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只听哐啷一声，林致源的甜品勺掉落在了餐盘上，引来一些目光。
透过玻璃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不断戳着自己眼前的芝士蛋糕，显得有些焦躁。
一时的沉醉终究是虚幻。
就一瞬间她顿悟了，他对她并没有兴趣，聊了那么久他甚至不关心她的职业是什么。
刚才那止不住的心动或许只是吊桥效应，一个人过吊桥时会因为紧张不由自主加快心跳，如果此时路过一个陌生人，会错把这种心动理解为爱情。更何况这个陌生人是他。
季靖的眼光暗淡下来，想通了以后内心却是平静的。或许只是本性难移，记得以大约室友说自己有渣女潜质。
想进一步解释刚才的话，比如“那是作为朋友的喜欢”或者“作为运动员的喜欢”，但林致源的沉默让她有些不自在。
刚想开口就迎上他防备的眼神，之前还兴致勃勃同她讨论问题，现在就好像在说“看来，你和别的女人都一样。”
她竟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林致源紧紧捏起甜品勺，沉默了一会儿后郑重其事地说道：
“抱歉，我忙着拿世界冠军，没空谈恋爱。”
季靖只觉脸颊发烫，呼吸有些不顺，稍不注意，盘子里的栗子塔瞬间一分为二了。
“只是因为没空？”季靖认真揣摩了林致源的说辞，她希望得到更明确的拒绝。
已婚已育的世界冠军那么多，事实证明谈恋爱并不影响出成绩。况且自己的专业或许还能帮到他。
林致源感觉到此刻的季靖有些异样，她明明给人一种淡然一切的感觉，怎么对他就执着起来。
似乎遇到个难缠的人，倒是把这种缠人劲用在前男友身上也不至于被人冷嘲热讽了。
见他不做声，季靖越发不爽：“还是说，其实你有心仪的人？”
林致源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也太跳跃了，看来再正常的女人也是不讲究逻辑的。
不过刚才聊出的愉悦感并不是假的，万一她因此再也不看短道速滑了，这不就辜负了自己一整顿饭的劳动了吗。
最终他决定卸下刻意伪装的冷淡，顺着她的思路说下去。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如果把短道速滑这项运动比作人，那确实是有心仪的人了。
季靖感觉他收回了冷漠，但是这模凌两可的说法她并不满意。
“她是什么样的人？”
林致源犯愁了，这也不好现编呀。
不知怎么的脑中就浮现出了季医生的身影，她应该是除了队友以外最近最有印象的女性了。
他回味起季医生用娇小的身躯震慑一群人的场景，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她是个医生，个子小小的但很霸气。”林致源整个身子向后靠去，仿佛陷入了回忆里。
难道是队医？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季靖格外好奇，林致源这样的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陷入一段感情。
“简单来说吧，我去看病，正巧碰到医闹，然后她霸气地解决了。”
这故事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季靖垂眼，有些疑惑。
为了体现真实性，林致源不忘补充道：“挺巧的，她和你一个姓。”
直到此刻，季靖才确定他说的确实是自己，好久没有被人当面说喜欢了，还真不太适应。
接着，林致源像是要说服她似的，开始具体描述起当天的场景，以及自己喜欢上她的心路历程。
“你说她明明看着那么弱小，到底是怎么做到每句话都那么掷地有声呢？”
“可能她学过声乐吧……”小时候的季靖不仅学习好，德智体美劳也是全面发展的。
“不像你，在前男友面前都不敢反击回去。太弱了。”
季靖一愣，这个林致源怎么回事，一边夸自己还不忘踩自己一脚？刚才的心动瞬间消散，只觉得气人。
“不是前男友，我也没那么弱。”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他对自己的形象似乎有些误会。
林致源见她面红耳赤外加呆愣愣的模样，还以为她听得入迷，嗯，差不多可以收尾了。
“所以真的很抱歉，也谢谢你的喜欢。”显然，他对自己的夸张手法很满意。
季靖陷入了自我怀疑中，不禁自问，这算自己绿了自己吗？
当然不算，他只是她的相亲对象。
但她可以确定，林致源就是个傻子。那天自己不过是穿了白大褂戴了口罩，怎么本人就在面前反倒认不出了？
好在那只是稍纵即逝的心动，趁着陷入之前就及时画上了休止符。
林致源看见季靖肩膀都垮了下来眼中满是失落，倒有些不忍心起来。
“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翻出二维码，“你随时可以跟我聊短道速滑的事情”。
季靖看着伸到眼前的屏幕，林致源的的微信名字就叫林致源，头像是一片空白而那二维码也没有任何修饰。
就像个僵尸号，似乎就算加上了也不会回人信息。
她果断的摇了摇头。
一直以来，季靖就自诩是个敢爱敢恨的人。
当初对陆丞鋆，她也是断得决然。
她还记得那时学校要考试了，陆丞鋆许久没有来找他，她还以为他换了策略开始玩欲擒故纵了。
哪知再去找他时，已经在调戏别的女孩儿了。
她二话不说就把他拉黑了，然后靠学习硬生生结束了一段心动。
只是后来因为别的事情，不得不纠缠着罢了。
林致源见季靖只是直直看着自己手中的二维码，催促起来：“怎么了？”
季靖垂了垂眼，不悦地说道，语气也相当犀利：“这是拿我当备胎？”
“怎么可能？只是单纯觉得今天聊得挺开心。”林致源根本没想过这种问题，连正牌的都没有何来备胎。
季靖半信半疑，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说得还挺真诚，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心里早就决定了答案。
“你这么说我还挺荣幸的。”她推开他的手机，“但如果你心仪的人知道你朋友里有人对你虎视眈眈，让你做出选择，那你是选择放弃爱情还是放弃友谊呢？”
这就是一道送命题，林致源一看就是爱情白痴，根本做不来这道题。
