在是太累了，他真的很想睡一觉。
一条脏兮兮的小狗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围着时双裕的脚边打转，尾巴摇啊摇，一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正期盼地看着时双裕。
“又是你，”时双裕说，“你怎么能每次都找到我呢？”
接着他又自嘲般笑着道：“我又不是什么好人，你跟着我，会后悔的。”
小狗听不懂他说话，只能不停地摇尾巴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见时双裕没反应，它立起身体攀在时双裕的腿上，它那脏兮兮的爪子在时双裕本就污秽不堪的裤子上留下两只乌黑的爪印。
时双裕顿时心头涌上一股烦躁感，他对小狗发火道：“你知不知道你很脏！”
小狗感受到了他的恶意，小心翼翼地松开爪子，垂着头哼唧唧退到一边，仿佛很委屈很失落。
时双裕对它说：“以后别来烦我了。”
也不知道它听懂没，反正它不一会也跑不见了踪迹。
时双裕回公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热水澡，蒸汽让厕所里的镜子朦胧一片。
时双裕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头发丝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地落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垃圾桶里。
那里面是一版吃完了的药，上面有写药名，时双裕用手机查了一下药名，看完对药物的描述后他笑了。
随后时双裕开始在浴室和客厅搜索，最后他打开了游恒和欧阳的房间，拉开他们的衣柜，看见了某些他们藏起来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的，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报复的方式。
你先对我不仁，那就别怪我对你不义。
＊
刚刚和女朋友吃完晚饭回来的游恒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他那新的舍友时双裕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进门时对他非常诡异地笑了一下。
游恒不理解，他问女朋友欧阳：“那人是吃错药了吗？怎么忽然对我笑？”
欧阳有些不解：“你为什么最近总针对他？一开始不是你要帮他的吗？还让他住了进来。”
游恒：“别提了，我后悔死了！”
欧阳不解：“发生了什么？”
游恒说：“向编辑可喜欢他了，我可高攀不起。”
欧阳很了解他，一下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我看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欧阳无奈，“你小心点吧。”
游恒毫不在意道：“小心什么？”
欧阳却皱眉：“我说真的，我们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毕竟我们……”
她话没说完，游恒却是捂住了欧阳的嘴：“嘘，你小点声，要是被他听见才真完蛋。”
“所以我说你干嘛要让他住进来？你是为了看热闹嘛？”
游恒：“还真是看热闹，毕竟身边难得有这种狗血经历的人，而且我还很好奇他是啥样的人，所以才故意接近他，但接触了才发现他妈的居然是个胆小鬼，真是无聊透了，要他有意思点该多好啊，啧啧啧。”
“我觉得我们也挺狗血的，”欧阳却是很担忧，“你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游恒耸了耸肩膀又后知后觉地说：“明天我去买把锁，把我们房门锁起来。”
“然后，要找个借口把他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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