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063

几个年轻女性正在拿感情生活打趣她们的姐妹的时候，梦野奈绪美正拄着手杖在她们面前慢吞吞地经过。这几个年轻女性都是天文馆的员工，八十九岁的年老者看着这群正处在最美好年华的小姑娘们偶尔也会想起自己的过去，但那些对于她而言都是可望不可即的飘渺存在。“梦野女士！早上好！”她们就像是清晨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

        “早上好。”奈绪美踩上了门口的第一个台阶，幸好现在身体还算硬朗，奈绪美想到。她从口袋里摸出了擦眼镜的布，依旧是动作慢吞吞地擦干净眼镜上沾染上的雾气。

        “知子是有喜欢的男人了吗？”她问道。

        被点到名字的女性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神情。

        “那很好，祝你幸福。”

        “谢谢梦野女士的祝福。”

        随后几个年轻人注视着老太婆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梦野奈绪美的独身主义对于这群年轻人来讲过于神秘，有人说她是受过情伤，才会独身到老，但每每在她面前提起这些猜测时，奈绪美只是微笑着表示否定。那确实和是否受过情伤无关。老人进入室内之后，走上了阳台，搬来了一把藤椅在阳台上坐下。

        此时的阳光既不过分炽烈，也不过分微弱，是正好的和煦，老人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天空的远方，似乎要透过远方的天空看向地球之外无边无际的宇宙。

        凯上一次回到地球还是四十三年前。

        那个男人的面貌和她初次见到时毫无差别。他是永恒的光，拥有着近乎永生的寿命，二十多岁时奈绪美还尚未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区别，但四十三年前的那次重逢让奈绪美充分认识到了两人之间最根本的差别。那时候凯犹豫了一会儿，才向奈绪美搭话：“你看上去……老了不少。”

        奈绪美笑了笑：“你可别向其他女性说这种话，我想没什么人愿意被说老吧。”

        凯接下来想说的话被哽在了嗓子眼里。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就又像老朋友那样谈起了自己的近况。四十多岁的奈绪美依旧像年轻时那样向往着天空，向往着宇宙，她听着凯的故事，却又遗憾起自己的生活过于平淡无味。但凯只是对她说，日常生活也很好，因为那也是他很难得到的东西。

        等到了告别的时候，奈绪美对他说：“下次回来，你可能就要来参加我的葬礼了。”

        凯只是思索了几秒：“不会的，下次回来，不会是在你的葬礼上。这是我的承诺。”

        坐在椅子上晒着阳光的老人回忆着往事，睡意袭上脑海。

        她梦见了自己去参加星际旅游时的事情，透过船舱，壮美的星云、浩瀚无边的星海，当人类的脚步踏出地球，会发现这个世界更加广袤。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从身体里流失。死亡即将来临，梦野奈绪美如此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件事。但她没有任何恐惧。

        她听见了父母的声音，听见了先她而去的两位故友的声音，听见了很多人的声音。

        阳光正好。

        她最后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奈绪美，我来见你了。”

        老太婆一如多年前，只是笑了笑：“来得太晚啦，只差一步，你要参加的就是我的葬礼了。”

        “还不晚，奈绪美。”一个年轻男人的手握住了老人那犹如枯树枝干的手，像是要为她指引前路，去往往生。

        “你还是一点没变啊。”

        “你也是。”

        奈绪美看清了来者的面容，她已知晓凯所指的并非是身躯的衰老，而是人类的灵魂。但梦野奈绪美这一存在迟早要随着时间沉入历史的河底，最终变成一块无名的鹅卵石。这是每一个人类都终将面对的现实。

        “睡吧，奈绪美。”

        “——我已如约来见你。”

        ——幕间物语其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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