“所以，我不希望你进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季靖说得诚恳，好像真的是为他着想似的。
林致源有一瞬间竟为之感动了，刚才那如迷途的小鹿瑟瑟发抖的印象在此刻消失了，转而成为了一个道德高尚的圣人。
两人相视一笑，就把刚才发生的一切抛之脑后了。
季靖想着，如此接近一个专业运动员的机会并不多，逮着他追问运动员伤情相关的问题，好完善她负责的文章。
林致源见她兴致盎然，便也不吝赐教，说了队友的状况、自己的经历，包括在医院里就说过的那些话。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季靖忽然想起了一个疑问。
“对了，为什么预定的人叫陆先生？”要是写的林先生，刚才对陆丞鋆也不会有那种误会。
林致源摆弄着勺子，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是我哥的助理。”
看来也是被逼着来相亲的。
虽说两人的感情没能有进一步的发展，季靖还是觉得收获颇丰的，没有爱情寄予工作就好。
至于那段小插曲，说不在意肯定是骗人的，不过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趁着林致源上洗手间的功夫，季靖叫来服务员，想看一下价格，和他aa分摊。
看这餐厅的规格至少人均上千，既然以后不会有交集，她也不想欠着人情。
“小姐，刚才那位先生已经买过单了。”服务员稍许弯下身来说道。
这林致源情商令人捉急，但还挺绅士？
“请问你们这里人均多少？”
“3000左右吧。”服务员稍稍靠近，在季靖耳边讳莫如深地笑道，“男人请客天经地义，您不用在意的。”
季靖并不认同她的说法，但也没什么好争论的，只是朝她点点头致了谢。
不过这一顿饭就花了六千，看来这世界冠军还挺富裕的。
只是怎么给钱成了难题，这下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加上微信了。
不一会儿，林致源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季靖暗红色的风衣。
“我们走吧？”
“好。”季靖也站起身来，“话说我们还是加个微信吧，我好转你饭钱。”
林致源挑了挑眉，露出玩味的表情：“怎么？后悔了？”
季靖一愣，此后悔并不是彼后悔，以免误会便改口道：“不是，那你给我银行卡号吧。”
“开玩笑的。”林致源把手上的风衣递给季靖，微微一笑，“今天我哥买单，不用跟他客气。”
季靖还想辩驳，但他已经提起运动包自顾自转身走了。
或许是个再也不会见的人，何必计较。
下楼的时候，还正巧遇见正在送人的陆丞鋆。
再看见他，倒也没什么感觉了。
林致源率先把季靖送上了车，嘱咐了司机后也叮嘱她注意安全。
于是，道了再见，也就再也不见了。
出租车上，季靖坐在后排，司机并没有跟她搭话，这个自己印象中的出租车司机们很不一样。
记得以前打车，司机都会和乘客聊上几句，见是本地人就唠唠家常，见是外地人就夸夸p市的繁华。
她也总是能和司机聊得很愉快。
城市愈加繁华，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愈加遥远。所有的事物都在变化。
安静的环境下，情绪的涌动总是格外惹眼。
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知道不是因为陆丞鋆，因为自己早就看透了世态炎凉。
但也不能完全说不是因为他，如果不是因为过去的一厢情愿，对于林致源的心动也不会斩得如此果断吧。
甚至连做朋友都觉得危险。
明明知道林致源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只要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智斗医闹的季医生，便能两情相悦了。
只是，他喜欢的是她最光鲜的那面，但她今天给他呈现的却是最狼狈的一面。
曾经有人这么评价过自己，20岁之前不畏风雨坚守原则勇往直前，20岁之后小心翼翼不苟言笑畏首畏尾。现在的自己和一个要去世界的巅峰冲击冠军的人做朋友实在不搭。
车窗外的风景熟悉起来，一股惆怅又代替了遗憾。
“师傅，前面成康路右转。”
“小姐，您是本地人吧？”司机终究憋不住了，同她搭话。
季靖回过神来：“嗯，您怎么看出来的。”她的口音其实并不明显，总有人说她不像公众认知中的p市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夸自己。
司机一副得意的表情，好像在说这都被我看出来了吧。
“咱现在开车都得听导航的，一走岔了就得遭投诉。”司机点了点手机屏幕，“成康路这条小路很少有人知道。”
“嗯，我以前住在这儿，还挺熟的。”听口音司机也是p市人，倍感亲切。
“您这是离开了很久吧？”司机并没有按照季靖的要求右转，“这里前年动迁了，连带着路也一起没了。”
拆迁了？完全没人告诉过自己。
季靖低下头思索起来，即使父亲不告诉自己，那母亲居然坐得住？
“不过原拆原还，再盖起来的就是新大楼了，赚大发了。”司机的语气相当羡慕的样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姑且是把矛盾延后了而已。
季靖虽不情愿，但觉得还是联系一下母亲为好，自己总是要去见她的。
翻出电话簿，手指怎么也按不下去，她们太久没有过对话，自己甚至都不知道第一句该说什么。
她退出电话簿，又打开微信，置顶的对话还停留在五个月前的那句“挺好的。”
只是还没等她写上第一个字，就被小姨的电话打断了。
“小靖，到哪儿啦？”小姨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
季靖如实回答：“在回家的路上了。”
“今天在朋友那儿过夜啊？”小姨又提高了嗓音，好像完全没听她说话。
“发生什么事了？”季靖只觉一阵心悸。
“好的，没什么事，知道了，注意安全，挂了。”
小姨似乎完全没有在听她说什么，匆匆地就挂断了电话，徒留嘟嘟嘟的电话音，在出租车内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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