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无月之夜
回去的路上，夜芒星远远地看到，主宅的大门正上方二楼的阳台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走近一看，是芙娜夫人，他的那位好母亲。
“母亲大人站在这里做什么？可别被早晨的凉风吹坏了身子。”夜芒星真诚说道。
芙娜并未生气，只是好心情地笑了笑：“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弱不禁风？”
她的视线转到夜芒星身后的朔月，意有所指地说：“虽然我的好孩子这几天似乎在某些方面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过到底也还只是个孩子啊。大人的世界可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夜芒星皱了皱眉，他不是没有听出这话中的离间意味，但心中仍旧有一股隐隐的不安。他侧头用余光看去，朔月神情平静，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今天好像月家要来人了？”夜芒星向芙娜试探道。
他今早前来找朔月，也是为了商量这件事。
这是原著里没有提及的剧情，他不知道这是否正常。事实上，《血夜》这本书在他穿越前还只出了第一部，故事到主角推翻了不夜城的吸血鬼统治后便戛然而止，还有许多的伏笔未曾揭晓。
而那神秘的月家，直到第一部的最终章，也还只是一个他人口中的背景板，没有正式露面过。夜家的家主更是只有一个“十二岁小女孩”的外貌描述。
这个家族仿佛是这不夜城的一缕幽魂，处处有它的名字却又处处不见它。原著里到不夜城倾塌的那一天，起义军的人进入，却只见整个家族的人也凭空消散，只留下一座空宅。
夜芒星总觉得剧情隐约发生了变动。他不确定这是否是他多心了。
芙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是你的父亲告诉你的？不过这件事和你并没有关系。我来是想要警告你，今天不要去前厅，那里有重要的客人。”
“重要的客人，是指月家的家主？”
“哦，看来夜恒告诉了你很多东西啊。不过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芙娜皮笑肉不笑地冷哼着，看起来非常不悦，“我是不知道你这些天都知道什么，也对你的改变不感兴趣。你就好好享受这最后一个月吧。”
执掌月神祭祀的月家……月家的家主突然前来……最后一个月……
夜芒星感觉脑子里有一根弦突突急跳。
他自穿越后这将近一个月以来，之所以能够悠闲地窝在书房里看书，甚至不急不慢地准备那个“补习班”，就是因为他确定这段时间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根据原著时间线，朔月正式开展起义活动，最早也是在明年的秋日；而他被赶出夜家是在弟弟成为家主之后，也就是几个月后的无月之夜上。
无月之夜，顾名思义，也就是四年一度的没有月亮的夜晚。在这一晚，月家将主持举行请神仪式，全城的血族都将前来，直到月亮重新挂上黑夜。
也同样是在无月之夜上，各大家族才可以进行家主的继承仪式。
传说，月神厌倦了大地上祂的眷族，便会隐于漫无边际的长夜。只有身负月神十分之一血脉的月家，带领着全城的血族向其祷告，月神才会重现天幕，继续向祂的子民播撒月的光辉。
为了平息月神的不满，不夜城中拥有适龄继承人的家族，要在这一天进行家主的更替，以洗净过去的罪孽。
——可是现在还远远没到无月之夜的时候。更何况哪怕是在原著剧情里，也从来没有因为举办请神仪式，而让月家家主亲自上门拜访！
夜芒星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尽量平静地问道：“是为了无月之夜上的家主继承吗？”
芙娜从上至下地俯瞰着，缓缓点了点头。
夜芒星一颗冰凉的心脏渐渐沉了下去。
怪不得，怪不得最近芙娜在他的面前越来越不顾及伪装态度。怪不得自己的变化没有被对方放在心上。在对方眼里，自己只是一个马上就可以除掉的废子而已。
无月之夜提前了。
剧情线真的开始发生变动。
是因为他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可是自然现象也会因为他区区一个人的改变而产生差异吗？
还是说，那本小说的剧情不能够全信？
夜芒星此时心底里一团乱麻。
他原本打算在无月之夜前，一步步收集好当年交换孩子的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有剧本在手和朔月的帮助，他并非没有把握。
然而现在，突然提前逼近的死线让之前的计划濒临破灭。
一只泛着凉意的手轻轻覆盖上额头，让烦躁的内心陡然惊醒。
夜芒星回过神，发现芙娜早已走了，而朔月正满眼关切地看着自己。
“你的额头很烫，看起来很慌张。”温柔的话语像清泉滋润着焦虑的心。
夜芒星心不在焉地回答：“没事，我只是突然知道月家来了人，有些惊讶。”
“嗯。”朔月点了点头，好像接受了这个回答，然而他放在夜芒星额头的手掌并没有放下。
夜芒星颇感到疑惑：“怎么了？”
“距离上次吸血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吧。”朔月点出。
“哈，哈。怎么会，还有几天的时间呢。”
像是为了反驳夜芒星这句话似的，他忽然感觉到喉头一股干涩的疼痛感，腹中干瘪空洞，熟悉的蚀骨的饥饿感再次攀临全身。
怎么会？！还没有到时间！
夜芒星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
伴随着一阵可怕的脱力感，他整个人倒在了身后人的怀中。
也许是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变故，又也许是浑身是不上力气引起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温柔的怀抱来自他信赖的朔月，他却潜意识里感觉到恐惧。
他听到朔月似是无奈地低声浅笑：“这一个月我总是让你吸血，你却不听。现在身体到极限了吧。”
夜芒星下意识想要反驳，张开口，喉咙却嘶哑得发不出声音。
这副身体在为他长期不进食而抗议。
他感觉到身体脱离了地面，朔月将他抱了起来。
夜芒星趴在朔月胸前，腿弯下是对方坚实有力的手臂，背部也被另一只手牢牢地护住，下巴无力地靠在那宽阔的肩头。
他看着主宅的大门越来越远。
——我们这是要去哪？
下一刻，他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朔月将他轻轻放在了高至齐胸的灌木丛中。
“主人，您也不想被人看到这副样子吧？”
许久未听到的敬语回归，夜芒星却感受到无端的压抑感。
他双手怀抱着朔月，头顶是被灌木丛横竖交叠的枝叶遮蔽的天空，刺眼的阳光被零零碎碎地剪下来，撒在脸上。仿佛这是一片绿色的囚笼，而他是猎人蛰伏许久终于捕捉到的，一只待品尝的盘上肉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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