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穿越！又见穿越！
昏沉中章尘睁开双眼，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蓟州水君似乎朝自己扔了颗“强大的微尘”，此刻那东西却不知去了哪里。
眼前的世界，不见漫天佛唱，不见电光雷鸣，只见树影憧憧、清风徐来、山高林茂；什么赵宗嗣，什么水君，一切不见，恍然若黄粱一梦。
“这是在哪？”
他勉强撑起脑袋，抬手，木色纹理映入眼中。
“不是梦，那，这是又穿了？也不知道还回得去吗？”
心里念叨着，坐起身来，似乎一切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但他努力地回忆着，好像自己昏过去之前，听到了一道浩荡骄矜的女声？或者只是自己听错了？
思考良久无果，他抬起头辨认下方位，此时正是黑夜将散，黎明欲曙，漫天星光煌煌璀璨。天极低，星极亮，仿佛抬手可触。而他正身处一处山间林边，远处树影朦胧，脚下山石清秀，没有寻常山林幽暗漆黑，反而透出“石蕴山而山辉”般的干净清澈。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头，天山繁星如明珠，光华闪动，漫天清辉洒满山林。
“月，月亮呢？”
他吃惊地奋力寻找，终是徒劳无获。如此晴朗星夜，却偏偏丢了本该高悬在天，穿云行雾的明月？我这是到了哪里呢？
脚步声传来，轻缓而坚定，章尘回头望向林间，黑暗中一点红光飘摇着微弱却醒目，随即踏出一双草鞋，藤编成履，一张苍老却明亮的脸庞自黑暗中走出。
嘴角叼着一根雪茄粗细的烟卷，一呼一吸之间闪动红色的火光，那是一个麻布葛衣的老人。他身材修长，顶着葛衣显得格外高挑。向上看去那张明晃晃的脸上，阅尽风霜的眼睛嵌进重重皱纹之中。
“咦？”
似乎没想到这荒郊野岭还有人迹，他轻轻惊讶着看向崖边的木偶青年，而章尘望着这张面容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这脸上额头光洁如月，颧骨奇高，眉目清晰，神气高朗，两颊轩轩若晨霞光照，虽未说话，如此风姿却让人不由信服。
“先生！”章尘拱手。
这人将章尘上下打量一番，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讶。
“木偶而能言，采其魂魄神明之用；三魂印归藏，化其腐朽于神奇。小友因何拦我？”
章尘反应过来自己仍是木偶之躯，可这老者见到自己这幅模样不仅不害怕反而带着好奇和见猎心喜，绝非寻常人。不过听他说话半文半白，自己勉强只能听个大概，有些头痛，便学着他的口吻答道：
“只是偶遇先生，此处又是哪里？”
“此处乃流波之西，有穷之北，冒昧一问，小友是不是公输家的？”
那人解释一番，不过听在章尘耳中却基本属于无用信息，翻遍自己的知识储备只能隐约找到一句“东海流波山”。不过看他正颇感兴趣地盯着自己，难不成是个古代版邪恶博士，见到自己木偶身躯动了歹念？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啊？我不是，这里还是元界吗，哦，对了先生怎么称呼？”
章尘拍着脑袋问道。那人听到章尘如此说法好奇神色更重：
“自然是元界了，没想到老夫将死之时还能见到如此杰作，你是谁家的孩子？至于我的名讳嘛，他们称呼我为‘墨翟’。”
“墨翟？墨子！”
章尘就算古代史逃了再多课，对这位的大神还真的说得上一句“久仰大名”，突然觉得眼前这位高瘦老者高大伟岸了许多，他斟酌着语气，压下心中的紧张开口说道：
