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本能
夜芒星的脸埋在朔月胸前，鼻尖被那阵属于对方的淡淡香气所包裹。
他的一只手与对方十指相扣，掌心相连；另一只手环住对方的腰身。
忽然，他感受到朔月护在自己后背的手缓慢向上，挪动到后脑勺，轻轻覆盖。
下一刻，他们跌落在地。
被朔月的手臂缓冲，夜芒星虽然抢先着地，但也没有受到多少撞击的伤害。
他立刻爬起来，翻看朔月的手臂，那里有一条狰狞的淤青。
“你这样，我真的会很感动的。”夜芒星捧着那只手，闷闷地说。
朔月轻笑，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显得极近，仿佛在耳边。“那您以后还会有很多感动的机会。”
嘶。
夜芒星脸色不太自然地揉了揉耳朵，眼神飘忽。
“您……”朔月挑了挑眉，毫无预料地突然凑到夜芒星的耳垂，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么敏感？”
夜芒星猛地推开他，听到对方愉快的笑声后，板着一张脸说：“我是你的主人，放尊重一点。”
如果不看他耳尖的粉红，确实很严肃。
“好，我尊敬的主人。那我们现在要往哪走呢？”
“主人”两个字被他拖长，在舌尖流连，仿佛某种细腻的情话。
四周仍是昏暗，勉强只能看清身边人的轮廓。身下的地面不再是磕磕绊绊的石子和泥巴，而成了光滑的瓷砖。
夜芒星想，或许他们确实来对了地方。
芙娜以为断开了通道就能够将他们困在这里，她却没有想到，这片地底还有更下一层。
一个被严格掩盖起来的秘密里，竟然只有一群弱不禁风的丧尸。那么这个秘密势必是用来隐藏另一个更大的秘密。
原先刺破的手指早已随着血族强大的愈合力而恢复，夜芒星熟练地划破。“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那些……疯了的吸血鬼，又是怎么回事？”
“您知道那是吸血鬼？”朔月缓缓说。
“如果不是吸血鬼，那还能是什么？总不能真的是丧尸。”夜芒星反问。
这个世界固然有吸血鬼，有很多奇异的设定，但是丧尸未免就太毫不关联了。
“不夜城里有一个传闻。曾经夜家的一个仆人擅自闯入禁林，误入通往地下的洞口……”
禁林？夜芒星想到了柯蒂领着自己去的那片孤地。怪不得没有人靠近那里。
“然后呢？那个仆人怎么样了？”
“等到他再回到夜家的时候，胡言乱语，神志不清。他说‘地下住着一群血族，互相吸血为生’，但是，血族只有喝人类的血才行，彼此之间并不会被对方的血所吸引。人们都说他已经疯了。不到一周，他就消失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吸血……
夜芒星脑海里闪现出他不久前看过的画面，那些已经成骷髅一般的吸血鬼机械性地啃食着彼此……那果然是在模仿着吸血的动作吗？
“朔月，你对这件事了解多少？”夜芒星的直觉告诉自己，朔月对这些似乎很是熟悉。
朔月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夜芒星指尖冒出的那抹红血珠。“‘吸血鬼的本能是吸食人类的血液’，以及，‘吸血鬼以人类的血液为食’，您认为这两者之间有何区别？”
夜芒星不明白朔月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本能和进食不是一样的吗？进食是每个生物的本能……
不，等等。
那些已经丧失了神志的吸血鬼仍旧啃噬着彼此……
血族每个月至少要吸一次血……
如果说，吸血是血族的本能，但是不依靠吸血，也能够活下去呢？
“您果然猜到了。”
夜芒星这才发现自己将心声说出了口。
“我们曾经关押过一只吸血鬼。他原本是想要来找黑街的麻烦，却反过来被我们抓住，”朔月说，“在长达三个月的关押中，我们只提供了最基础的水和食物。没有让他喝一滴血。”
夜芒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然后他活下来了是吗？”
“对，他活得好好的。理论上甚至能跑能跳，和正常人别无一二。唯一的是，他彻底疯了。”朔月的话平静却又阴森，带着些天然的残忍。
“第一个月，他不断地嘶吼着求我们让他吸血；
“第二个月，他开始拼命自残，被我们捆住了四肢；
“第三个月，他终于丧失了全部的神智，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也不动。
“我们解开他的束缚时，他立刻朝在场的人类扑过去，当然，被我迅速解决了。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完全成为了一副行尸走肉。”
夜芒星呢喃道：“就像这地下的吸血鬼一样。”
吸血的本能被深深刻入大脑，哪怕生命并无危险，哪怕能够吃正常食物为生，也无法改变对血液的渴望。
“那个误入了地下的仆人……”
“是我们安插到夜家的眼线。”朔月回答，“他获得了这份宝贵的情报，但也因此暴露自己，牺牲了。”
与此同时，朔月捏住夜芒星的手，将那滴迟迟未落的血珠挤出，滴在地面上。
霎时，明亮的灯光照亮整片区域。
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夜芒星恍若隔世。
纯白的墙面、地板、试验台，精密复杂的器械，不知名的各种药剂，巨大玻璃仓内的培养皿……
这里是一间实验室。
横贯一整面墙的巨大白板上，从无到有，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
【3月3日：1307号实验体在注射d-50-21药剂后，保持了41天的镇静，目前无异样反应。】
……
【3月15日：1307号实验体因器官衰竭死亡。d-50-21判定对吸血鬼有致死效果。】
……
【4月2日：在d-50-21的基础上加入缓冲因子。（有人闯入了地下一层，不过并没有破坏实验体。虽然最后被我悄悄赶出去了，但看来禁林的防护做得还不够好）】
……
【8月7日：d-103-dl药剂现已证明对吸血鬼完全无害，1544实验体成功抑制了本能。】
……
【8月13日：最后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只需要等到今年的无月之夜投入使用。（父亲大人会允许我进入秘境吗？或许我该开始缓和与弟弟的关系了）】
……
【9月15日：头越来越疼了，也许我撑不到无月之夜的那一天。明天就是成人礼，有了血仆之后，行动会越来越麻烦。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这之后，文字就戛然而止。
夜芒星明白这是为什么——第二天，他就穿越了过来，代替了原主“夜芒星”。
这些，是“夜芒星”留下的研究日志。
“看来和我们调查的一样，他这些年的装疯卖傻都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目标。那么……你是谁？”
冰冷的金属物抵上了夜芒星的太阳穴，强硬而又不容置疑。
夜芒星恍惚地向后看去。
这是一把造型奇异的小巧手|枪，银色的砂质液体流动在透明的枪管内，在弹夹处凝聚成圆锥形的水滴。
而那个几分钟前还和他温柔私语的男人，此时用着冷淡的语气质问着自己，仿佛例行公事地拷问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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