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谎言

夜芒星上辈子在书城论坛里，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则帖子：“如果你穿越进《血夜》中，会选择投靠谁？”

        楼层盖得很快，夜芒星赶到时已经竖起百丈高楼。

        对于大多数作品来说，必然是要选择主角这样具有主角光环的金大腿的。

        然而《血夜》这文的读者无一不是疯狂摇头拒绝。

        【要是穿成吸血鬼，怎么可能去找主角啊，躲还躲不及呢。】

        【呵呵，你以为穿成人类就很好了吗？就那个整天疑神疑鬼的疯狗主角，你贸然去接近也会被疯狂针对的。】

        【嘤嘤嘤，哪怕像我这种主角厨也不会想要接近主角的。】

        【要我说，如果真穿进去了，第一时间就应该立刻逃出不夜城，去找外面幸存的城市……】

        夜芒星逐条看过这些回帖，感到不能理解。

        固然，主角并非可以随便糊弄的对象，但这也并不代表他真的是什么热衷于暴力的疯子。

        在全书里，他的那些阴谋诡计、心狠手辣，哪一个不是针对敌人的？主角所有的谨慎与布局，都是为了这座城的革命，为了一城人类的未来。

        这种纯粹的人，其实很好相处。

        想要取信于主角，就要让其相信自己对这座城市的未来而言是无害的甚至有益的；想要让主角忌惮自己，就要向其展示自己拥有足以毁灭这个城市的底牌。

        夜芒星敲打屏幕，输入自己的见解：【如果是我，我会和主角说……】

        “我拥有预见未来的能力。”

        随着夜芒星气若游丝地低声吐出这句话，他果然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放松了几分。

        他大口大口地吞噬着来之不易的空气，眼皮向上一翻，看到朔月冰冷审视的眼神。对方在等自己继续说下去。

        夜芒星明白，他这下是彻底被这条蛇盯上了。

        如果他说的是谎言，势必会引来对方的怒火。

        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剧本更真的预言呢？

        “我在成人礼的前一夜，梦到了你。”夜芒星鲜红的眼睛与朔月碧绿的眸子对视，彼此的眼里映照出对方的面容。他从那碧绿的世界里看到自己此刻从容诚恳，仿佛没有感受到眼前的危机。

        夜芒星放缓了语调，如果不是他们二人此时剑拔弩张的动作，这场面简直就像是在和朋友分享昨日的见闻。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那是你。我只是看到整座城市陷入了混乱，大街上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拿着刀砍向另一个人，有的人突然就倒在地上失去生命。”看着朔月越来越阴沉的表情，夜芒星轻轻一笑，“再后来，我看到一支庞大的队伍在街上行军，队伍里全是人类，最前面站着的是一个青年……他有着银色的长发。”

        朔月眼皮一跳，没有出声，只是彻底放开了夜芒星脖子上的手。他长腿向后迈几步，便斜身靠在了床尾的原木柱子上，两只手环胸抱在一起，沉默地等待着眼前人的故事。

        夜芒星立即明白，对方已经信了一半。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朔月此时金色的长发，这不是本来的样子。在原著里，朔月拥有的是继承自他的吸血鬼父亲的白银发色，是只存在于吸血鬼之中的罕见颜色。

        为了伪装成人类，他做过伪装。

        “我听到那些人类喊那个青年‘领袖’，我听到他的名字是‘银月’。再后来，我在成人礼上见到了你，发现你就是我梦中的那个人。于是那天我选择了你。”夜芒星笑眯眯地歪了歪头，雪白的脖子上青紫色的手印显得既狰狞又暧昧。

        朔月下意识偏过视线，看向窗外。

        秋末的景象萧条又孤寂，毫无生机，唯有一只黑色的乌鸦停靠在树梢。

        “朔月，或者我该喊你银月？你能告诉我，我梦到的到底是什么吗？”夜芒星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他坐在床上，背挺得笔直，神情肃穆，好似在审讯。

        朔月没来由地感受到一股烦躁。真奇妙，自从着手建立起义军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产生犹豫。

        他在犹豫什么？

        因为自己计划里的敌人是吸血鬼，因为夜芒星是吸血鬼中的一员？

        幼稚。

        “你认为呢？”朔月扯开嘴角，凉凉地笑了笑。

        “你想要一场革命。”几乎是同时，夜芒星说出口，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句。

        房间内安静得很，只剩下烛火噗嗤噗嗤燃烧的声响。

        昏黄的烛光为两个人的神情打上了厚重的阴影。

        半响，一声从喉咙里蹦出的嘶哑的笑声打破了凝固的氛围。“呵呵，我还是第一次从吸血鬼嘴中听到‘革命’这个词语。”

        夜芒星感觉得到，对方这不是在夸赞自己，而是在讽刺。

        他问：“你希望我用什么样的词语？‘叛乱’、‘暴动’？”

        “你想要做什么？”这回轮到朔月发问了。

        夜芒星假装没有发现对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你不好奇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能够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吗？”

        “不好奇。”

        夜芒星直接忽视了他的回答，继续向下说道：“从我记事起，我就能在梦里看到这些了。”

        朔月冷冷地看着对方讲故事。

        “最开始，我以为那只是梦。直到有一天，梦中的事情发生了。我的母亲为我找来了三个玩伴。他们看着我的眼神既恐惧又厌恶。我想要和他们做朋友，他们却向我的父亲说我每天都在欺负他们。

        “我想起了我曾经梦到过，母亲是怎么样诱导他们污蔑我的。我原以为那是我的想象，却原来是预知梦。从那时起，我在贵族之间的名声越来越差，成为了大家口中交横跋扈的废物少爷。

        “也是那之后，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不是母亲的亲生孩子，我那位弟弟才是。我们在出生后不久便被掉了包。”

        听着这狗血的豪门争端，朔月的眼神越来越不耐烦，里面明晃晃地写着：不要说废话。

        夜芒星眨了眨眼睛，在心里为这个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故事加了个速：“后来，我梦到我被母亲和弟弟联合赶出了家门，惨死在街头。为了避免这个结局，我开始伪装自己，一边私下里收集线索，一边对母亲言听计从混淆视线。”

        说到这里，夜芒星掀开了被子，下了床。

        他赤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丝绸的睡衣贴合在纤细瘦弱的身体上，显得弱不禁风。然而他的神情却明媚张扬，神采奕奕。

        看到夜芒星这样正式的姿态，朔月也不自觉地从靠着的柱子起身，站直了身体。

        他听到这个刚刚成年的青年向他发出邀请：“所以要和我合作吗，朔月？”

        “你帮我坐稳家主之位，作为交换，我助你将这座城搅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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