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光与暗
黑暗降临,层叠的峰峦寂静矗立,一切仿佛没有变化,风静云更轻。月光散落,巨大的叠嶂阴影缓缓移动,一切又好像重新生机勃勃,属于夜的生机。
在距离黎明还远的黑暗中月光正是这夜最璀璨的光明。
“……清明过了,残红无处,对此泪洒樽前。”远处悠悠传来的歌声在这夜中仿佛传得更远。
平静的雾气突然汹涌,两道身影闯开浓重的夜色,踏足这普通的山间小径。
“大人,前面就不好走了,不如咱们明日再来。”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必,且带路。”他的同伴好像并不在意,只是这略显沧桑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隐秘的兴奋与期待。
两人转过小径,径直朝着无人踏足的荆棘中走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夜色中毫不起眼,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停在一处绝壁前。
月光穿越云层照映山壁,山高月小寂寞无声。
佝偻身影指着山壁间一处不起眼的阴影说道,“大人,就在那里,稍待片刻,小老儿这就过去采来。”
说着他将腰间盘着的绳子层层取下,那绳子漆黑如墨,足有小孩子手臂般粗细。同时另一只手在怀中摸索片刻取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符纸,虽残破不堪其间朱砂红字依然清晰。
“敕!”
随着他两指衔符,幽微的蓝色光晕从符纸上亮起。他赶忙将符纸按在黑绳上,黑绳像条长蛇般无风自动飞向对面山壁稳稳固定下来。
而另一道身影却对这一切仿佛视若无睹般死死盯着对面的阴影处。
佝偻身影小心翼翼地踩在黑绳上晃晃悠悠地向对面走去——走索。
这本是市井间常见的杂耍伎俩,只是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奇幻起来。
不多时佝偻身影便在绳间走过一个来回,带着一小包东西跳下绳索,有些讨好道,“大人,东西带回来了。”
“打开!”另一道身影的声音明显粗重许多。
佝偻身影小心地将包袱放在地面,打开来一看,竟是一小株长相奇怪的人参,根茎微微泛紫虬成一个模糊人形,根须深深地扎在土里,两片青翠的叶子边上还挂着一颗红果。
另一道身影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是一个中年汉子,粗布麻衣,看起来并不显眼。
他毫不在意地一手将这株异象人参拔起扔开,却又极其小心的拨开参土,在其中寻找。
一片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布料突兀出现在参土中,中年人先是一怔,接着如怀抱婴孩般将参土抖落,却竟是抖落出一身残破的孩童衣物。
这参土下居然埋藏着一具孩童尸骨!
中年汉子仔细分辨着衣物,却离奇地并未发现骸骨。一旁佝偻身影见到这幕并不吃惊,仿佛司空见惯一般。
“大人,这株离魂参看年份已有十多年,小公子的骸骨早已化为尘土无法辨认,只是想来应是身着法衣这才留下这些线索。”
中年人却仿佛并未听到一般,仍在小心翻检衣物。
突然他身形一震,两指从衣物中捻起一颗青玉小珠。缓缓移至眼前,喃喃道,“灵璧珠…霖儿。”
他突然猛地将衣物抱在怀中,声音低哑,“我的儿…爹,找到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人的声音缓缓传来,嘶哑中带着一丝狰狞,“离魂参种下时虽需婴孩之骨血喂养,但并不损人魂魄,反而会将魂魄困在参中滋养,我儿的魂魄呢?”
佝偻身影神情一紧,赶忙说道,“大人,小老儿不知呀,刚发现这株离魂参就带您过来了。”言语间他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啪!”低头一看,恰好踩在离魂参上。
然而这参旁边竟然还静静躺着另一株小草,这草灰扑扑毫不起眼却和参须仿佛夙世因缘般紧紧缠绕。
“这是?”佝偻身影愕然。
中年人一手轻托衣物,一手泛起金光,那一参一草就已出现在手中,他将二者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眼中闪过一道微小金光,其中细碎符文生灭变化就在瞬息。
“有道魂魄!有道魂魄!哈哈哈哈,我儿还在人世。”狂暴的笑声如雷声震落山崖。
肆意之间,山岗密树之间叶片如飓风过岗般呼啸,远远滑落,在这夜静空山之间泛起水波般涟漪。
“大人!”佝偻身影不禁喊了一句。
中年人收起长笑,面带喜色,对佝偻身影抛出一物。
“多谢!后会有期。”
佝偻身影下意识接住,竟是一块黄澄澄的元宝。
再抬头中年人的身影已不见踪迹,只在远山夜色中传来豪迈歌声,“不如留取……付与明年……”
如奥林匹亚般金色的大殿寂静无声,远处云山诸神黄昏的烈焰汹涌燃烧着,末日般的光辉洒满整座殿宇群落,不断坍塌的连廊上一个年轻的身影好奇地四处张望。
远古般荒凉的金光竟有些刺目,他忍住好奇,不紧不慢地向着唯一永恒般矗立的正殿走去。
连廊两侧无数典雅而威严的众神雕像带着残肢断臂向着不知名的云层深处跌落,而脚下一幅幅阴刻着不知名图案的浮雕也在他的身后皴裂破碎,跌入尘埃。
黄昏的光在他的背后无限延伸,四周却诡异地没有传出任何声响,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无声中走向灭亡。
他从光明中来,走向永恒的不朽。
当他驻足于一扇填充着柔软的天鹅绒和镶嵌着宝石并悬垂着华美宫绦的金色拱门前,黄昏般的金色光辉将这座建筑废墟上似乎唯一尚存的建筑映照得格外雄壮。
一切满足于想象中的奥丁的Valhalla的场景在眼前一一浮现:巨大的石头宫殿,高耸入云如巨人行走的长长阶梯,阶梯两侧如黄金般耀眼的巨型战士雕像……