“墨子先生，久仰大名了，不过我并非此界中人，至于怎么来到这里的，也是一头雾水。之前这般，如此种种，总之就是这样了。”
简单将自己在元界的经历说了一遍后，章尘发现眼前这位墨子眼中却是神采奕奕，如欣赏一件绝世宝物般盯着自己，心里突然对这位“墨子”的真实性打起问号。
“没想到，没想到啊。”墨子拍手笑着，接下来口中的话语却让章尘吃惊。
“没想到，老夫将死之时又能见到地球同乡、华夏血裔。”
“啊？你，也是穿越的？”章尘脸色奇怪，怎么这个元界是去地球进货的吗，自己这都见过几位穿越的了。
“正是，当年我等一行人百人不知为何来到此界，那时候俱是少年意气便取了诸子名号，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友一个个辞世，临终之际竟让我又遇到一位同乡，命运造化真可称得上一件乐事。”
墨子语气激动，似乎想到了少年的自己，刚到元界时披荆斩棘的生死之交、昂扬意气。
“啊，这。”章尘无语，心想这群人可真不要脸，自己穿越时咋没想着叫个“秦皇汉武”什么的呢？果然是小了，格局小了。
回忆散去，沉吟着片刻，墨子吐出一个烟圈，终于有些紧张地开口：
“我们之后，华夏是否走出困苦，崛起于世界民族之林，不再受外族欺辱？”
听到这话，章尘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对眼前这位穿越者前辈的年代有些误会。受到之前见到的那位号称“鲁班大师”的神使影响，似乎让他产生了某种错觉。如果穿越者自古有之，那下次见到的未必和自己是同一时代的，甚至未必是同一阵营的“友善”老乡。
不过此时，看到这位穿越者前辈眼中带着忐忑和希冀的光彩，还是开口：
“放心，咱们种花家现在可是五大堂口中的上三堂，那可谓吊打东亚，傲视全球，什么牛啊鸡啊的早就不放在眼里了。”
章尘带着骄傲的口吻说着，语气中洋溢着的自豪和不屑，听得老人双手颤抖眼神湿润，深深吸了口烟卷，干枯的双手抓着章尘木偶胳膊用力地摇着。
“好，好，好！”
他连说三声“好”，似乎尽力抓向自己失去的岁月。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老人近乎失态的兴奋，章尘心中突然飘过一句以往听来没有多大感触的话语，“这盛世，如你愿！”。
在他生活的年代里虽然常常听到百年屈辱、山河沦丧，但确实很难真正做到感同身受，直至这位老者带着哭腔的三声好字，让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意识到自己的祖国为什么可以称之为伟大。
许久过后，老者渐渐平复了情绪，带着笑意对章尘说道：
“我此生谈不上无悔，但终究还是有许多憾事，能遇见小友是上天对我的垂怜，免去了我心中的最大遗憾，这下我可以笑着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了。”
“他们？是你们一同穿越的‘诸子’吗？他们在哪？”
“自然是了，他们已经等我好久了。”
此时这位在异界度过半生，“只把他乡作故乡”的老者脸带笑意，神色无限怀念，拉起章尘的手缓步走向林外崖边，说话间着指向天空，不知是否章尘的错觉，漫天辉光在此刻似乎更明亮几分。
“他们在那里呀。”
随着老者话语，他的身躯逐渐虚幻，回头看向章尘：
“相逢一场即为有缘，我有一言赠与小友‘会当击水三千里，势压岷峨欲争先’，祝愿小友在此这里也能找到生存下去的意义。”
言罢，“墨子”虚幻的身影渐渐消散，化作淡蓝光点随风飞远，在咫尺天际中汇成一束星光。
“我还没问你叫啥呢！”
章尘对着天空大喊，空旷山崖边山风颲颲，一个名字在他心底缓缓浮现。
