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吸血

在来的路上，夜芒星曾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

        他已经成为吸血鬼了，未来将一直以血为生。这并没有什么，就像人类要吃饭一样，吸血鬼成年之后要吸血。这没什么可害怕的。

        但真到这一步的时候，他的心中仍旧感受一道到难以跨越的障碍。

        吸血，吸血。他从此就要成为吸血的怪物了。今后他还会喝更多的血……朔月的血。

        就在夜芒星内心踌躇之时，令他分感意外的是，朔月很是顺从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并单膝下跪，挺直后背，伸长脖颈，调整姿势来方便他进食。

        朔月金色的几缕长发落到夜芒星的鼻尖，令他下意识耸了耸鼻子，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按照规矩，血仆的候选人自然是要在见尊贵的血族之前焚香沐浴的。

        夜芒星此时有些不合时宜地走了神：或许待会可以从负责打理这些事务的女仆那里询问这种香的名字。

        还挺好闻的。

        朔月那属于人类的身体温度透过轻薄布料的传递到夜芒星再也不会跳动的心脏——哪怕对方身体里只有一半人类的基因，他的体温也比现在完全非人的夜芒星要温暖得多。

        温软的肌肤让夜芒星脸颊的温度逐渐升高，他有些燥热地想：今天穿的衣服可是太薄了一点。

        是的，太薄了。

        和朔月那层纱布一样的服饰贴合在一起，简直和“坦诚相待”没什么两样。

        也就是在这时，夜芒星意识到，对方的身形并非如同那张精致的脸蛋那样具有迷惑性。覆盖着一层薄薄肌肉的身体，随着呼吸轻轻鼓动，让人感受到这肌肤下蓬勃的力量。

        为了能够在这混乱的世界里有一份立足的资本，朔月自小便跟随着黑街的那些人类学习格斗、暗杀、生存等等必备的技巧。

        熟练而有耐心的猎人总是扮演着脆弱而又美丽的猎物。

        想到这里，夜芒星方才有些心烦意乱的思绪彻底冷静了下来。

        在原著里，朔月并非像通常的主角一样“伟光正”，相反却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且疑心极重的人。他必须谨慎对待。

        再这样磨磨蹭蹭，只会引起对方的疑心。夜芒星眼睛一闭，一狠心对着那光滑的肌肤张嘴咬了下去。

        小巧的尖牙抵上对方的皮肤，因为初次吸血不慎熟练，舌尖不小心探出来，仿佛在舔舐。

        朔月更加顺从地侧头，虚靠在夜芒星的肩头，如蝴蝶一样扑闪着的睫毛在半合着的眼下投落一片浅浅的阴影，也遮盖了他眼中的深沉。

        尖利的双牙刺穿了肌肤，一下子深深扎进内里，甜美的味道霎时灌满口腔。

        夜芒星浑身一僵，他不知道这会不会太深了，不知道身下的人类是否疼痛。朔月感受到了他的紧张，用鼻尖蹭了蹭他夜芒星的脸颊，示意他没事。

        夜芒星这才慢慢地开始一点一点吸食血液。他没有吸过血，更没有被吸过血，不知道如何才能使对方减轻疼痛。但是按照逻辑来说，慢一点总是会好受一些吧。于是他全神贯注地控制着吮吸的速度，全然未留意自己的血仆复杂的目光。

        血族之中很少有在进食之时体贴血仆的，吸血鬼贵族们本就自傲，轻贱人类。何况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嗜血的渴望，更别提像夜芒星这种第一次尝到鲜血滋味的毛头小子。

        朔月在很小的时候，就目睹过吸血鬼残忍地将人类随手捉来进食又扔掉的情景。那些恶鬼，残忍又野蛮，将人类当做玩具，一边吸血一边玩弄。他一直厌弃着自己身体内一半吸血鬼的血脉。

        然而此时，他新鲜出炉的名义上的主人却是哪怕让自己憋得难受，也不愿意加快速度。甚至对方在由青涩不得章法，到逐渐掌握了吸血的节奏和技巧后，竟然升起了一股得意。

        得意。

        夜芒星不知道的是，血族在吸血时，是可以和血仆互相感知情绪的，这一点书里并没有写出。朔月有意地保持自己心中的平和，所以夜芒星并未察觉自己血仆的情绪。但是他自己的那股子得意劲，却是明明白白地传送到朔月心中了。

        事实上，在不过半分钟时间内，就无师自通了如何保持匀速缓慢的吸血方式，这确实值得得意。但是如果夜芒星知道自己这点小骄傲将被实时直播到朔月心中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翘一下尾巴的。

        太丢人了。

        好在朔月目前并不打算点破这一点。这也就导致了夜芒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被蒙在鼓里。

        随着台上主仆之间的吸血，台下纷纷鼓起手，数百人的大厅内一时掌声如雷。灯光下，奏乐中，掌声里，一双双眼睛的见证下，他们做着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之一。

        借着这背景音的掩盖，朔月突然冷不丁附在夜芒星的耳边，轻轻说了句话。这是夜芒星第一次听到他说话。

        “朔月……意为被黑暗掩盖而看不见的月亮。对吗？”

        夜芒星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指如同触电般微微蜷曲，又很快松开，像浮萍在风中摇曳一瞬。

        这个男人，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喜好。

        从上辈子开始，夜芒星就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癖好。

        ——他夜芒星，是个该死的声控。

        不是那种简简单单地喜欢好听的声音，而是会仅凭符合癖好的声音就起反应。对于这副没出息的身体，夜芒星一直是恨铁不成钢。

        现在，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在他毫无防备之时，这种被限制许久的欲望如同出笼之蛇，被一个陌生男人轻轻松松地勾引出来，险些让他当场失了态。

        在大脑无法控制地暗爽的同时，他实在是有些……恼火。

        这种没由头的无名之火甚至被下意识迁怒到了朔月身上，夜芒星感到牙尖泛酸，狠狠地将獠牙埋得更深。

        朔月闷声一哼，沉默地接受。这个吸血鬼果然之前是装出来的么。

        夜芒星没有意识到朔月的不对劲，只是吸血吸得有些醉了。

        他迷迷糊糊间想：坏了，看来声控这种事情不是上辈子那个身体的问题，是他自己的脑子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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