他只是四处欣赏着这幅逐渐支离破碎的画面,并不着急打开大门,如梦境中行走在巨大的废墟之间。
I met a traveler from an antique land,
Who said----“Two vast and trunkless legs of stone
哼着雪莱的Ozymandias,有些肆意张狂地称呼自己“My name is Ozymandias, King of Kings.”回声轰鸣在天地之间,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空旷而寂寥,这是一处英雄的墓穴。
“真是一个美梦啊,在死亡的最后看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幅壮观的场景。”
大门缓缓打开,金色的光从远处洒落大厅,原本宫殿的穹顶早已坠落,依稀可以辨认如佛罗伦萨大教堂般的宏伟建筑只在大殿中散落成一地落石。大殿正中的金色王座台阶上一尊耀眼的铠甲熠熠生辉。
那是一个身着华美繁复丁香花纹铠甲的雄伟男人,他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但一双碧色的眼睛又苍老的像一位老人,虽然神情萧索,脸上的线条却如大卫般简洁坚硬。
醒目的甲胄仿佛吸引着空气中的光芒,在夕阳的光晕中每一道纹理像金子般流淌,型似奥格斯堡盔的头盔歪歪扭扭地倒在脚下,而如8、9岁孩子般高的双手巨剑则斜斜地躺在台阶上。
他披散着恰恰及肩的黑色卷发,尽管坐着,也有接近六英尺的高度,颓然却雄伟。
“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有年轻的扈从到来!”骑士抬起头看向那道身影,不禁皱了皱眉头。
一个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带着略有些厚重的黑框眼镜,面色苍白的青年满脸好奇地盯着他。
“嗯?活的……”青年惊异道。
突然就陷入一阵诡异而熟悉的沉默,仿佛两位重度社恐面基现场,双方都在刺探着对方的病情。
我为什么死前会梦到一个陌生男人,wonderful?青年世界观逐渐崩溃。
至于骑士,他看了看周围,好吧,我的世界已经崩溃了。
终于青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在我的梦里?”
“梦里?”骑士些许诧异后又露出有些哀伤的表情。
“孩子,这不是梦,这是诸神的世界。而你,是最可怜的幸运儿。”
“诸神世界,喵喵喵?穿越?无限流?”青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的,本想说欢迎你来到诸神世界,可是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一切即将不复存在。”磁性的男中音从骑士口中一粒粒蹦出。
“毁灭的意思是,我要……再死一回?”青年愕然。
“如你所见。”骑士摊开双手。
“这个名为晨曦的世界正在走向死亡,它曾经辉煌如史诗般在星空中矗立了超过10000年,它将文明播撒到无数蛮荒,它让人们聚集在一起,为了同一个信念而战。”骑士的声音在大殿回响,即使他坐在阶前,雄浑低沉的嗓音依旧有着让人热血的力量。
“在这10000年里无数英勇的战士曾经为它而战,勇敢无畏,血洒星空,我们履行了自己的忠诚和誓言,无论多么寒冷的黑夜我们燃烧信念,无论多么危险的战斗我们从未退缩,无论多么强大的敌人终将被斩下头颅,在馥郁酒香的盛大的宴会中,被献祭给伟大的晨曦世界。”
“而最终我们,失败了,败给了一个荒谬的谎言。”骄傲压抑着痛苦的声音仿佛在回想某种不可理解的荒诞。
“黑夜即将降临,世界即将死亡,我们的荣耀已经不在。但,既然我还在,那么晨曦不灭。”他的声音逐渐高昂,如歌剧般回响在大殿之中,空气中的光也仿佛在向他汇聚,碧色的瞳孔中透落着某种坚不可摧的东西,如铠甲在阳光中,耀眼而热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但现在,唯一能做的只剩下邀请你和我一起见证光明的余晖。”骑士的声音重新低落,眼睛灼灼地刺向青年。
“哈,虽然有点不明白,但无所谓,本来我就是要死的人,看夕阳嘛,这个我熟。”青年洒然一笑。
“对了,如果你能弄点下午茶就最好不过了,听说你们西方兴这个。”
骑士无奈一笑,“现在可做不到了,不过你要愿意的话,可以请你抽烟卷,最后的私藏。”
青年走到骑士身边坐下,接过一个有些巨大的烟斗,嫌弃地用袖口擦拭一下,“对了,不是无限流么,你们的主神呢?不管你们吗?”
响指间骑士点燃烟斗,深深吸入,巨大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氤氲之间有些模糊的表情一脸失落,“神?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神啊。”
“哈?你是神?牛哔!索尔兄怎么称呼,还有你们这是败了吗?”青年天马行空地问着。
“不,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至于我,你可以叫我李尔。”骑士不愿多说。
“我叫章尘,很高兴认识你。”青年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
骑士怔怔地看向他,又似乎看向的是更加悠远的时空。他笑了笑,“很高兴认识你。”
巨大废墟中不合时宜地飘散起渺小的烟雾,他们没有再说话,空旷的寂静重新降临,落日的余晖在他们身后无限蔓延,天边的夕阳逐渐掺杂进殷红的血色。
在时间的尽头,幽蓝的星空一步步侵染着,黑夜要来了。
他从黑暗中醒来,眼中的世界重新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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