就在此时，一轮红日跃出云霞，蒸腾着万道霞光冉冉升起，天空星光璀璨，云间红霞绚烂。
天亮了！
随即头中一阵晕眩传来，章尘看向自己逐渐虚幻的躯体，似乎是要追随老者飞出天际。朦胧之间，远处红日霞光中一道身披华彩、顶天立地的恢弘身影屹立天地，这身影抬手挥散笼罩在身边的霞光，露出一副威严肃穆的帝王冕服，不见面容，只闻圣言：
“诸圣归位，星镇九野。三垣四象，永佑元界！”
“绝地天通！”
在这声威震天地的声音中章尘再次失去意识，如坠入无尽重叠的梦中一般，沉沉睡去。
不知在黑暗中沉沦了多久，浩荡骄矜的女声再次传来，只是这次如隔着玻璃般朦胧不清，不知是否是因为此时的章尘头脑昏沉，在反复聆听了无数遍后，也只勉强记下那篇冗长咒文的最后四个字：
“夙梦回源！”
“啊。”
久睡梦境的章尘猛地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竟出现在“封天锁地大阵”之外，隔着朦胧的巨大光幕迎上赵宗嗣携着雷光冲来的紧张眼神。
他只觉脑袋一阵发胀，仿佛不知什么人在他脑中装了很多东西，直到一声声惊呼自大阵中隐约传来才依稀记起自己似乎去过一处山崖见到一位老者，至于细节却如大梦方觉般怎么也想不起来。
“快把令旗放出去！”
机械脸的声音隔着光幕断断续续，章尘缓缓张开木偶手心，那枚传信令旗悬在空中，好像没睡醒般晃晃悠悠摇头晃脑地确认着什么，当它朝向某个方位时，旗面上下银色符文闪动，一声锐啸传来便从章尘眼前消失。
阵内众人见到此幕，神色各异，惊喜，愤怒，叹息，不足一一言说。
阵内高居天幕顶端的炼血疑惑地看着章尘，血红的眸子里神色变化，似不甘又似坦然，终是长长叹了口气：
“事不可为，唉，终是天命未至啊。”
“什么？！炼血，你我还有机会。”
蓟州水君不甘叫道，而炼血却不回答。他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尘光会众人手中苍壁，黄琮、青圭、赤璋、白琥、玄璜六件祭器顿时化为飞灰，如流沙般洒落。
失去了祭器的加持，大阵中，横亘天地的六面光幕雾气渐渐消弭，阵内正和六臂罗汉金身角力的狰狞的巨兽哀嚎一声消散如烟，而那些正和金光罗汉们战至正酣的山灵们也纷纷丢盔弃甲一个个重新散落成泥。
只一瞬，刚刚还声威煊赫的封天锁地大阵就此告破。
天际蓟州水君望着消散大阵，脸色煞白，口中喃喃着：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面对这样的反差，不光阵中诸人颇有死里逃生莫名其妙之感，就连阵外的章尘也完全被这个突然出现神转折闪到了腰，仅仅一面小小令旗就让尘光会轻易地放弃了如此筹谋已久的计划，不过这也让他狠狠记住了一个名字“靖天司”。
“霖儿，你没事吧。”
“没啊，就是头有点痛。”
“好好好，你先休息一下，看爹给你出气。”赵宗嗣轻手轻脚将章尘放在一块巨石上，转头迎上天际蓟州水君错愕的眼神，咧着嘴角一字一字说道：
“我要把你们这些杂碎，抽筋扒皮！”
语音未落，身形带着电弧冲向天际，汹涌雷光在云中再次酝酿。
炼血跳下云端手持黑色冰晶还欲拦截，却没想到一道霹雳闪过，赵宗嗣竟不顾生死任凭冰晶刺穿肩头直直撞进炼血怀中，汹涌雷光四溢瞬间将其分尸两半，尸体带着震惊坠落半空。
随着炼血身亡，云端剩下的几道身着黑袍的尘光会众人，如遭到连锁反应一般，依次爆裂当空，化为黑色烟尘洒落。
望着赵宗嗣瞬间不畏生死，手撕炼血，携带风雷之势扑来，蓟州水君眼中终于流露出恐惧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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